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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冈本舞子什么时候患病】冈本加乃子:川端康成最喜爱的女作家

以后在文学的世界里,像冈本一样丰富而深刻的女性什么时候能再次出现?我感觉不到我周围的温暖都消失了。

──川端康成

冈本加乃子,是日本著名漫画家冈本一平的妻子,是国际艺术家冈本太郎的母亲。而她甚至无需这两个名字的衬托,她的著作已足够令她身后留名。

这位出生于明治时代,绚烂于大正时代,凋谢于昭和时代的奇女子从小深爱文学,思想丰富,少女时代暗恋着后来写出过《春琴抄》的谷崎润一郎先生,与文学青年的热恋没有得到结果的她与另一位文艺青年在19岁时结婚,中途遭遇子女早夭,丈夫出轨。丈夫回心转意后,她与一名学生相恋,并和丈夫、情人过着三人行的生活。

即使熟悉日本文学的读者,对冈本加乃子这个名字也会有些陌生。其名在文学史上不显,原因很多,一则她一生多数时间都在研究和歌和宗教,很晚才涉猎小说创作,虽然从一开始就呈现出旺盛的创作态势,但天不假年,49岁便英年早逝,小说创作才持续短短三年,和谷崎润一郎、川端康成这样的文坛常青树相比,只是昙花一现。

更重要的是,冈本加乃子的小说发散独立于主流审美意识之外的特殊气质,少有多愁善感的物哀情怀,不沉溺感性的“瞬间之美”,在斑斓的细节中赋予生命以丰腴、强韧的内涵。她的小说为昭和初年的日本文坛带来一股清新之风,突破了传统创作意识。而这样的突破竟然在一位女性作家笔下实现,在当时的社会观念下,未免过于刺眼。再加上她多舛的命运和缭乱的情欲纠葛,作品也多少会折射出她独特不凡的内心体验。

冈本加奈子笔下的故事带着淡淡的寂寥,但却异常温暖的情绪,弥漫在整本书里。成为一种独特的气息。被这样的气息笼罩着入眠,似乎整个人都会平和、喜悦、满足一些。那些清淡疏离但却抵达人心的文字,被放置在柔软温暖的枕边,随意阅读,缓缓入睡,可消永夜。

金鱼缭乱(金魚撩乱)

[日] 冈本加乃子(岡本かの子)丨著

郑灵芝、李伟、高娜丨译

郑灵芝丨责任编辑

作品简介

本书收录了《金鱼缭乱》《生命之花》《仲夏夜之梦》三个短篇。这三篇著作均尚未有其他中译本。《金鱼缭乱》讲述男主人公在心目中的女神引领下走上金鱼新品种开发之路,最终如醉如痴,不可自拔。

《生命之花》中,女插花师才华横溢,百折不挠,她爱护和照顾多年来心灵相通的男画家,却最终失去了他。《仲夏夜之梦》是一个年轻女孩一段夏梦般亦真亦幻的浅淡经历:她夜晚散步时结识一位青年,在寥寥数个夏夜里,两人喁喁长谈,交谈之间弥漫着灵魂的共鸣。

作者简介

冈本加乃子(岡本かの子,1889-1939),日本歌人(即和歌创作者)、佛教研究家和小说家。她在晚年方才真正开始小说创作,在生前的短短数年留下了大量个性鲜明的佳作,有的还入选日本教科书。她的作品里张扬着对包括自身在内的女性的欣赏和肯定。笔下的女性,无论是主角还是配角,都杂糅着女童的天真、少女的矜持和成年女子的自若,具有丰沛的生命力和鲜明的存在感。

精彩段落

从出生到青年时期去外地水产学校前,复一一直生活在这里。可是要到后来,他才发现东京山手一带竟有这样一个桃源仙境,并欣然成为谷底这间金鱼铺子的主人。只是六年后的今天,这样柔和的景色和水声反而对他产生反作用,使他那已变得僵硬的心更加枯燥。他抬起无表情的眼睛,向崖上看去。

崖上是一座宏伟的宅邸,草坪直垂下崖沿。宅子一角有一处罗马式的半圆形亭子,一根根圆柱在六月的太阳下刻画出鲜明的紫蔷薇色阴影,柱子间露出高高的蓝天。看上去,好似白云以渺远下界这些圆柱为梁柱,悠然横空而过。

今天,半圆亭子正中的凳子上依旧坐着这崖顶宅邸的夫人真佐子。她身体丰腴端挺,日光照着她的胸口。毛线零乱地搁在膝上,从远处也可看见,想是在织些什么。一个睏睏的小女孩斜倚在她的身边。

