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1月,在广州火车站,两名警察进行日常巡逻时,拿着巨大的包裹偷偷躲起来,坐立不安的男子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这让警察起了疑心,直接将其叫停了下来。
经过盘问,民警得知此人名叫李绍为,湖南衡阳人,他所带着的那个包裹物,里面竟然是一具尸体。
警察立即将李绍为带回了警察局。
没多久,死者的两位家属来到了公安局,分别是一个满脸沧桑的男子和一个满是泪痕的中年妇女。
女子一进门,就指着李绍为的鼻子破口大骂:“为什么你还活着?你怎么不去死啊?”
面对妇女的责骂,李绍为不争辩,不后退,只是默默流着泪,心里默默地想着:“我问心无愧,但是,对不起。”
李绍为究竟是对不起谁?他所背的那具尸体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一切都源于2005年1月1日的那碗黄汤。
2005年1月1日,窗外烟花声震天,人们都在欢乐地迎着新年。
人们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可是李绍为却从未体验过,因为他没有一个在世的亲人。
李绍为是湖南省衡阳市耒阳市(县级市)夏塘镇人,早些年,因为家庭成分的关系,李绍为家被定为富农,期间经历了诸多波折。
改革开放后,家家户户的日子都好起来了,但唯独他家还是一副“霜打了的茄子”模样,蔫巴巴的,看起来毫无希望。
好不容易撑到日子好一点了,不料他又患上了肺结核。
最后,病是治好了,但也留下了耳背的后遗症。
家里穷,再加上身体残疾,由此便是,李绍为直到60岁都没有娶到老婆。
刚开始,李绍为还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自己能干活,有吃有穿,虽然有些孤单,但日子还能过下去。
直到他看到村里一个孤寡老人的凄惨下场后,他才隐隐害怕了起来。
他担心自己会像老人一样死在家里好些时日,身体都发臭了都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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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绍为想给自己攒点养老钱,这样即便他以后动不了了,也能请个人照顾他。
由于没啥技术,李绍为只能卖苦力,所以他想着要不要去外地打工。
但是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并不简单。
李绍为从未离开过家乡的一亩三分地,害怕是其一,再者他的身体向来不好,他担心自己去外地干活,钱还没赚到几个,人就折在了工地上。
但是这个钱又必须得赚。
思来想去,最后李绍为决定找个老乡,搭个伙一起出去,好歹彼此有个照应。
李绍为先是想到了家住夏塘镇福龙村的左家兵。
左家兵虽然有老婆有孩子,但是境况并不比他好多少。
为了供两个儿子读书,左家兵前前后后一共借了3000多块钱,至今都没有还完。
眼瞅着大儿子也到了结婚的年龄,他还连一套像样的婚房都没给盖起来。
左家兵也想过出去打工,但考虑到自己已经54岁了又没什么文化,出去也只能干些体力活。
况且自己大字不识几个,出去了估计连回家的路都找不着,要是能有个人带着他出去就好了。
正当左家兵发愁之际,李绍为找到了他。
李绍为说明了其来意后,李绍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李绍为的提议。
二人一拍即合,决定跟着前些天来村里招工的包工头到福建挖电缆沟,一天80块钱,包吃包住。
2004年11月28日,李绍为带着50块钱,和左家兵一起踏上了前往福建的打工之路。
临行前,左家兵的妻子千叮咛万嘱咐李绍为,要求他务必把左家兵照顾好,钱赚多赚少都没关系,但回来的时候一定要把人给她完好无缺的带回来。
左家兵的妻子说得很是诚恳,李绍为也是真心实意地答应了。
事后回想起这一幕,李绍为说,当时他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着两个人既然一起出去了,只要两人互相照应就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
李绍为是这么想的没错,但“江湖”好像并不愿意答应其所愿。
刚到福建,李绍为就发现他们被骗了。
离村时,包工头给他们说的是在福建市区里挖电缆,但却不料直接把他们带到了福建龙岩市的一处偏僻山区里。
地理位置偏也就算了,工钱也来了个“大跳水”。
包工头绝口不提一天80块钱的事,而是说,先按一米三块五算,到了后面难挖的地段,再按一米六块钱来算。
李绍为想去讲理,但无奈此时唯一的理就是包工头本身,他只能又怯怯退了回去。
