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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无主的情诗
狂风骤起,暴雨倾盆,陨石天降火粼粼,不如你发梢随风一抹香,惊我心。
吕飒迎着日头,骑着骆驼,感受着黄沙漫天的美妙时,一阵风刮来,吹散了大漠上炙人的沙画,也吹来了这样一封信笺。
信笺已经破损,白色的纸张也染成了黑黄,手指触过,嵌入纸张的沙粒如实地用坚硬抵抗着皮肤。
满满的沙砾感,让吕飒明白,这张纸的主人抛弃它有一会儿了,但是并不会太久,毕竟,沙漠的天性不会允许这样一张纸存在超过一昼夜,它们喜欢也习惯吞噬,就连历史也尸骨无存。
吕飒喜欢这首诗。
于是他小心地折好这封信笺,开始赶路。
也许上一波游客里,有一位诗人,写了这首诗,送给大漠。
又或者,是一位姑娘,她来追忆她逝去的爱情,然后抛却这首当日定情的诗歌,并在风沙中咒骂那个负心的男人。
更可能,是一对相爱的人,相互告白,却被风卷走了这张信笺。
回到城市,吕飒利用了一切的搜索引擎来搜这首诗,一无所获。他却很高兴,这首诗的作者,果然是和他同路的某个人,他要找到他,然后请他喝酒,听他讲那个惊了他心的姑娘的故事。
吕飒在张掖游走了整整三天,从大佛寺到镇远楼,从鱼儿粉到拉条子,他玩得尽兴,也吃得尽情,却总是不曾遇到那个诗人。
吕飒找了一家租车公司,他来这里,本就是为了看那五彩斑斓的丹霞地貌。
清明刚过,恰逢淡季。接待他的是个新上工的小胖子,手慢脚慢流程不熟,旁边的老板看不下眼儿了,骂了一句:“你个肉头,幕囊的,起开。”把人推走了。
他边带着吕飒看车边抱怨,淡季生意不好,租车公司太多,夜儿个就租出去一辆。
“老板,给我换辆车?”一个清冽又带点脾气的女声从门口响起。
进来的女孩子,一头火红的短发,左耳朵上并排两枚十字架的钻石耳钉,日光下熠熠生辉。
“这儿个那辆咋了?”老板有点不悦。
“咋了?你说咋了?昨天天黑,我也没细看,今天早上要出门了才看见,你自己看看那轮胎,都那个逼样了,我能开出城吗?”
那姑娘腾一下子火了,嗓门也上来了。
老板皱着眉出去看了一圈,回来对姑娘说:“这咋不能开?咋不能开?我们这都这么开。”老板脾气也是不好。
吕飒扫了一眼,那轮胎的确是磨损得太严重,沙漠里油门踩狠了肯定得打滑。
“退钱,姑奶奶不租了。”那姑娘个子不高,脾气可是不小,啪一巴掌拍在柜台上,吓得站在旁边的小胖子一跳。
“合同也签了,你车都租了,说退就退啊?你个女娃子咋……”老板这剽悍的脾气还没发出来。
那边姑娘已经拿出电话拨了起来。
“喂,消协吗?我要投诉,XX车辆租赁……”
一旁老板抱着膀子翻着白眼,显然是不在乎,旅客投诉态度不好的事儿他见多了。
想不到那姑娘接下来说的话,吓得他脸都白了。
“XX车辆租赁公司的车没年检就租给客户……”
“你挂了挂了,我退你退你。”老板拉开收银台就开始查钱。
显然是让这姑娘蒙着了,他家的车还真有没年检的,这姑娘,有意思,吕飒想。
那姑娘收起手机,接过钱和手续,转身就走。
没几步她又冲了回来,冲着吕飒问:“你租完了?”
吕飒一愣,摇了摇头。结果那姑娘拉起他就往外走:“那你还不走?你当我是特例啊?”
