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历史上著名的对手来说,误差和盎司一定会成为一对。
“中央素坏晁错,坐错了家,中央挪亚回避;坐在中央居住,也避免了错误,两人没有尝到同一个座位语言。
”有你没我,水火不容。
过去一般提及此二人,都是直接承认这一事实,而围绕七国之乱里两人的争锋相对,互致对方于死地展开讲述,很少会探讨,为什么他们如此敌对,又或者说,他们的不合有没有一些其他的旁证和相关的因果。
可惜,相关的史料并不多,能够提供参考的只有《史记》和《汉书》的二人合传,而《汉书》又基本照搬了太史公的记叙,唯一不同的是加入了晁错的几篇精彩策论。
饶是如此,我们还是可以从这一合传里,挖掘更多细节,还原出更丰富的晁错和袁盎形象来。
其实,班固加入的策论,已经可以反映二人的一层不同了,即晁错是一名策士,知识分子。
晁错早年,是在学者张恢门下主修“申商刑名”之学,也即通常所指的法家理论。因此以“文学”特长在汉文帝朝廷作了太常的属官“掌故”。所谓掌故,即熟知过去的事情和制度。这里,要对“文学”作一解说,它并不是指今天的一种艺术,“文”指文采,“学”指学问,也就是说,晁错的文采和学问都是出众的,才堪当此任。“学”字也清晰点明了晁错的身份,的确是一名知识分子。
合传里,袁盎的过人之处,在于数次巧妙的用言语处理人事。除此之外,没有提到他的学习经历和师承,倒是带了一句:他的父亲早年是楚国的一名寇盗。看来极有可能,袁盎是没有经过什么正规教育的。
所以太史公说:“袁盎虽不好学,亦善附会。”承认他的确学问不深,但口才不错。
一个是知识分子,一个是群盗之子,不知道出身的差别,是不是导致两人交恶的一个因素。
晁错在汉文帝朝成为太常属官之后,又得到了一次进修的机会。
当时,天下已经几乎没有人能讲授《尚书》了,这自然有秦始皇时禁民间讲授诗、书的缘故,也有秦亡汉兴朝政重组的缘故。文帝听说,只有齐国一名故秦博士懂《尚书》,叫做伏生。只不过伏生此时已经九十多岁,出于人道的考虑,也不能要求他前来授课。于是文帝把学习这门快要失传学问的任务教给了太常,而太常则选中了晁错。因为晁错担任的是掌故,而《尚书》本来就是讲述的三代旧事,由他来传承再合适不过。
晁错收拾行囊,前往伏生家中学习,回来后俨然是一名学问更加精进的学者模样,对《尚书》的学问大加称赞。
但从晁错之后给文帝所上的策论,以及在景帝朝的行事来看,显然“申商刑名”之学才是他内心所认定的大道。
“人主所以尊显共鸣扬于万世之后者,以知术数也。”
“这是他学完《尚书》之后,给文帝的上书。“术数”一词,韩非子最喜欢谈。而晁错在上书里认为:“皇太子所读书多矣,而未深知术数。”
晁错因此成为了太子家令,并凭着他的学问和辩才得到了无比的宠幸,被称为“智囊”。
太子自然就是未来的汉景帝,从此时起,晁错已经开始用他的“术数”理念深刻影响大汉的未来天子,深刻影响将来的执政理念,也深刻影响自己的悲惨下场。
法家思想,按张荫麟先生归纳,先秦有三大流派。
一派重“术”,以韩国申不害为代表,注重人主如何用权术驾驭臣子。
一派重“法”,以秦国商鞅为代表,注重严刑峻法约束臣民。
一派重“势”,以赵人慎到为代表,注重集权在人主一手。
到韩非子手里,兼容包并,成为集大成者。所以当时的秦王政读到韩非的作品说:如果能认识这位作者,我死而无憾了。当然,最后先死的是韩非,法家的框架里,除了君主,其他都是术、法、势织就的大网下无处遁逃的蝼蚁,包括法家思想家本人。
晁错又是一位坚定的践行者。
“错又言宜削诸侯事,及法令可更定者,书凡三十篇。孝文虽不尽听,然奇其材。”
大致而言,晁错所推行的改革,无非就是削弱诸侯、功臣的现实权力,然后更改法令,从制度上维护中央天子的统治。诸侯过于强大、功臣过于跋扈,是从高祖刘邦时期就留下的后遗症,经过诛吕之变进一步严重,到文帝景帝朝已渐渐病入膏肓。而晁错要做的,就是下一剂猛药为帝国续命。
文帝没有采用晁错的计策,但这并不代表他的建议不合理。当时第一流的策士贾谊已死,在剩下的对策者里,晁错的策论仍是最优秀的,并得到进一步提拔。
“时贾谊已死,对策者百余人,唯错为高第,由是迁中大夫。”
文帝之所以不采用,是由于性格谨慎再加时机未到,但是从他一再提拔晁错并且始终让其辅导太子来看,显然他寄望于由自己的继承人来解决诸侯和功臣坐大的难题。
而景帝即位后,很快升晁错为御史大夫,这是国家副首相的位置,然后大行削弱诸侯之事,果然一切都在按照父子和晁错的预订计划在前进。
只是晁错在如日中天,实现平生志愿的同时,忽略了一件事,那是历史上所有改革派都要面对的困境,即得罪所有被动了蛋糕的既得利益者,以及惹怒所有反对过于激进的谨慎保守派。
其实晁错的树敌过多,根本不用等到景帝朝。他的主张,在给文帝上书时即已众所周知。
“太子善错计策,袁盎、诸大功臣多不好错。”
这句话有两大关键,第一,“太子,即未来的景帝非常欣赏晁错的改革方案”,所以所有人都知道,晁错改革大斧砍到自己头上只是时间问题。第二,“诸大功臣”,而不是“诸大臣”。这一“功”字,揭露的是汉初政局,功臣地位过于显赫的特点。所谓的“功,此时主要指开国功勋、诛吕和迎立文帝之功。这些因为历史特殊时期而造成的权力过大、地位过显的人物,已经意识到晁错的目标,正是自己,因此早就和他关系恶劣、势同水火。
而袁盎并非功臣,为何也不喜欢晁错呢?