李绍为纵然心里再怨,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干下去。
最后,他们拼死拼活干了半个月,包工头才给他们每个人发了60块钱,还大言不惭地说等他们把这批活全部干完,再给结剩余的工钱。
一天70块,眨眼间就变成了手头的60块钱,这口气李绍为怎么着都咽不下去。
他不想惹事,但也不怕事。
最后,他直接找到了包工头,意思是剩下的钱他们不要了,只要把路费给他们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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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工头防的就是他们这一招,他之所以不给李绍为们结清钱,就是怕他们赚够了路费直接跑了。
现在听李绍为这么说,包工头自然是直接拒绝了,理由是电缆没挖完,老板没有把款拨给他们,他没钱发工资。
多次争吵无果后,李绍为憋屈地回到了工地宿舍。
就在李绍为崩溃沮丧之际,门啪的一声打开了——只见一个工友拿着几斤散装白酒回来了,说是包工头为了庆祝今天元旦,给工人们额外加的餐。
李绍为冷笑一声,说道:“该给的不给,倒会用小恩小惠收买人心。”
不过,他此时也不愿意计较那么多了,有口酒喝总比没有的好。
等众人都回来后,李绍为便招呼着工友开始了”煮酒论心酸“的元旦盛宴。
李绍为本就心情不好,再加上一肚子苦水没处倒,猛地灌了自己几杯,没多久便直接倒下了。
李绍为是这样,左家兵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也喝了不少酒。
工地宿舍里,几个浑身臭汗的男人在呼呼大睡,窗外,烟花接连绽放,绚烂夺目,好不璀璨。
李绍为沉沉地睡去了,不甘归不甘,但日子还是得照样过下去。
日子是得过下去,但老天爷从没说过,今天的日子必须得和昨天过的一样。
按照原计划,他们第二天要赶往一个更远的工地挖电缆。
李绍为准备完毕后,率先搭上了车,他准备挨着左家兵坐。
李绍为路过左家兵身旁时,发现左家兵今天的脸色好像有点儿不太一样。
刚开始李绍为以为左家兵是喝多了,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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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后续事态的发展严重超出了他的认知。
左家兵先是说他的左腿使不上劲儿,怎么动都动不了。
没多久,左家兵觉得右腿也没劲儿了。
直到此时,李绍为还是以为左家兵只是累着了。
一个工友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随即叫了包工头,然后让其拨打了120,叫来了救护车。
从等救护车到左家兵被抬到救护车的担架上,左家兵由双腿完全不能动弹直接转变为了话都说不了。
李绍为的心一下子就揪成一团,他想到了左家兵家里的妻儿老小。
左家兵被送到了龙岩市第一人民医院,最终诊断结果为脑溢血,而且已经形成了脑疝。
到这一步,即便做手术也没有多大的意义,最好是保守治疗。
左家兵一直有高血压,但为了省钱几乎不怎么吃药,这一点,李绍为是知道的。
至于高血压怎么就一下子发展成了脑溢血,李绍为着实想不明白,难不成就是因为昨天晚上的那几杯白酒?
医院嘈杂的环境一度让李绍为几近崩溃。
就在李绍为思索之际,医生递过来了一张病危通知书,跟他说如果要治就尽快交钱办理入院。
一开始,医生让李绍为先准备2万块的手术费,之后再多退少补。
李绍为一听到2万块钱,一下子就懵了,现在就是把他们卖了,也凑不够这么多钱呀!
他们之前平时拼死拼干了半个月,才一人拿到了60块钱。
果然,“穷”是这世界上最难治的“病”。
但他当初毕竟答应了要照顾这个老乡的,现在也不能放着左家兵不管。
这时候,医生又补充说就算是做手术,以现在的情况,抢救不过来的概率也很大。
李绍为的一颗心没个着落,五十多岁的人了,遇到这种事一点主意也没有。
为了撇掉责任,包工头拿出了2500块钱,说是给左家兵的住院费,自己就当“做慈善”了。
随后,李绍为再打包工头的电话时,就已经关机了。
或许是良心发现,包头最后又送来1400块钱,说是他们两人这两个月的工钱。
最后包工头还不忘附上一句——左家兵不是在他们工地上出的事,所以这个责任不该由工地来承担,警告李绍为以后不要再去工地上找他们的事。
李绍为听完,想杀他的心都有了,他没想到人的嘴脸竟然可以丑陋到如此地步。
左家兵的状态越来越差,可仅仅病房和那堆插在他身上的管子一天就要花几百块。
突然间,一个可怕的念头从他心里生了出来。
“既然治不好,做手术也没什么意义,能不能活过今晚还是两回事,那还有治疗的必要吗?”
