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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似的小山看这里!那一抹海天之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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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湖到底有多蓝?在藏语中有一句形容青海湖的赞词,时常挂在环青海湖地区草原上牧民的口上:融化的蓝天滴落在大地。我曾写过一首歌,写青海湖的,叫《大地上的蓝天》,便是受到这句赞词的启迪写下的:

大地上的蓝天,有着蓝天一样的容颜,那是浩渺的青海湖,荡漾在人间,如梦如幻……

后来,我国著名音乐家吕远为这首歌谱了曲。

说起我和这位音乐家的合作,还有一些渊源。

早在上个世纪50年代,来自上海的《青海日报》记者朱丁前往青海湖畔的牧区采访,来到了金银滩草原,在这里,他第一次听到了藏族情歌“拉伊”,并在一篇新闻报道里引用了其中的一些内容。远在青岛的著名音乐家冰河读到后,被其中的“拉伊”唱词打动了,于是,便给唱词谱了曲,一首歌就这样传唱开来,这首歌就是《金瓶似的小山》。

最早演唱这首歌的,是我国抒情男高音歌唱家朱崇懋。朱崇懋和吕远交往甚密,吕远曾应朱崇懋的约请为朱崇懋量身创作一首歌曲,因种种原因,这首歌一直没有完成。时隔50多年,恰逢朱崇懋90诞辰在即,吕远欣然决定完成这半个世纪前的约定。于是他不顾80高龄,专门来到了青海。

他特地去了金银滩草原,在坐落于西海镇的王洛宾音乐纪念馆中流连忘返,在这里他邀请我为青海湖写一首歌,吕远也很快完成了谱曲工作。

美国自然文学作家约翰·巴勒斯在他的文字里细致入微地描述过哈德孙河畔的蓝鸲,他写道:“当大自然创造蓝鸲时,希望安抚大地与蓝天,于是便赋予它的背以蓝天之色彩,它的胸以大地之色调。”

我猜想,约翰·巴勒斯一定有着一双干净透明的眼睛。这样的干净透明,同样能从朱丁先生第一次听到“拉伊”时,那样好奇又专注的聆听中可以看到,能从冰河先生读到报刊新闻里的唱词,即刻激发灵感、投入创作的冲动中可以看到,能从朱崇懋先生不染杂质的深情演唱中可以倾听到,也可以从吕远先生50年始终不渝、为友情赴约的真诚中可以感受到。

这样的干净透明,有着蓝天大海一样的通透亮丽,我想。

2

几年前,我去了可可西里,在它东缘的一片沙砾中,看到了一枝多刺绿绒蒿,它孤傲地站立在那里,在荒芜的四野中,显得亮丽鲜艳,湛蓝无比。好似是因吸吮了蓝天的颜色而变得与天同色,抑或是对上古时期高山隆起之前,对这里的蔚蓝古海洋的思念和记忆。

在这枝多刺绿绒蒿的周围,间或也能看到一些野花,它们低低地匍匐在地上,这是因为它们要随时面对从高地吹来的劲风。自然法则让它们学会了生存的真理,那就是,低到尘埃之中,让风不能得逞。然而,唯独这里的多刺绿绒蒿,总是挺拔地站立着,让自己的身躯高于周边的花草。

我走近这枝多刺绿绒蒿,仔细地看着它。它的茎脉坚硬,裹拥着一身细小的尖刺,让人不能随意碰触。据说它的根系深扎在土地里,皆在20厘米以上,它便是以这样的生存方式,向这个世界表达着它的坚韧,使它有一种凛然之气。

这样的凛然之气,让我想起了我第一次走进可可西里,站在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前时的情景。那是一个冬日的午后,天气晴朗,阳光呈现出温暖的橙色。我们静静地站在保护站的红房子面前,向着这座兀自出现在这里的人类建筑行注目礼。是的,在这广袤的荒野,它的出现显得有些突兀,但它是人类开始注目可可西里野生动物生存状况的第一只眼睛,抑或,它是一座凝固的纪念碑。阳光照在红房子上,一种感动在我的心中流溢。我看到阳光的红与红房子的红相遇,一种暖暖的红色渲染在这里的天地之间。我知道,这是太阳的赤橙黄绿与人类的善念相遇的结果。

那天的情景成了我脑海中一个永不褪色的记忆。或许,那座红房子也是一枝多刺绿绒蒿吧,它以一种坚毅的姿态站在这里,成为治多县西部工委和杨欣志愿者团队在可可西里这片天地之间,以保护自然生态、保护藏羚羊为使命,书写的一个惊叹号!

