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妖
雪将住,风未定,一辆驴车自北而来,滚动的车轮碾碎了地上的冰雪,却碾不碎天地间的寂寞。
计程驴在仙履寺门前停下,车上走下来一位美丽的的少妇。
少妇怀里抱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脸上神色焦急。
少妇问:“车钱是多少?”
驴车司机说:“基价1块9,一共是40元。”
少妇说:“什么?!你这是驴车又不是马车,车价牌上不是写着1块6吗?”
“看清楚了,”驴车司机将车价牌上的“6”转了180度,6变成了9,“我这可是不是一般的驴车,我这头驴是仙驴,耶!”
仙履寺方丈无厘大师神色宁静,他穿着月白的僧衣,目光高远而迷离,飘然出尘,有如谪仙。
少妇急切地问:“大师,我孩子从生下来到现在,连一声哭声都没有,最奇怪的是,她的额头上长了一朵红色的小花,异香扑鼻。”
大师微微颌首:“阿弥陀佛,云门禅师有云,一默一声雷。如果老朽没有看错的话……麻烦施主把尿布掀开点儿……这个孩子是个女孩。”
少妇说:“大师果然高明,可是额头上的这朵花应做何解呢?”
大师:“额头上有朵花?!这倒奇怪了,只听说过杠后开花,暗花,如花,却没听说过额头开花……我来看看……哪有什么花,分明是颗美人痣嘛。”
少妇羞红了脸,说:“不……不是我下巴上这颗,是我孩子头上的那颗。”
大师:“靠,我说呢。”
大师仔细看了孩子的额头,摇头不语,指若拈花。
少妇急切地问:“怎么样?”
大师指若拈花。
少妇说:“大师到底我孩子怎么样啊?!”
大师指若拈花。
少妇说:“大师我明白了,多少钱?”
大师收指,笑容隐现,说:“出家人凡事讲究一个缘字,佛曰,有缘能使鬼推磨。施主说钱,就显薄气了。可是话又说回来,有时候没钱实在很难办成事,昨天晚上我梦遗时,梦到五百罗汉要我请他们吃雪糕,这个雪糕好像是一块钱一根吧,五百根也就是……我来拨手指算算……”
少妇说:“大师,你又错了,你拨的是我的手指。这里是五百块,还请大师笑衲。”
大师说:“收到!情与无情,同圆种智,花草树木,皆能成佛。”
少妇:“还请大师指点迷津。”
大师噪音低沉,神色凝重:“你的孩子,其实是个花--妖!用Crazy English来说,就是Flower YAO!”
少妇闻声一颤。
大师深深抽了口烟,接着说:“花妖注定终生无伴,孤苦一世。她不能有爱,被她爱上的人,必死!”
少妇花容月猫失色:“天--煞--孤--星?!”
大师点头说:“男的叫天煞孤星,女的就叫花--妖!”
花妖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一道强烈的电光直射到方丈的脸上,大师汗毛直立,面目狰狞,双手一抖,手中的烟头掉落在地上。
大师高声叫道:“妈的,吓死偶了。小强,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下次打电筒上厕所的时候穿上鞋!这么鬼鬼祟祟地,我早晚被你吓到提前见耶稣。”
大师弯腰,将烟头从地上拾起,心疼地说:“我60元一包的大中华呀!好大的一个家。”
少妇关切地问:“大师,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大师无奈地说:“看来,你必须把孩子扔了。否则过不了多久,你,必死无疑。”
泪水从少妇的眼中滑落:“可是,我……我……如何舍得。”
大师一生叹息:“小强,把我的吉它拿来,我要为施主弹唱一曲《鸭生何求》。”
小强说:“是不是去年扔到柴房准备劈了当柴烧的那把?”
大师说:“正是。记得拿出来的时候先把琴箱里面那窝老鼠赶出来。”
十六年后。
仙履镇。
花月楼内,仙履镇第二届妓女文化艺术节正如火如TEA的进行。
姑娘们仪态万方,有的在操,有的在弄。操的,是在操琴;弄的,是在弄曲。
舞台上,姑娘们一个个红装丽舞,一时间出水芙蓉,带露牡丹,团团花树,簇簇锦绣。
正当中,一妙龄少女四弦入抱,破香唇而吐莺声,体态婀娜,娇美动人。最奇的是,少女额头上有朵红色的小花,深入额内,清香四溢。少女艺名花儿,是花月楼的花魁。
台下万千看客早已被花儿的美丽倾倒,喝彩声如高潮水般,此起彼伏。
舞台上方,红色绸带拉起的横幅广告:
<花儿姑娘报价单>
全套服务:一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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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花儿姑娘的手机响起,花儿姑娘看了看,走下台来。
花儿说:“妈妈桑,正在演出,有什么急事叫我?”