穷是人最大的胆怯,穷也是人最大的胆量。
趁着护士不注意的功夫,李绍为背起左家兵便向外跑去。
左右都是要死的,倒不如死在自己家里来得踏实。
毕竟中国人,自古就讲究一个“落叶归根”。
李绍为决定在左家兵咽气之前,把他带回村里,交到他妻儿手上。
可是,李绍为小瞧了左家兵的重量。
李绍为今年61岁,体重只有100斤,而左家兵体重有130斤,背起来很是费事。
图|电影《落叶归根》剧照
李绍为咬着牙,踉踉跄跄地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左家兵背到了火车站。
此时的左家兵还没有咽气。
李绍为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钱,零零总总加起来不到300块。
随后,他便买了两张到广州的火车票,李绍为想先到广州再辗转回湖南衡阳的老家。
上了去广州的火车后没多久,左家兵的情况便越来越糟糕。
李绍为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他没有办法,只得装聋作哑。
就在他苦苦煎熬之际,左家兵断了气,而此时火车还没有到站。
骤然间,李绍为大脑一片空白。
不过他很快意识,当下最紧要的问题是,是要采取措施让车里的其他人察觉不出异样来。
火车到站后,李绍为故作镇定,往没了气息的左家兵身上倒了一瓶白酒,装作背着喝醉的工友,骗过了安检人员的眼睛。
后来左家兵的尸体越发僵硬,他只得买了编织袋,两根绳子。
李绍为打算将左家兵包到成行李样子,再带回家。
可是还没等他包好左家兵,警察就出现了。
于是就出现了开头的那一幕——左家兵的妻子和大儿子闻声赶来,对着李绍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左家兵的妻子埋怨他,好好的人带出去,现在交给她的竟然是一具尸体。
左家兵的儿子怨恨他,出了事,为什么不第一时间给他们打电话?
李绍为百口莫辩,只能任其埋怨,但他始终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他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但终究,李绍为的一切努力还是白费了。
左家兵并没能落叶归根,而是直接在广州就被火化了,随后由他的两个儿子带回了老家安葬。
李绍为坦言自己问心无愧,但至于他是否真的能和这件事达成和解,谁又能知道呢?
事情经过媒体报道后,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其中就包括导演张扬。
张扬以李绍为作为原型,拍摄了一部名为《落叶归根》的电影,由本山大叔出演男主角。
2007年,《落叶归根》一经播出,便立刻杀出了重围,荣登电影榜首。
然而,导演张扬对这一成绩却不为所动。
图|电影《落叶归根》剧照
他最想知道的是,那个让“叶子归根”的人,目前处境怎么样了?他和“那片叶子”和解了吗?
张扬在牵挂着李绍为,而李绍为依旧在田里耕着他的一亩三分地。
几年之后,李绍为被一位深圳的老板请到惠州的农场做事,每日里铲铲杂草、浇浇花。
虽然兜里只有1100块的存款,但他表示对现在的生活已经很满意了。
接受记者的采访时,李绍为说道:“我可以到处去走走,看看,真的没吃喝了,国家也不会不管我,这不是很好吗?”
-完-
参考资料
1.重庆晨报:《当年背尸人也“落叶归根”》
2.凤凰卫视《冷暖人生》栏目:《千里背尸李绍为》
3.江淮晨报:《老乡猝死他乡 同伴将死者假扮成醉鬼 千里运尸》
4.南方都市报:《湖南千里背尸老汉续:终进农场 新工作浇灌花草》
5.楚天金报:《同伴意外死亡为叶落归根 民工千里背尸被拍成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