我们没办法得知真正的原因,但是从性格和处事来看,两人是截然不同的两类。
“错为人峭直刻深”。阴险、固执、刻薄、城府,不知是因为这种性格,使他决然用“术数”去侵犯诸侯和功臣的利益呢,还是因为他所行之事过于专断残忍,让他看上去更为无情。
所以从合传里看来,从晁错发迹,到最后被景帝像个弃卒一样骗去杀死,他身边没有出现一个朋友。
反观袁盎,人际关系处理得极好。
还在吕后朝,他就是吕禄的舍人。但吕氏倒台,他不仅没有得罪,反而在文帝朝中担任了一名郎官。当然,这是因为他的哥哥和诛吕的首脑之一周勃关系甚密,保全了他。
袁盎一面劝文帝对周勃保持天子尊严,但是当文帝对周勃采取过分打压时,一面又极力实施营救,因此周勃转而与袁盎大相结交。
袁盎任陇西都尉,士族“皆争为死”;任吴国国相,吴王“厚遇盎”。
另外,袁盎和外戚窦婴、元老丞相申屠嘉等关系也非常密切,而这些人,恰恰都是晁错要削弱的对象。这倒并非巧合,而是从法家理论来看,要巩固人主权力,所有人自然都在削必须削弱之列。
一个孤立无援,一个四处皆友,既有立场的原因,也有性格的因素,或许这也是导致二人交恶的关键所在。
不同的出身,不同的选择,不同的性格,最终却是一样的命运。
袁盎凭着过人的口才和情商,在景帝、诸侯、功臣间如鱼得水。但终于也有行不通的时候,那就是关系到帝国继承人的问题。
在这个问题上,袁盎坚定地站在了景帝这一边,因此得罪了梁王。梁王因此派出了十几批刺客,络绎不绝去刺杀他。
而极富戏剧性的是,其中一名刺客竟然被袁盎的人品和人缘打动了,诚恳地说:我听到大家都对您赞不绝口,一定是名长者,我不忍心下手。临走还情真意切提醒袁盎,后面还有刺客要来,请一定小心防备。
袁盎最终还是被刺死了,再怎么能左右逢源,当触及根本利益时,也还是过不了关。
相比之下,晁错的死,自然更值得唏嘘。
由他主张的削藩,引发七国之乱。要平乱,景帝就必须依靠诸功臣,而这些功臣,恰恰都视晁错为死对头。
于是景帝决定用晁错的人头来表个态。
在他授意下,丞相、中尉、廷尉共同上书弹劾晁错,称其大逆无道,罪当腰斩,夷灭三族。
景帝批示:同意。
紧接着,中尉传景帝旨意,称景帝让晁错巡视东市。晁错认认真真穿好朝衣,上得车,往东市而去。到得市中,被不明就里的按住,当场处死。
“上令丞相青、中尉嘉、廷尉欧劾奏错:‘不称主上德信,欲疏群臣、百姓,又欲以城邑予吴,无臣子礼,大逆无道。错当要斩,父母、妻子、同产无少长皆弃市。’制曰:‘可。’错殊不知。壬子,上使中尉召错,绐载行市,错衣朝服斩东市。”
这段原文,读来令人感慨。特别是“上令”、“上使”等,都体现出密谋杀晁错,皆出自景帝本意。这一对曾经信任无比的师徒、宠爱有加的君臣,终于在大难临头之时,走向了决裂。而尤其无情的,是那一个“可”字。一个字便能剥夺所有恩情、一切功劳和全族性命,简短残酷,莫过于此。
景帝比晁错小十二岁,史称景帝性格“刻薄寡恩”,倒真和晁错是对一致的师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