妈妈说:“噢,我想试试我新买的手机信号到底好不好。另外,有位公子在'月明阁'等你,花了大价钱,你要好好照顾啊。”
月明阁内。
见花儿进屋,葡萄矫健地从桌子上跳了下来,然后从地上爬了起来,整了整发型。
葡萄轻柔地说:“花儿姑娘,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确定我已经爱上你了。我并非有钱之人,今天用尽毕生积蓄,得以和小姐一聚,颇有花钱买乐之嫌。所以,我并想和小姐做什么,只是想请小姐跟我一起出去走走,吃个饭,聊聊天,大家一起谈论谈论诗词歌赋,音乐体育,政治哲学,你说该有多开心?”
花儿看着葡萄,葡萄温文而雅,英俊不凡。两人的目光交缠在一起,竟然再无法错开。花儿突然浑身一震,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羞涩地点了点头。
花儿见的男人多了,从三角形到八角形的都见过,可是今天和葡萄的相遇,竟让她有了从未有过的心有灵犀的感觉。她突然感到,这是一次美丽而痛苦的相遇。
葡萄带花儿来到“仙履酒店”。这并非十分豪华的酒店,但却颇有特色。
店内人山人海。半晌,侍者走过来:“两位要点儿什么?”
葡萄说:“我们先要张桌子。你看我们俩这样蹲在墙角,很容易被人踩到的。”
吃饭的时候,两人无所不谈,像早已熟知的朋友,彼此是对方心里的精灵。
两人被爱的光辉淹没和溶化了,葡萄深情无限地说:“花儿,我想我们应该去我家促膝长谈……”花儿羞红了脸。
葡萄叫来服务员:“买单!”
服务员看了看菜单:“三十二块半。”
葡萄说:“这是张四十的……不用找了……”
服务员说谢谢,转身欲走。葡萄一把拦住他:“你还没找我八块五毛钱呢。”
服务员说:“你不是说不用找了吗?”
葡萄气急败坏地说:“靠,我又没跟你说,我是跟我同来的这位花儿小姐说的,刚才我的假牙掉在地上,现在我告诉她我已经找到了,不用找了。”
从葡萄家里出来,花儿已被泪水淋湿了。
两人紧紧地拥抱,那种CCTV3心连心地的拥抱,那种把对方溶入自己身体的拥抱……
葡萄神伤地说:“我可能没钱经常去看你了。可是你要记住,我爱你。等我攒够了钱,就去娶你做我的老婆,好吗?”
花儿怅然地说:“相公还是把忘了我吧,我不会跟你走的。”
葡萄说:“你不爱我吗?”
花儿说:“我……不爱你。我只是个妓女,我只喜欢钱,我就像超市门口小孩坐的电动车,只要塞钱进去,就会运动,并发出声音。”
葡萄说:“不,我知道你在骗我,因为:(唱)你的眼泪背叛了你的心,别假装你不在意……”
花儿说:“我……你不知道的……”花儿的泪水扑簌而下,“我已经害死了我妈妈,我不想再害你了。我……是花妖,我爱上的人会死!我不想让你死……”
葡萄紧紧地搂着花儿,抚摸着花儿的脸颊:“我不怕。我不管你是什么。我不怕死,我一定会来找你的。我要娶你为妻。”
花妖
三个月后。
“花儿小姐在吗?”
“谁啊?”
“我是<一摸屎>特快专递公司,这里有一封你的信,请查收。”
是葡萄的信,花儿用颤抖的手打开信。
花儿,我的爱人: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得了一种病,大夫说这种病叫“灰点”,是必死的病,得病的人浑身无力,最后会化成一摊灰烬。
你说,花妖爱上的人会死,所以,我无比地欣慰,因为,我知道,你真的爱我。
我无依无靠,没什么可留恋的,我唯一难以割舍的就是你。
我爱你。
我说过要娶你无妻,可是现在,我再也没办法实现这个愿望了,你我只能来生再聚了。
不要来看我,这种病有极强的传染性,接触我的人都会化为灰烬。
10天后到我住处来,我这几个月攒下的钱都藏在门后面的锅里,锅里如果还有米饭,那就在米饭里。
钱,本来是留娶你的时候用的,现在,我用不上了,你把它们拿去吧。
如果方便,就把屋里的两堆灰打扫了,记住,黑色的那堆是给我看病的大夫的,我的那堆白些,因为我天天洗澡,皮肤好好……”
花儿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撕心裂肺地哭着,喊着,飞奔着往葡萄的住处奔去:“不!不!我要和你在一起,我现在就要你娶我,说话要算话,要算话……”
十天后。
葡萄的房间里,空无一人。
一阵风吹进窗来,灰尘飘满了房间,那灰尘雪一样的洁白,如蝶般轻舞,如花般幽香……
窗外,一弯新月,缥缈于云雾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