在高原,在三江源区,绿绒蒿也不单单是蓝色,全缘绿绒蒿的金黄、红花绿绒蒿的鲜红,都那样艳丽地点缀着这片高地。居住在这里的藏民族,热爱生活,喜欢用鲜艳的颜色装点自己,他们身上的饰品,也因此鲜艳无比:金黄的蜜蜡,鲜红的珊瑚,有人说,绿绒蒿的色彩,恰好对应了这些饰品的色彩,那么,多刺绿绒蒿呢?在藏民族身上的饰品中,似乎鲜见蓝色。

我便想,如果必须有一种对应,那么,多刺绿绒蒿的碧蓝,对应的是高原民族的那双眼睛吧。如果你走上高原,在行走的路上看到一个牧民,不论他是男人还是女人,老人或者小孩,你会发现,他们的眼睛是那样的澄澈、明亮,让你不由想起明丽的天空和大海。

3

草原进入初秋,原本姹紫嫣红的野花们都渐次收起了它们的色彩与芬芳,但有一种花,却悄然在由绿变黄的草色中绽放了。它就是龙胆花,它有一个极其诗意的名字:蓝玉簪龙胆。蓝玉簪龙胆从这“玉”中窃取了一枚温润的玉簪,它天生就该闪亮在一位女子的发髻间,这位女子有着历经生育与繁衍的坦然与雍容。它是秋天的女子。

忽然就想起蓝玉簪龙胆在藏语中的名字:邦锦梅朵,意思是装点着原野的花朵,逐水草而居,随季节游牧的高原牧人,将要度过冗长的冬日之前,看到了自然对他们最温存的安慰——那一抹海天之蓝。

4

微孔草总是生长在高寒草甸、林地、灌丛和次生植被中,混杂在诸多一年生或二年生的野生植物群落中,一旦有新物种入侵,它即刻退却,不愿与之为伍。它微小、低调,不引人注目,但它却耐寒、耐旱,是高原山地次生植被中的生态适宜花种。

成书于公元8世纪中叶的《宇妥本草》是前宇妥·云丹滚波所著,是藏医学本草经典之作,其中专门提及微孔草,并以七言诗的形式留下了一例药方:生于草甸微孔草,叶片粗韧贴地面,长短五指或六指,蓝色花朵成密集,根际生有细绒毛,治疗疮伤之良药。

看到这个药方,我心里不由微微有些波动。这微弱的花儿,却如此坚韧,还有着一副慈悲怜悯的心肠,看到别人的伤痛,宁愿把自己研磨成一抹药粉,熬制成一口药汤,去为他人疗伤。这胸襟,也是像蓝天大海一样雄阔,却容纳在那么小的花冠里。

微孔草的小花只有米粒大小,躲藏在繁盛的枝叶之间,不露声色。说它不事张扬,它却为自己的花瓣选择了鲜亮的蓝色,决然与高原常见的野生花卉艳丽的金黄和粉红错开了颜色,显示出了个性。

5

我出生在青海湖畔,看着青海湖长大,每天在它的身边放牧牛羊。那时候,它几乎是我眼睛里唯一的风景。这风景,与季节,与天气,与白天黑夜,与上午下午,与一朵云,一株花,与一阵呼啸而过的风达成了某种默契,它因此瞬息万变,它的每一朵浪花,每一滴从浪花间飞溅而起的水滴,都是特立独行的,我对它充满了好奇。美一定不是一成不变的,只要用心,就会发现它每时每刻都有着不一样的新奇。

青海湖,是亿万年前古海洋退却后最后的遗留,它以自己的性命与这个世界沧海桑田的巨变相抗争,把一抹古海洋的蔚蓝留在了这个世界,它抗争时的浪花四溅,撒落在这片高地上,每每夏季来临,它们就开成了花,多刺绿绒蒿、蓝玉簪龙胆、还有微孔草,就是这浪花的变种,在它们身上,依然能看到青海湖的样子,更有着蓝天大海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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