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母亲——写于母亲逝世一周年祭日前夕
文/刘桔红
早上我从梦中醒来,看清了母亲。
母亲去世快一年了,一年来我几次执笔想写一些关于母亲的文字,可是每次都是提笔忘情一字难着落。
梦中情形历历在目:领着妞妞和妈妈去商场,让妞妞在一楼陪着姥姥,我上楼不清楚去买什么。突然看见一件可怕的事情,急忙回楼下去找她们时,不见踪影……居然发现有个宴会厅,桌上摆满了菜肴,纳闷的是餐桌上居然都是一些罐头之类的冷食。我急冲冲到门口喊他们,突然间大姐从门口走过来,用冷冰冰埋怨的口吻告诉我,妈妈在一楼楼口……我跑过去, 看见母亲蜷缩在东南角货架边上,手里拿着一个快餐盒似的东西仿佛喝着什么,喝的东西好像不好,捂着肚子,一副难过的样子,又好像说等了好久什么,我愤怒四处喊妞妞……我呼喊……此刻大街上人流如织,不见大姐二姐……
惊悚间,护士喊醒了我。看看窗外晨曦初现,梦中情景让我心神颇不宁静,由于身体原因我在医院也耽搁了半月有余,算算日子,去年农历八月初十母亲离开我们,今天是六月二十。再有50天就是母亲的周年忌日了,难道冥冥之中母亲要和我有什么交代不成吗。
我迫不及待的想给老家的大姐打电话说一说,可大姐的打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上午九点,我终于打通了大姐的电话:“姐,我梦见母亲啦……”不等我把话说完,大姐说她也连续三天梦见母亲啦……这些日子连日大雨后,有人说新的坟地有进水下陷,大姐就跑去了母亲的坟地,果然一前一后排着的母亲的坟和大嫂的坟也落下一个坑,大姐说之前她连续三天夜里梦见母亲和大嫂……
话说开了,悲从心起。去年在前后相隔50天的日子里我们失去了两位亲人。脑梗偏瘫失语失能五年之久的母亲,选择在她八十大寿哪天永远离开了我们。
给母亲烧完圆墓纸之后,也就是下葬三天后,我们就在母亲的坟前面给病重的大嫂开挖墓地。癌症做完手术的大嫂情况一天不如一天,冥冥之中好像自有天意,恰好与巧合得让人唏嘘不已。给母亲烧完七七,时隔50天,农历十月初一寒衣节哪天,大嫂也离开了我们。
今天,距离母亲的周年祭日还有50天了,我突然间梦见母亲,原来墓地下陷了。难道真的是母亲在天有灵吗?我一向是不迷信的,不相信有神灵存在的,可是许多事情串联起来,感觉真的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一直都在传递着什么。
我打电话给二姐和侄女想告诉她们我的梦,她们不约而同的说,这些天都做了几乎同样的梦。一时间,我感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充满胸间,一种近乎窒息的感觉让我久久不能平静。
恍恍惚惚一天,终于在夜深人静的病房里,我才安抚下来自己的情绪,从梦见母亲说开去回忆一下母亲生前的点点滴滴。
母亲生于一九四零年八月初十,白露后第三天,一生中所有的生日总是在白露前后或者当天,所以每次生日都不曾很认真的过。
第一次正式给母亲过生日是一九九九年。那年春天,父亲撒手人寰。从60岁开始给父亲过生日,父亲过了三个生日就走了。因此二哥提议,从哪年开始给母亲过生日吧。
那年母亲60虚岁,二哥给母亲定了一个大的蛋糕,当她得知一个蛋糕要花去近乎一袋面粉的价格时,一生节俭的母亲大呼浪费浪费,告诉我们以后不许买蛋糕,若必须想买就买个小的让小孩子们解解馋。之后的每年生日就过得七零八落了。
有时生日在白露节前,我们就打个电话回去,反正白露节总是要放三天假打核桃的;有时生日在白露节后,白露节回去打完核桃,后面也就不回去了,只嘱咐她自己一个人也要吃点好的;有时候生日恰好在白露节,也就忙着打核桃顾不上给她好好过个生日。
