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达
本周j介绍一本《身边的江湖》，作者是土家野夫。
翻开书页，看到一篇长长的序。作者是柴静，这就已经让我对接下来的内容安心了。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柴静说作者其人“一半像警察，一半像土匪。他天性爱憎好恶比常人剧烈，人和文字都使到十二分气力，不留余地。蛮力拽动情于仇，乐与怒。他对这个时代总有一份不忍心，他的一生，多为激情支配的选择，最痛苦的是内心与外物不调和”。我则更欣赏野夫给柴静讲的一个小故事，“鄂西是楚辞的故乡，民歌和韵文一直是平民之趣。烧搪瓷盆的手艺人刘振西，工具箱里也放着《楚辞》。初见面拉野夫去家，喊几声老婆，没人应答，就去敲隔壁的门借斧头，嘴里念念有词：幸有嘉宾至，何妨破门入。手起斧落，门锁砍成两截”。如此的爽快，柴静评价道：简直是《世说新语》里的中国。
接下来的一章《掌瓢黎爷》，野夫讲了他在狱中认识的一位故人。这位故人是一个正经的大厨，在厨帮辈分很高。因为性格耿直，砍伤了来自家饭馆白吃白喝的工商人员而获罪。为人沉默，但有威信，重感情。野夫与其他同在伙食房的犯人，苦中作乐的就是听黎爷偶尔心情好的时候透露的一些厨艺秘籍。当做给整天清汤寡水的胃的一些意淫。我觉得其中一段有趣，就摘抄下来准备试一试。黎叔说：烧制卤肉，都知道五香八角之类的，但真正的关键，却在锅盖上。不盖锅盖肯定比盖了的差。金属塑料锅盖肯定比木锅盖差，一般杂木的锅盖肯定比水杉木的差。水杉木的新锅盖，肯定远不如用了一辈子的老锅盖----因为百年老汤的那熏香，全在这木质里藏着。看来如果有喜欢炖肉的朋友，一定要记得选对锅盖。
另一篇《乱世游记》里面，老谭写到他的一个远房表哥传奇的一生。这一生真的无愧于传奇两字。表哥家里世代侨民，由于有亲戚在台湾，所以在文革时受到灭顶之灾。表哥为了带外婆偷渡到缅甸，就去中缅边境上山下乡。偷渡到缅甸之后，又加入了当地的缅共游击队，参加缅甸的解放战争。当时有相当数量的黑五类中国青年因为走投无路而参加到缅共的游击队。后来游击队官员日益腐败，早已抛弃了革命理想，种起鸦片。表哥回国经商，人到晚年，衣食不愁，亲属都已在国外定居。耐人寻味的是野夫写在最后的一句话：那些国际共产主义战士的血，浇开的竟然是罂粟花的绚烂。
下一篇《绑缚刑场的青春》。开篇野夫就引入了关于死刑废立的讨论。一位主张废除死刑的学者说：没有任何一种调研数据支持死刑可以恐吓罪犯，废除死刑将会增加犯罪率。所以他支持废除死刑。但我认为应该保留死刑，有两个理由。第一是我国目前整体人口素质还没有达到能容忍死刑的地步。人文关怀还不够，很多人需要用最简单的手段向他们宣传对与错，就像诸如：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这种方式。所以死刑是最简单直白的宣传犯罪后果的方式。第二个原因是，死刑可以缓解监狱的负担，如果都是无期，则监狱需要供养犯人几十年，虽然犯人也会做简单的工作去为监狱赚钱。但监狱的编制消耗则不是那些犯人产生的利润所能平衡的，到头来这笔费用又会转嫁到纳税人头上。
说回故事本身，这一章讲的是一个因为情杀而入狱的悲惨少年，刚过18岁就面临死刑的宣判。重刑犯的监狱里面，充满着各种各样的黑色幽默。比如野夫提到，为了缓解死刑犯们对即将到来的死刑的恐惧，一种游戏流行在狱友中间。就是让死刑犯蒙着被子，模拟行刑时的样子跪在床上，由狱友实行“枪决”。枪决过后，大家还要像模像样的为他开一个追悼会。通过这种经常的演练，让罪犯在真正面临那一刻时，多少有一些心理的准备。当在为这位十八岁的少年开追悼会时，野夫尽量把悼词说的诙谐幽默。但被子里的少年却嚎啕大哭。追悼会也因此安静下来。
《残忍教育》与《湖山一梦系平生》这两章我觉得有些前后呼应的意思。这两章分别写的是出生在六十年代的野夫中学时的样子与大学时的样子。中学时，正赶上文革，所以自然没有人学习，知识在那个年代最没有用处。而且那个年代的教育似乎很奇怪，比如在小学，老师会每学期在班级搞一次“整风”运动，就是鼓励同学当众互相揭发朋友的错误，而被揭发的人往往会收获屈辱，嘲笑和对曾经信任的人的失望。这种教育方式在我上学时仍然在用，中学时老师惯用的套路就是鼓励举报，当众检查，和内部破坏。基本上都是对待敌人的方式，不得不提，这种方式自然能解决一时的问题，但是对祖国下一代人性的误导确也功不可没。而《湖山一梦系平生》里面，野夫终于考上了如愿以偿的武大，文革结束后的大学却又是另一番风景。一个仿佛民国时期的校园，充满着自由和才华。教授与学生喝酒谈诗，彻夜畅聊，没有一丝官架子。所以很多经过那些岁月的天之骄子回忆往昔时都无限怀念，那时的大学，的确让人神往。但讽刺的是，从那样自由的学府出来的人，有一些又变回了擅长对敌作战的教师行列。
最后再说一篇《香格里拉散记》，野夫在这一章里提到一个在香格里拉坚持传教的天主教士的故事。介绍完这个故事，他又写到自己在香格里拉租住客栈，这地方住着许多波波族。即一些高学历，高收入又懂得享受生活的人。他们在这里买下院子，然后通过互联网办公，即享受了深山，又可轻易回到闹世。我特意看了一些本书的版权页，2013年出版。距离今天不算久远。不知道今天的香格里拉还是不是野夫描写的那个样子。而读书的好处恰恰就是，告诉你，有这么一群人，在世界的某个地方，过着自己无法想象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