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文艺界每个时代都有文艺英雄,每个英雄都有令人尊敬和赞叹的成就和魅力。
他们用自己的努力和奋斗推动着中国文学艺术的进步。1957年12月15日周恩来总理观看绍剧《大闹天宫》后与父亲六龄童、二哥小六龄童合影
毛泽东主席看过舞台剧《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后写下的《七律·和郭沫若同志》
父亲作为文代会代表受到邓小平同志的接见
父亲在绍剧《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中饰孙悟空
我们章氏家族是猴戏世家,父亲六龄童曾经演过《孙悟空大破平顶山》、《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火焰山》等很多《西游记》的剧目。可以说我是看着父亲的孙悟空长大的,他被戏曲界称为南猴王,毛主席看过他的演出,周总理看过他的演出,他是文代会代表受到邓小平同志接见。我的第一个偶像就是自己的父亲,我艺术上的第一位老师也是自己的父亲。
1957年夏父亲在杭州拜访盖叫天先生
2006年10月我和82岁的父亲拜谒“盖叫天故居”后留影
父亲六龄童与伯父七龄童年轻时轮番到上海的各大戏院看戏,观摩了京剧、昆剧、沪剧、锡剧、淮剧等剧种的戏,尤其是看了盖叫天先生的长子、南派猴王张翼鹏先生演出的京剧连台本戏《西游记》后被深深地吸引,1947年起由伯父七龄童自编自导自演(父亲六龄童饰孙悟空、伯父七龄童饰猪八戒)创排了绍剧36本《西游记》连台本戏,学习借鉴张派(张翼鹏)、郑派(郑法祥)、杨派(杨小楼)等表演艺术并与绍剧艺术融为一炉,始创“章氏猴戏”,用类似于今日连续剧的方式,持续吸引大批忠实观众,后来盖叫天先生也亲临上海的老闸戏院看戏指导。父亲一直说盖老是他一生中最尊敬、重要的老师。2006年10月我曾与父亲参观过盖叫天先生故居,今年12月22日冬至的上午,冒着霏霏细雨,在京剧艺术大师盖叫天先生之孙、京剧表演艺术家张善麟先生的陪同下,我再次瞻仰参观了盖叫天先生故居,久久不能释怀与这位大师的缘分。
李万春先生在京剧《齐天大圣》饰孙悟空
与李万春先生合影
我对猴戏的学习与探究是不可能仅仅从父亲这里学习的。戏曲界既然有南猴王也就有北猴王,李万春先生是我国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戏曲艺术教育家、北派猴戏大师,七岁登台,十二岁就以一出《战马超》名扬天下。通过多年舞台实践,他总结出要猴学人,不可人学猴的艺术经验。刻画美猴王的神态,灵捷机智,不俗不野。李万春先生不仅猴戏在海内外独树一帜,也擅长武生、老生戏,代表剧目有《武松》、《闹天宫》、《野猪林》、《将相和》、《马超》、《走麦城》、《古城会》等数百出。1981年6月,李万春先生看过我父亲的《孙悟空三借芭蕉扇》后,猴戏同行进行过南北猴戏交流,我当时作为浙江昆剧团的学员也去观看,父亲和李万春先生同时观看演出并上台为青年猴戏演员作示范表演。后来我到北京拍《西游记》的时候去拜访李万春先生不下十次,每次见到我去都非常热情地接待我,给我讲仙桃和鲜桃的不同、孙悟空初问世与成为美猴王后的形体与情感的不同等等,鼓励我创造出新的银屏美猴王的形象。李万春先生最后一次与我见面时送给我一把画有牡丹花的扇子,他说“牡丹花是花中之王,希望你成为真正的美猴王”。
郭玉昆先生在《闹天宫》中饰孙悟空
探望郭玉昆先生
在京剧界享有盛誉的南派猴戏艺术的代表人物之一郭玉昆先生的《大闹天宫》是看家好戏,因首创宝剑出鞘入鞘的动作,被京剧界称为“出手大王”。当年在上海,郭玉昆和我父亲齐名,却各有特色,画的脸谱不一样,使的金箍捧也不一样。我在拜访郭老时谈起能否在他颐养天年之余写写回忆录,对中国猴戏经验作个总结,他遗憾的说年事已高,很难组织资料。
与王金璐先生合影
王金璐先生在京剧《安天会》中饰孙悟空
我国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当今武生泰斗王金璐老先生也曾在京剧《安天会》中饰演过孙悟空,在拍摄《西游记》时我曾去拜访他,他给予我很多教诲并题词数幅。
