在根据小说《红楼梦》改编的影视戏剧作品中,越剧《红楼梦》堪称最为经典的作品之一,其中的《天上掉下个林妹妹》那个唱段更是经典中的经典,可谓脍炙人口,妇孺皆知。
咱们先来品味一下这段文字清新而意蕴隽永的唱词: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似一朵轻云刚出岫。
只道他腹内草莽人轻浮,
却原来骨格清奇非俗流。
娴静犹如花照水,
行动好比风拂柳。
眉梢眼角藏秀气,
声音笑貌露温柔。
眼前分明外来客,
心底却似旧时友。
为什么说林黛玉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呢?“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逢”之外,还有一个优美的神话故事,故事的发生是这样的------
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生着一株绛珠仙草,赤霞宫中的神瑛侍者爱其娇美,日以甘露灌溉。这绛珠草始在神瑛侍者的关爱之下得以久延岁月,后来又受天地精华,得甘露滋养,遂脱却草胎木质,幻为人形,但仅修成个女体,终日游于离恨天外,饥餐秘情果,渴饮灌愁水,只因尚未酬报灌溉之德,她五内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之意。常说她受了他雨露之惠,并无此水可还。他若下世为人,她也同去走一遭,但把她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也还得过了。
神瑛侍者下凡托生成了贾宝玉,而林黛玉则正是随他下凡的绛珠仙草,因为绛珠仙草是随着神瑛侍者下凡的,所以林黛玉比贾宝玉小一岁。虽然神瑛侍者降落在京城,绛珠仙草降落在扬州,他俩的化身其实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表兄妹,具体的说,林黛玉的妈妈贾敏是贾宝玉的姑姑,贾宝玉的爸爸贾政是林黛玉的舅舅。
母亲不幸染病去世后,林黛玉离开扬州去京城投奔外祖母,于是,在荣国府的贾母后院,绛珠仙草的化身黛玉和神瑛侍者的化身宝玉第一次相见了。
在黛玉眸中,宝玉什么样呢?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睛若秋波,虽怒时而似笑,即视而有情。黛玉什么感受呢?“好生奇怪,倒 像在那里见过的,何等眼熟!”
在宝玉眼里,黛玉什么样呢?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 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宝玉什么感受呢?“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虽没见过,却看着面善,心里倒像是远别重逢的一般。”
黛玉与宝玉当然是一见如故,似曾相识的,因为他俩的前生是日日相伴,朝夕相对的绛珠仙草和神瑛侍者。
对于宝黛初会,无论是曹高版的《红楼梦》原著,还是越剧《红楼梦》,还是八七版电视连续剧《红楼梦》,都给与了浓墨重彩,生动传神的演绎,但对于宝黛在人世间的最后一面,三者的处理却各有不同。
曹雪芹的《红楼梦》原稿如何描写宝黛最后一面,我们已经不得而知,在高鹗续写的后四十回中,宝玉和黛玉最后在一起时,一个因为失玉而疯疯癫癫,一个因为得知金玉良缘战胜木石前盟而恍恍惚惚,那个场面实在是让人欲笑不忍,欲哭无泪------
黛玉却也不理会,自己走进房来。看见宝玉在那里坐着,也不起来让坐,只瞅着嘻嘻的傻笑。黛玉自己坐下,却也瞅着宝玉笑。两个人也不问好,也不说话,也无推让,只管对着脸傻笑起来。袭人看见这番光景,心里大不得主意,只是没法儿。忽然听着黛玉说道:“宝玉,你为什么病了?”宝玉笑道:“我为林 姑娘病了。”袭人紫鹃两个吓得面目改色,连忙用言语来岔。两个却又不答言,仍旧傻笑起来。
越剧《红楼梦》因为不是大部头的长篇连续作品,在宝黛最后一面的处理上略显仓促,它是把第二十七回的《埋香冢飞燕泣残红》和第三十二回的《诉肺腑情迷活宝玉》融合到了一起作为宝玉和黛玉的最后一次见面,其实这时离黛玉之死还隔着十万八千里呢,所以在此不多做评论。
八七版电视连续剧《红楼梦》对宝黛最后一面的演绎是最唯美也是最动人的。在得知探春被南安太妃收为义女要远嫁西海牙子后,宝玉和黛玉相携前去探望,但探春并不在闺中。回来的路上,宝玉和黛玉在路边石上歇息片刻,想到姐妹们死的死了,嫁的嫁了,走的走了,更加深刻地感受到对方对于自己的重要性,于是“执手相望泪眼,竟无语凝噎”。彼时彼境,编导们在观众耳边再次唱起了那首《枉凝眉》——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
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
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
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禁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夜狼文史工作室》特约撰稿人:忆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