这是一副与复一的心境无缘的标准的幸福画面。真佐子深度近视,大约看不到他这边,而他却是每天都看得见她,已过于稔熟,以至于这样一副画面再也刺激不了他的心。只要不去刻意对这样的场景寄以嫉妒、羡慕或是留恋之类的感情,扰乱内心,他的心便不会有一丝波纹。复一已变成这样一个人。

“唉,今天又非得看这画面么?这女人活得堂皇自在,与我无半分干系。而我却命中注定对她难以割舍……”

复一缓缓坐起,点了根烟。

那时,真佐子被人称作“崖顶大宅子的小姐”,是个不太起眼的少女。她寡言少语,时常低着头,有咬住半边嘴唇的惯癖。她母亲早逝,是父亲养大的独生女,在旁人看来也许更显伶仃。

真佐子本人并不像爱在一件事上钻牛角尖的人,但对外界刺激的反应极为迟缓。她一个人拎着小桶到复一家来买金鱼,回去路上遇到小狗追她,虽惊慌失措,肢体动作却跟不上。一旦跑了起来,又会逃得过远,在安全距离外站定后,眼睛里这才迸发出恐惧来。对于那朴拙的圆眼睛、特殊的动作,复一的养父宗十郎先是声明这是大主顾家的小姐、不好大声说她的不是,然后笑道:

“活像金鱼里头的兰寿。”

出于隐隐的阶级意识,崖下的金鱼铺子一家对崖顶大宅里的人有一点反感的情绪。因此,复一在小学的上下学路上同邻舍小孩子一起敌视和欺负真佐子时,家人并未怎么拦阻。偶尔崖上的女佣过来告状,父母当场固然赔礼道歉,唯唯诺诺,待女佣回去,便若无其事,非但不训斥复一,连回头瞪他一眼都没有。

复一见势,欺负起人来便越发扭曲和激烈。他的欺负方式对于一个小孩来说颇为早熟——通过指责女子的贞操来刁难真佐子。

“今天做体操,你让男老师从你胳肢窝下伸手将松掉的腰带提起来,有这事吧?竟然让男老师——真是贱货!”

“今天你是不是跑去给流鼻血的男学生递了足足两张纸?好生可疑!”

末了定要加上一句:“你这个人已经完了,嫁不出去啦。”

每逢听到这些话,真佐子便脸色苍白,陷入无可挽回的绝望,死死地盯着复一。她那泛蓝的、眼角下垂的又深又大的眼睛里只有不知所措,无一丝一毫敌意和反抗。真佐子拿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仿佛在将那些刺心的话语带来的尖利苦痛渗入灵魂,然后才流出眼泪来。

不一会儿,她的脸抽搐得越来越厉害,珍珠色的泪珠子就像月亮出来一般从下眼睑涌出。真佐子用衣袖覆住脸,转过身去。她那比同龄人稍显高大的后背无声地起伏着。复一觉得热哄哄盘踞在他身体里的青春期关于性的不如意一下子全被吸走,发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几乎令他想咂舌叹息的甜丝丝的哀愁,在他的胸口弥漫着。复一言不由衷地学大人的样子,怒喝道:

“好歹有点女人样,疯丫头!”

即便如此,真佐子似乎颇喜欢金鱼,不断来买金鱼,仿佛很快便将复一欺负她的事忘在脑后。真佐子来家里时,因为父母在,复一没有欺负她,只冷淡地侧过脸去吹着口哨。

有一个黄昏,那是春天的时候,真佐子罕见地空着手散步到复一家门外。复一早早发现了她,跟往常一样欺负起她来,并且在甜丝丝的哀愁充满内心的同时,跟往常一样,冲着真佐子的后背骂道:“好歹有点女人样!”不料真佐子一下子转过身来,再次同复一对视。少女哭泣的脸庞上,狡黠的笑容像无花果裂开的肉色尖头一样绽露出来。

“有点女人样?要怎样才好呢?”

就在复一愣了下神的当口,少女从衣袖中伸出拳头,蓦地打开,樱花的花瓣登时纷纷扬扬扑了复一满面。少女后跳一小步:“这样便好!”然后咯咯笑着跑走了。

复一慌忙闭上口眼,牡丹樱几片凉凉的花瓣却已入了口中。他呸呸连唾沫一起吐出,惟最后一片贴在上颚深处,牢牢附在柔软有弹性的颚壁上,无论用舌尖拨,还是用指尖戳,都除不去。复一越来越慌张,生恐自己因花瓣粘牢在咽喉上而死掉,哇哇哭着跑回自家水井旁。他在井沿漱了口,总算将花瓣吐了出来。不过,在他的心上不知哪处用手够不到的地方,还粘着那苦涩的花瓣,却是永远也取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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