与张春华先生合影
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大师张春华先生在1957年中法合拍的电影《风筝》扮演孙悟空, 2015年6月我在赴法前夕到张老家中拜访、请教,他给我收集的《风筝》海报、画册上签名留念。本月29日下午法国一个纪录片的团队要采访我并会去医院探望张春华先生,期待再次见到张老。
我们父子与刘海粟先生及夫人夏伊乔女士合影
刘海粟先生以“艺术叛徒”闻名,是杰出的美术家、教育家、美术史家、画家,新美术教育和新美术运动的奠基人。历任南京艺术学院院长、名誉院长、教授,上海美术家协会名誉主席。刘老与我父亲很熟,文革后,我父亲在上海、南京演出《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大闹天宫》时,都要请刘老来观看,刘老不仅认真看戏,还送给我父亲很多珍贵的墨宝。我在拍电视剧《西游记》前后专门拜访了刘老不下十次,刘老给我讲中国猴戏从杨小楼、李万春到我父亲的艺术风格、创造人物的特点,希望我创造一个新的银屏美猴王,后来刘老把这次谈话写成《和六小龄童谈猴戏》发表在江苏的《青春》杂志上。《西游记》全部拍摄完成后,我和父亲又专程去拜访刘老,刘老对我表示祝贺和鼓励,专门题词“后来居上”,这句话一直激励着我不断进取。
与万籁鸣先生合影
2012年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重制的《大闹天宫》3D版在全国院线上映,并且取得了不错的票房成绩。这个动画片的导演就是被誉为中国动画鼻祖的万籁鸣先生,《西游记》开拍前我去拜访万籁鸣先生,他希望我在人物性格刻画上多下功夫,充分吸取戏曲猴戏的特点,在传统程式化的基础上生活化,这对我演电视剧是非常有启示意义的。
刘继卣先生
在我的心目中,未曾谋面的老师、中国连环画界泰斗刘继卣先生绘于1956年的《闹天宫》组画是难以逾越的艺术高峰,成为目前为止永恒的传世经典。刘继卣先生的猴子画得很好,在猴子的基础上他画出了齐天大圣美猴王的独特个性,孙悟空的眼神、造型、毛发的层次与色彩都栩栩如生,我在拍《西游记》时吸取了刘继卣先生画中的精髓融入到银屏美猴王的塑造中。
与赵宏本先生合影
我多次去被誉为上海连环画”之首的中国连环画鼻祖的赵宏本先生家中拜访。第一次去他家时,他给我讲了《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创作过程,如何从戏曲、同辈和前辈的连环画作品中汲取养分,才塑造出造型独特、线条优美、性格突出的人物形象,尤其是每一页静止的画面之间内在的故事和情感的联系,希望我吸取戏曲艺术的精华,根据自身的特点和优势塑造出独特的银屏美猴王形象。我在《智激美猴王》中孙悟空披的红斗篷及一些动作是脱胎于赵宏本先生绘制的《孙悟空三打白骨精》连环画中。
拜访中国武术家、猴拳猴棍的创始人“猴王”肖应鹏先生
我随《西游记》剧组到四川拍外景时,拜访了四川著名的“猴王”——肖应鹏。肖老精工猴拳,平生观察猴子的生活习性,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他在猴拳、猴棍方面造诣高深,是中国武术界猴拳、猴棍的创始人。肖老见我来求教,很高兴地将自己的心得体会传授给我,并让我仿照着做,从旁不时加以指点。在拍《猴王初问世》时,我在孙悟空窜、蹦、跳、跃的动作中穿插进许多肖老教我的脚尖点地法,让观众看起来更灵巧生动。
这些前辈很多都是我年轻时专程登门拜访,那时候交通和通讯远没有现在这么便利,甚至有的老先生家里都没有电话,我只能托人打听,提前预约到访时间,学习聆听前辈们的创作方法与思想风格。这是我人生的宝贵财富,吸取众家之长补己之短,我演的孙悟空也寄托着很多长辈的期望。我们经历过文化冬天的人,对百花齐放的创作春天有着强烈的渴望与向往,对端正学习态度和创作态度也有很多的规矩,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老前辈们没有赶上这么一个传播推广如此便捷的时代。但是他们的成就值得我们推崇推广。我时常想如果他们还健在,作品也应该会时常上微博的热搜。