吕飒就这么让那姑娘拉出了一条街。
“拜拜。”那姑娘拐过街口冲着吕飒挥了挥手,那火红的发色转眼就隐没在了人群里。
吕飒挠了挠头,觉得好笑,这可真是风一样的女子。
吕飒打听着到了这里最大的一家租车公司,没想到刚到门口,就看见那一头火红色头发的姑娘在试车。
那姑娘看着他,笑得露出了两颗小虎牙,吕飒心情莫名地就好了起来。
姑娘冲他摆摆手,他竟想也没想上了车。
就这样,俩人合租了一辆车。没有人发出邀请,也没人发出质疑。
姑娘叫何碧,碧玉的碧。
晚上的“入伙饭”约在了一家烤肉店,鲜嫩的羊腿在炉子上滋啦啦地响。没有一丝膻气,一片片用刀割下来放在嘴里,就是什么调料都不放,也香得人停不下嘴。
俩人一手举着刀子,一手把着啤酒瓶子,吃得满嘴流油,喝得畅快淋漓。
“叮叮叮……”一阵电话声,打断了俩人议论行程的热闹。
“陈总,你好你好……没有没有,我在休假呢,是吗?那个单啊,我让Tracy联系你啊?好的好的,哎呀呀别客气……不敢不敢,您是大忙人,回去我请您。哎哎,哎,好的,您忙着,拜拜……”
何碧这电话接得让吕飒大为吃惊,她说话的时候声音甜腻、语调柔和,怎么听怎么是大公司里的端庄女子。可她明明就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拿刀在羊腿上戳着,偶尔一刀插得太深了,还会带出血丝……
何碧放下电话,瞥了一眼吕飒,自嘲地笑了笑,冲他眨了眨眼睛说:“看在钱的份上,看在钱的份上。”
吕飒哈哈大笑,这姑娘,真有意思。
吕飒拿出了那首情诗,何碧小心地擦干净手上的油,细细地看着。
狂风骤起,暴雨倾盆,陨石天降火粼粼,不如你发梢随风一抹香,惊我心。
何碧缓缓念着,清丽的嗓音很是动听。
吕飒讲着他对诗歌主人的猜测,也许是男,也许是女,也许是老,也许是少,也许是这样,也许是那样,这么许多也许。吕飒更倾向于是一位男性诗人在大漠的残阳里孤独地思念着爱人。
何碧一直沉默,她拿着那张纸细细地看,静静地想,直到眼前的那块羊腿熟得不能再熟的时候,她才把诗交还给吕飒。一边割着肉,一边讲四天前她碰见过的一个人,很像这诗的主人。
事实上,吕飒也只是把这当作一个故事讲给何碧听,不过是想两人之间多些话题。但看着何碧认真的样子,他骨子里那浓浓的浪漫主义情怀此刻像极了一枚泡发的胖大海,膨胀凌乱,四处翻飞。
何碧放下刀,喝了一口酒,开始讲述那个男人。
那是四天前,由兰州开往张掖的火车上。
何碧趴在铺位上,看着窗外一片连着一片,分不出界限的大戈壁滩,突然下铺传来了一阵口琴声,吹琴人是个高而瘦的中年男人。
一头盖过耳朵的卷发,葡萄紫色的短袖T,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他一边吹着口琴,一边看着窗外。何碧趴在中铺,开始轻轻击打着床铺边上的铁栏,合着口琴声。
一曲结束,男人放下口琴,何碧停了打拍子的手。
好一会儿,那人突然站起来说:“妹子,喝一杯?”
何碧摆了摆手。
“那聊一会儿?”那人又说,声音沙哑低沉,像个吃多了风沙的老猎人。
何碧跳下铺位,坐在那人对面,看着他喝酒,听他说话。
他是个西北汉子,在大漠里守着家业扑打了小二十年,突然有一年来了一个剧组,就在他家店的附近拍戏。
他每天去看,迷上了那推在轨道上能移动的大机器。十八九岁的大小伙子,正是心底长出翅膀的年纪,就这么,他跟着剧组搞摄像的大哥走了,离开了家,也离开了那个叫阿宁的姑娘。
“我走的时候,阿宁哭了,但是她不说话,不说让我留,也不说跟我走,就那么带着眼泪,送我上了火车。”男人沙哑的嗓音讲述着。
男人一走就是十年。
娱乐圈的日子,纸醉金迷,不管有没有钱,只要和这个圈挨了边,就不会缺姑娘。
这十年里,来来去去了几个姑娘,长腿的有,细腰的也有,他却总会想起阿宁,笑起来两个酒窝,一抹娇羞,黑黝黝的长发,走路的时候晃动在腰间。
十年,他一直不敢回来,怕遇见阿宁说不清,十年,他总想回来,看看阿宁。其实他知道,阿宁早就结婚生娃了,他说:“我说不清,我想见的是阿宁,还是当年的我自己。”
何碧讲完,喝了口酒,看着吕飒,耸了耸肩。
吕飒也喝了口酒,正面着何碧,问:“这,你从哪里猜出他是作者的?”
