苜蓿里的春天
程煜
乘飞机回乌鲁木齐上班,随机的包里装了一大包冻得硬梆梆的苜蓿。让苜蓿“坐”飞机,只是因为喜欢苜蓿里的春天味道。
每年春天,我都会和家人一起去田野里挖野菜,从春雪还未完全消融便迫不及待钻出地面的荠荠菜,到果园里沟渠旁疯狂生长的蒲公英、田菊等,再到仲春时节长到一拃长的嫩苜蓿,目不暇接的野菜,让春天的日子变得充满诗意。
记忆中的苜蓿,是新疆最常用的饲草,在团场连队大片大片种植,职工家的小院里也偶而会有一小片苜蓿随意生长,跟菠菜、小白菜一样是皮实的青菜。在我们缺衣少食的童年时代,苜蓿常是调剂伙食的吃食。百分之九十的玉米面,让我们这些孩子难以下咽。春天时,母亲会去地里掐一些嫩苜蓿尖,用玉米面裹着放进笼里蒸。锅开不一会儿,热气里便有了一股苜蓿清香味和玉米面淡淡的甜味,丝丝缕缕地飘散在厨房里,让我们这些小孩子垂涎三尺。或是面条下到锅里了,到院子里掐一把苜蓿的嫩尖,用水冲冲扔到锅里,碧绿的颜色清香的味道令人食欲大增。或是将苜蓿尖用开水淖后凉拌,加点油泼辣子和醋,那香味儿简直让人无法拒绝。
小时候因为常听父母说谁谁家的羊又吃苜蓿撑死了,在吃苜蓿时尤其是吃苜蓿饺子时我们都会控制自己不要吃得太多了,成年后也把这一经验传授给孩子,以免遭遇那些羊的厄运。美味再美,也得有度。
上学后才得知新疆竟然是苜蓿的原产地。汉武帝时,为对匈奴开战,马匹需要大量草料,遂自西域引进苜蓿。一般种植的饲草苜蓿开紫花,这种苜蓿素以“牧草之王”著称,不仅产量高、草质优良,而且富含粗蛋白维生素和无机盐,是牲畜上好的饲草。
我国古代关于苜蓿已有许多记载,李时珍在《本草纲目》里称苜蓿为牧蓿。葛洪《西京杂记》云:“乐游苑多苜蓿。风在其间,常萧萧然。日照其花有光采,故名怀风,又名光风。宋王安石诗云:“苜蓿阑干放晚花”。陆游曾言:“苜蓿堆盘莫笑贫”。唐朝王维在《送刘司直赴安西》中写道:“苜蓿随天马,葡萄逐政臣”。
查阅资料得知,苜蓿还是一种中药,性苦,平,无毒,安中利人,可久食。吃苜蓿利五脏,轻身健人,洗去脾胃间邪热气,通小肠诸恶热毒,煮和酱食,亦可作羹。在很早以前,我国就有食用苜蓿的历史了。唐代薛令之为东宫侍读,待遇很差,作诗自嘲:“朝日上团团,照见先生盘。盘中何所有?苜蓿长栏干。饭涩匙难绾,羹稀盘易宽。只可谋朝夕,那能度岁寒!”后来,人们以“苜蓿盘”形容生活清苦。
岁月更迭,时代变迁。如今的生活水平已经让很多人忘记了曾经生活中的苦涩,而这些曾经带着苦涩记忆的野菜如今也成为人们更换口味的首选。我喜欢用苜蓿包饺子。我家的生活习惯是尽量不吃反季节蔬菜,吃了一个冬天的“老三样”,春天的野菜味道尤其清新。加之家人都爱吃饺子,苜蓿本身的清香味与肉中和,不但去掉了肉腥味,还会让肉质更加鲜美。每年春天,苜蓿饺子就成了我家餐桌上的一道必上主食,生活中积累的经验还会让我把这种美味延长到隆冬时节。
工作不久后就搬到小城居住,家里没买车以前外出并不是很方便,会借回团场看父母的机会,到连队苜蓿地里掐点苜蓿,但毕竟不是很方便。所幸伊宁是座小城,早春时节,街头巷尾总会有维吾尔老汉推着架子车卖苜蓿,一车蓬蓬松松的苜蓿上扔着一只大铁盘。苜蓿不论公斤卖,一盘6块8块钱。我若遇到,便会不计价钱地买上一大袋,直到拎不动为止。
在现代人的生活中,几乎没什么吃不到的,据说连荠菜这样的野菜都在大棚里种植。但这种天然苜蓿,只有早春时节短暂的时间里才能吃到,而且不是每个春天我在街头巷尾都能遇到,一旦遇到了,还有什么可吝啬的?!
回家择好苜蓿用水洗净,烧一大锅开水,旁边放两盆凉水。水一开,就将苜蓿放进去,用筷子不停地翻,以使所有苜蓿都能完全浸在开水中。蓬松的苜蓿进入开水中立即收缩,一会儿便变得翠绿翠绿的。稍翻搅之后捞出来赶紧放凉水中浸泡,直到完全没有热气。经验丰富的我知道,在捏成团之前一定要保证苜蓿完全晾凉,否则带着热气的苜蓿堆在一起,会很快变色发黄,那就大大影响后期加工出的菜肴品相了。
把晾好的苜蓿捏去水份,捏成大小均匀的菜团,装进保鲜袋放到冰箱冷冻箱里,可以在盛夏或金秋季节随时拿出来食用,甚至有的人家会放到冬季没有新鲜蔬菜时食用。想想吧,窗外天寒地冻,大雪飘飞,而你在温暖如春的家里能给家人端出一盘颜色碧绿、味道鲜香的苜蓿饺子,那是一种怎样的幸福呵!
按照我家的生活习惯,我们专门买了一个冰柜来装野菜,自家里有车后出门方便了,想到哪里挖野菜、掐苜蓿都可以。春天的两三个周末,冰柜里就装得满满的了,有苜蓿,有荠菜,还有蒲公英等。
苜蓿里的春天,清清淡淡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