我多次谈到我赶上了一个好时代,这是我的荣幸,但是每送走一位长辈,就感觉自己失去了一面镜子,尤其是我的父亲去世,我非常痛心,慈父是严师,多想让父亲和长辈们再督促着自己上台,再给自己说说戏指点指点,但却再没有这个机会了。
一部《西游记》虽然拍摄期间多次经历生死攸关,但是拍出来能让全国和世界的千家万户收看到这是前辈们没有享受过的待遇。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在猴戏艺术上取得的一点成就来自于众多师长的引导与教诲,更来自于《西游记》这部伟大的小说和伟大的剧组同仁的成就。大师故去的时代我只能凭自己的一点影响力跟大家介绍他们的成就,每年他们的纪念日我都借机会为大家介绍我的老师们,激励自己不断学习不断进步,猴戏艺术的前辈们其实很多,现在年轻朋友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北派猴王有杨小楼、郝振基、李万春、李少春等,南派猴王有郑法祥,盖叫天、张翼鹏、张二鹏父子,郭玉昆,小王桂卿等。在拍摄《西游记》的过程中,我还拜访了著名京昆表演艺术家俞振飞及北京的戏曲表演艺术家李洪春、高盛麟、袁世海、傅德威、张云溪、李元春等。这些纪念他们的微博被一些年轻的朋友们总结为“艺术家去世了,我很伤心”,真正与对自己有教授指点的老师们诀别,可能只有自己知道那种酸楚吧。他们对表演和文化的认知与教授都给了我艺术创作上很多启发性的思路方法,尽管很多人不理解,我还是要说一句:衷心感恩老一辈艺术家对我的支持和无私的帮助,感谢观众朋友多年来对我的关注与支持。
与李阳鸣合影
2004年与李阳鸣(左)、著名京剧猴戏艺术家董文华先生(右)在央视春节戏曲晚会表演
2016年与严庆谷、天津青年京剧团的青年演员唐春园参加《2016年春节戏曲晚会》的录制
我现在也到了快退休的年纪,很欣慰同一些同辈、晚辈艺友有过很多合作交流, 2004年我与李万春之孙、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李阳鸣在央视春节戏曲晚会、春节联欢晚会上合作出演了《金猴闹春》。上海京剧院2016年举办了美猴王“大圣戏”展演,由郑派猴戏唯一的第三代传人严庆谷主演,他曾上演全本《齐天大圣》、《金刀阵》等郑派剧目,还获得过全国青年京剧演员评比展演一等奖、央视青年京剧演员电视大赛最佳表演奖等奖项。2016年1月下旬,我与严庆谷、天津青年京剧团的青年演员唐春园共同参加了《2016年春节戏曲晚会》的录制,演出《百折不挠孙大圣》节目。我在“大圣戏”展演正式开启前特别致贺信祝严庆谷演出成功,2016年12月31日我通过央视戏曲频道收看了他与郝杰等主演的京剧《真假美猴王》,其表演可圈可点。此外,我同戏曲界和影视界很多合作过的演员同仁都建立了非常好的友谊,尤其是很多猴戏演员,我为猴戏艺术已经后继真有人而感到欣慰。
2017中丹旅游年之际,经过我的牵线搭桥,由浙江昆剧团和六小龄童工作室联合创作排演的根据安徒生童话改编的实验昆剧《红舞鞋》和根据吴承恩名著《西游记》改编的著名神话剧《真假美猴王》经过紧张排练与观众见面了。我和很多演孙悟空的演员都是好朋友,互送礼物互为关切,他们也都像我年轻时一样积极拜访、认真学习,像王源,张艺兴等晚辈艺友合作期间也非常关照我,非常知书达理,尊师重道。人生想有一定成就,不积极进取是不可行的。希望大家在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偶像做标杆积极地去学习、探索、成就。
猴戏艺术是国粹中的明珠、世界的瑰宝,也是促进世界文化交流的重要名片,父亲常讲,猴戏不姓章,应该属于中国、属于世界。我作为“章氏猴戏”艺术的传承者,会努力把手中的艺术接力棒传递下去。很多我学习的经历、拍摄的故事与心得我都写到了书里,这几年也经常有读者寄来书信交流读后感,我很感动也很高兴。不让文化断掉,不让艺术失掉,不让价值观毁掉是我的责任,我也需要继续多学习多交流多承载,为讲好中国故事,传递西游文化,推动民族文化继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