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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微尘,吾宁爱憎

门|江西

凌晨三四点,忍着寒冷起床看生病的小狗。

下午在小区外面走,听到狗叫,奶声奶气,而且很焦躁。寻声找去,在围墙里面呢,是只小白狗!有两个民工,围着一小片钻地在路边修修补补,其中一位,看到我隔着栏杆投喂火腿肠,轻笑起来,说这只狗原先趴在马路边叫啊叫,他就把它从栏杆缝隙塞进小区里——-好歹躲开来往车子。傍晚时分,前面楼顶上的云粉粉的,让人莫名惆怅,越来越惆怅。不知道那只小狗在不在那里了?想了想,决定下楼找过去。

哪个促狭鬼将它捉起,放在墙角废物麻袋上,缩在上面,跳又不敢跳,眼泪汪汪,正瑟瑟发抖呢。我一点都不想带它回来,假若自己转身离开,晚上定然无法入睡。倒不是为了救它——它有它的命,而是为了免除自己那点可怜的悲悯心对弱小生命的不确定性而陷入忧虑之中。

庸人自扰,无情总被多情扰。麻木是不知不觉的,无情却难。

小狗好像体内有寄生虫,也可能是人类自己杯弓蛇影的心理——它喝过的水,干净的水面极细微的漂浮物,看起来疑似虫卵,又似微尘,也许只是狗毛。

我感觉自己的双眼洞若显微镜,那漂浮的不明物,不明物蜿转的线条,与镂空的轮廓,朦朦胧胧仿仿佛佛多么像生物教科书插图上的草履虫,多么像收割、脱籽之后的油菜荚里面小而轻薄的半透明的膜。若不定睛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的漂浮物,就那一瞬间,让我想到释迦摩尼。他没有借住显微镜,也没有上过生物课,凭空悟出一碗水里有八万四千虫。

让我诚服的不是慈悲,首先是他的智慧。真正做到众生平等的是释迦摩尼,孔子的仁,只是“厩焚不问马”的人本主义。

世人皆有局限,圣人也有局限,人人都有或大或小或自知或不知的局限。

释迦摩尼放眼宇宙,将人类置于宇宙的背景上体悟生命。人在天地间,如飞鸿,如蝼蚁,如微尘,如微尘之千万分之一。因为真相是这样的:三千宇宙才构成一个小千世界,三千个小千世界才构成一个中千世界,三千个中千世界才构成一个大千世界。

大千世界有多大?人类有多渺小?你能想象能形容吗?眼光放远,远到大千世界,人,究竟会变得乐观,还是悲观,亦或者是乐观地悲观。

“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中国古代诗人想到了这一点,不还是照样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不还是照样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不还是照样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爱与憎,实难分明,也难舍弃。即便能够舍弃,即使真的通通舍弃,这个世界也就没了可爱文学的装点。

“星沉海底当窗见,雨过河源隔座看。”尤为喜欢这两句,从中读到一份克制的深情,一种清绝华美的宇宙观。至远与至近一体,天涯亦可咫尺,世界如何,终归一念。哪怕来日大难地动山摇,哪怕海枯石烂夏雨雪,也不妨你圆融无碍地遥看窗外流星和落雨,不妨碍你立地成佛地窗含西岭千秋雪。

年少时生活的小镇上有一爿文具用品店,门头上三个字:小世界。那果真是一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世界。店内,除了中间一块空地,四壁旮旯,包括天花板,或摆或挂得满满当当,五颜六色,琳琅满目,也可以说应有尽有。

我在那里买过一管竖笛,结果什么曲子都没学会。某个冬天,下着雨的黄昏,在这爿小世界挑选了一本笔记簿,暖色调封面,俗气的玫瑰花瓣上印有两句现代诗:请不要相信我的美丽,也不要相信我的爱情,在涂满了油彩的面容之下,我有的是颗戏子的心。曾有一段时间,热衷这位作者的诗歌,摘抄了不少。回头看看,已成为“吾宁”的部分。

还曾……在那爿小世界,有一天,手表没电了,去小世界调换电池。去到那里的人进进出出,店里始终花花绿绿。新来的店主,大概是老店主的儿子吧,藏蓝色的毛衣,松松垮垮慵慵懒懒地穿在他身上。他还算年轻。他真好看。他问,想要什么。我望着他开口道,我想换电池里的手表。他微微一笑(竟然没有哈哈大笑),纠正,是换手表里的电池吧。羞红着脸,掏出一张钞票递给他——竟然是假币……

当然是电池在手表里,手表又何尝不在电池当中。那时不明白,现在依然不太懂。

凌晨三点醒来前,梦见一面画满灶花的灶台,灶台边一只瓷碗,瓷碗里盛满清水,水上浮着二三朵蓝色小花。这花真像莲花和牵牛花爱情的结晶。凌晨三点,披衣起床,凝视眼前清水上的漂浮物,想起梦中花。

复又躺下,于黑暗中思量梦中花,它真像莲花……

再次滑入梦境,已是独立桥头。手扶栏杆,俯瞰河水悠悠,一盏一盏的莲花灯在波涛中轻漾,它们似乎要从桥这边漂到桥那边去。

【作者简介:江徐,80后女子,十点读书签约作者。煮字疗饥,借笔画心。已出版《李清照:酒意诗情谁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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