“因为啊……”何碧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因为他说,阿宁有一头世界上最美的长发。”何碧回答。
俩人对视了几秒钟,齐声大笑。
“他说他住哪里了吗?”吕飒笑问。
“嗯,离这里大概五十公里远,刚好路过丹霞地貌,要不要去?”何碧呲着一口小白牙冲吕飒挑了挑眉。
“去!”吕飒一拍桌子说道。
“干!”何碧“砰”地举着酒瓶子跟吕飒撞了一下。
俩人第二天一早就奔了丹霞地貌,何碧的车开得虎虎生风,油门轰得直响,实在不像个姑娘。
吕飒的脚刚落地,满眼的斑斓,铺天的沟壑,盖地的绚烂,他连小手指都有些发抖。
他喜欢石头,这些石头亿万年来目睹着一个个故事的发生,又目送着一个个故事的离去,就连那些大漠里的沙粒们,都在竭力地舞动撕嚎着千百年来他们看见的每一个故事。
许久,他才抬步向前走去,何碧不声不息地跟在他身后。
又过了许久,日头晒得人发昏,何碧掐着腰,看向远处,太阳镜泛着一抹虹光,吕飒蹲在不远处的地上一寸寸抚着那些红色沙砾岩层。
整整两个小时,俩人谁也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走过来一群游客请他们帮忙照相,吕飒才突然发现似的问:“你怎么不照相?”
是的,何碧是个姑娘,漂亮的姑娘,可是他竟然一次也没见她用手机自拍过,甚至也没拍过风景。
“哦,忘记了,拍一张吧,回去给我妈看看。”说着,何碧拿出手机,冲着远处随手拍了几张,又塞了回去。
“我帮你拍一张?”吕飒问。
“我不爱照相。”何碧摆手。
吕飒嘴角有些不自觉地上翘,这姑娘,有意思。
俩人在这片猩红色的世界里驻留了整整7个小时才出来,如果可以,吕飒甚至想住在这。
“这个送你。”吕飒正在调座椅,坐在副驾驶的何碧伸过手,对他说。
“天!你哪儿挖的?”吕飒一惊,巴掌大的一块红色沙砾岩。
“胡说八道,这叫捡的,捡的,好吧?”何碧瞥了他一眼,把石头塞进他手里。
捡的?吕飒笑着点头,怎么可能?那么大片的沙砾层只能是用力在断层处掰断的,“对对,捡的。”吕飒应和着启动了车子。
一路上,何碧哼着歌。
一路上,吕飒带着笑。
根据何碧的描述,那个诗人疑似者的家在距离张掖五十公里远的一个叫山丹的地方。
一路上并没有多少同路的车,俩人伴着夕阳,一路无话,何碧偶尔哼两句歌,大部分时间都是靠在座椅上望着窗外。
除了发动机的声音就是偶尔压飞石子的轻微声响,这很奇怪,奇怪的不是这份安静,而是两个人在这安静中竟谁也没有觉得尴尬。就像多年的老友一样,互不询问,互不打扰,却因对方的存在而备感安心。
滴滴,滴滴,滴滴……一阵蜂鸣声吓了俩人一跳。
“哪儿报警?”何碧几乎是从座椅上弹了起来。
“发动机。”吕飒说着打了转向灯,把车靠向路边停了下来。
发动机太烫,吕飒下不去手,只能跑去路边吸烟,何碧索性跑向路边的林子里去方便,吕飒笑了笑,背转身走回车边。
“怎么样?”何碧蹲坐在路边问。
吕飒抽回手,摇了摇头,“没看出什么毛病,走走看吧,到地方找家修车的看看。”
足足十五分钟,车子也没能发动起来,何碧气得恨不得这是个拖拉机,能下去拿摇杆猛摇一通,一脚踹起来。
“怎么办?”何碧问。
“叫拖车吧。”吕飒说着就去车里翻租车合同找电话号。
“怎么说?”何碧看吕飒挂了电话,忙问。
“说拖车都派出去了,最早两个小时,最晚怕是得5到6个小时。”吕飒哭着一张脸。
“什么玩意儿?这才多远的路啊?他们家拖车是烧柴火的还是牛拉的啊?”何碧炸了。
“至少我们还有很多吃的……”吕飒低头抿着嘴忍住笑,指了指后备箱说。
夕阳西下,血红映着黄沙。
何碧放平座椅,躺在副驾驶座上,开了瓶可乐,透过天窗盯着天空。
吕飒半躺在后座上,头靠近何碧,嘴里嚼着一块牛肉干。
“很久以前,上学的时候,我学会了一首诗,从此之后,我就一直想着来看看大漠。”何碧轻轻地说。
吕飒没有说话,他等着何碧继续说,猜测着那首诗。
“大漠孤烟直。”何碧一字一顿地说。
“长河落日圆。”吕飒应。
此后长达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俩人谁也没再说过话。没有人问,你从哪儿来?你是做什么的?你要到哪儿去?