直到2014年,一向不愿意给子女添麻烦的母亲,甚至生病都忍着非得等我们放假了才肯去医院的母亲,突然间有点不通情理。她一直给我叨叨说想过个生日,要去饭店吃饭,把兄弟姐妹都叫上,说钱她自己出。
我觉得这个要求也不过分,就和哥哥姐姐说了一下,大家都同意,于是我们张罗订酒店,订蛋糕,通知所有能来的人。生日那天,除了在外地上学的工作的实在回不来的,大大小小三代人一共也聚了三十多口人。
哪天母亲很开心也很满足,她喝了点酒,看着孩子们也很开心,我们兄妹都在场,她如释负重的说,这就很圆满了。兄弟姐妹也很开心,说以后应该每年都在母亲的生日聚聚,毕竟母亲已经75(虚)岁了,身体也不大好,人生七十古来稀吗。母亲却说,以后不要这样聚,你们忙,孩子们也都忙有这一次就够了。可谁知这一次饭局成了妈妈此生唯一的一次生日饭局。
第二年,2015年的农历二月二哪天,母亲突发脑梗,在医院抢救了二十多天以后,医生说回天无术,母亲从此失语失能。
此后,五年多的时间里,母亲和轮椅为伴,以喂食为生,开始了被轮养被活着的艰辛岁月。
五年来,她从最初的着急生气发火,到后来的逆来顺受,然后,从这家到那家,每次都是哭着离开却无法表达她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然后的然后,妈妈就活成了像孩童一般的胆小、懦弱,盼望着我们每周回去看她,每次又恋恋不舍的拉着我们手,无奈的看着我们离去。工作总是那么忙那么多,陪伴总是那么少那么奢侈。母亲从被轮养,到养老院,再次被轮养,最后落脚到让小儿子来养,由我们大的兄弟姐妹出钱。这期间,您有没有埋怨,有没有责怪?
五年多的时间里,我无从知道母亲是多么的绝望和痛苦,也无从知道她无声世界里到底有没有难于言表的嘱咐和关心。从起初的不服憋气到后来的委曲求全,后来渐渐的意识模糊,像个小孩子一样等着我们给于她活着的恩赐或者说被动的生命。
那年,出院的时候,医生说母亲的时日不会太长。悲愤的二哥当场说,妈妈您怎么也得给我活个八十岁吧。……也许,母亲大人在昏昏迷迷中像神一样记住了这句话吧。她坚强的被活着五年多后,在八十整寿生日哪天永远离开了我们。也许,她怕我们工作忙不好请假,把生日和祭日合并一下吧。
哪天,2020年9月26日,星期六,农历八月初十,母亲80周岁的生日。(之前,由于扶贫工作迎检我们好几个周没有休息,也没有去看看母亲我在学校里说这周我一定要回去给妈妈过生日,过80岁的生日。同事调侃说那要是这周还不休息呢,我说我请假回去,因为妈妈不会有第二个80岁生日啦。可谁知道这句话也一语成谶,这个生日成了妈妈最后的生日也成了她的祭日。)
哪天,我早早的起来,先到弟弟家和弟媳一起把母亲穿好衣服安顿到轮椅上,然后去采买东西。给二哥打电话让他早点过来,二姐单位安排了业务考试要中午赶回来,三弟在外地打工,大哥在老家伺候重病的大嫂脱不开身。只有大姐在老家,我犹豫了好久不知道该不该给大姐打电话下来城一块给母亲过生日。后来我想还是不要折腾大家了,过几天就是国庆节了,孩子们都说好了要回来的,到时候一起来和妈妈聚聚也好。若知道母亲会在哪天走,说什么我也会通知她们都去给妈过个生日。
中午我们包了饺子,下了面条,我先喂了母亲饭,才去吃饭。孩子们迫不及待的切蛋糕吃,还没有等我吃完饭,母亲在轮椅上开始咿咿呀呀表达什么,问她是不是想休息,她点头,于是我们就把她安顿睡下了。
之后我们在一块儿唠嗑,收拾屋子,三点多了,由于二哥上夜班,就催促他先回去了。当二哥匆忙从班上赶来再见母亲也就在ICU病房里了。晚上九点半,母亲母亲永远去了……
夜深人静的人间,我倚在医院窗前看万家灯火,纸短情长数不完的人间烟火尘埃里,再也没有母亲的音容笑貌,合上笔盖的那一刻,我渴望今夜与母亲再次梦中相见。
(未完待续)——2021年7月29日午夜落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