他们诡异地陷入了一种情思里,说不清,道不明,那是一种遇见同路人而被激发起来的浪漫情怀,一种叫做“好感”的情感在这一片寂静里升腾着。
“哎?”何碧突然开口。
吕飒仰头,看向何碧那火红色的头发。
“其实,没有那个男人。”何碧看着天空隐隐浮现的星,声音愈发地轻。
“什么男人?”吕飒没反应过来,不过“男人”两个字已经让他用胳膊支起了身子,认真看向何碧。
“那个火车上的男人。”何碧说着,扭过头对着吕飒笑了笑,露出两枚酒窝和一口小白牙。
“啊……”吕飒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一会儿,没有声音。
“你生气了?”何碧问。
“没有,其实就算有,也不会是他写的,那首诗是我四天前在大漠捡到的,那时候你还在火车上呢。”吕飒挠了挠头,又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又是好一会儿,吕飒拿过何碧打开的可乐喝了一口,吸了口气说:“其实,车也没坏……”说完,吕飒也咧开嘴笑了。
“我知道,发动机报警是真的,但是不能启动是因为你把电瓶拔了……”何碧扭过头,一双闪亮的大眼睛盯着吕飒,看着吕飒先是吃惊,然后脸一点点变红,哈哈笑了起来。
“你看见了?”吕飒问。
何碧掩嘴笑着,摇了摇头。
吕飒蹙眉,一脸疑问地看着面前这个火红的女子。
“我在一家汽车销售公司做经理。”何碧把手伸向吕飒,用手指抚平了他蹙着的眉头。
“我,我在恒达地产做物流主管。我是沈阳人,但是在上海工作,在上海和沈阳都有一套房子。不过上海的房子有点小,有一辆途观,还有,我爸我妈都在……”吕飒的话越说越多,脸也越来越红。
“你不先问问,我结没结婚?”何碧转过身,不再看向吕飒。
吕飒呆住了,张着的嘴也忘了闭上,心里骂了自己一万遍,人家还什么都没说呢,自己跟相亲似的。嘟嘟这么多,结果人家已经有主了,这算怎么回事啊?
吕飒下车,插上了电瓶的正负极,发动了车子,不再说话。山丹水丹的也不用去了,吕飒很沮丧,车开得也漫不经心。
“你怎么不问?”何碧扭头看向吕飒,突然很生气的样子,一把抬起了手刹。
车辆突然漂移,吕飒吓得一身冷汗,一脚刹车踹了下去,恨不得把刹车踹出车外去。
轮胎打滑和急刹车的尖叫声,在吕飒的耳廓里回响。
“你疯了?”吕飒抓住何碧的手问。
“你为什么不问?”何碧大声问,丝毫没理会吕飒的怒气。
“问什么?”吕飒真的生气了,虽然车速并不快,前后也没有其它车辆,只要刹车踩下去倒也不会怎么样,但突然这样做,终究还是有危险的。
“问我结婚没有?”何碧更大声地说。
“那你结婚没有?有男朋友没有?是不是同性恋?”吕飒怒了,声音盖过何碧。
“没有!没有!不是!”何碧大声回答。
吕飒看着何碧,何碧看着吕飒,一阵放肆的大笑声从车里传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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