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标准:
1.感冒不一定是感冒。那是一种症状,会致人死亡。
2、 万事难料,实在觉得不该发生的事发生了。
3、 有时候预感稍纵即逝,但这个预感事后想起来却很重要。
4、 亲人之间的生离死别是我们必须要面对的,尽管我们不相信已经发生的事实。
5、 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6、 人的一生很短暂,要好好活着。
正文年份全部为2018年。
正文14248字,你必须耐心才能读完
这不是小说,这也不是故事,这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父亲2018年10月1日住院,4日凌晨2点多病危,经一天抢救,5日同一时辰呼吸道衰竭病故,8号埋葬。一个星期的时间,老父亲就在我们眼皮底下消失了。
写此文之时,父亲去世已有两年有余,仍觉得是一场梦,只是这梦永远不会醒来,因为老父亲确确实实离开了我,我所做的就是把父亲生命最后的日子记录下来。
若各位读者看后有所感悟,也不枉作者我的辛苦。
父亲
10月1日再往前推二个月
有必要吗?有的。
8月份,不记得是哪一天了,先后接到两条信息,一条是大妹亲自给我说的,说阳历9月8日闺女要去忻州师范学院报到,希望我去送。我答应了。第二条信息是阳泉表弟打来的电话,说孩子阳历9月22日结婚,请我们去参加,特别强调要我带上老父亲,我嘴上连说几个好好好,心里也答应了。阳泉也就300多公里,走高速多半天,不是什么事。况且父亲也有好多年没见我二舅了,都是八十多岁的人了,见一面少一面,应该去应该去。
9月8日,按照计划我开车去长治拉上大妹和外甥女,一路高速,直奔忻州师院,上午10点多就到了。大妹办完手续,我们接着返回。路径太原,我看天气还早,就建议下高速去太原看望一下小姨。大妹说好。我开车,大妹联系表妹。
太原高架桥把我的导航都给弄晕了,连转了三个圈就是到不了。无奈,我说大妹咱回长治吧。大妹说回就回吧,这倒费事哩。
表妹这时候打电话说你们等着啊,别走啊,我来接你们了。果然不一会,表妹和表妹夫开车来接,还是原路走了一截,然后向上一拐上了高架桥,二分钟就到了家门口。
大妹笑我道:哥呀,咱咋就不知道上高架呢,老在桥底下转。
见了小姨很高兴,大家坐在一起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3点,我说时间不早了,走吧。小姨及表妹还想挽留,我执意要走。抬脚之际,我看了一眼小姨,总觉得今天还会再见面。
预感稍纵即逝,按说我出了门,开车上高速回家,如何还能在今天能见到她?不可能的事嘛。但预感真的应验了。
9月8日下午4点多
太原滨河路上的车真多。我的导航还没弄好,把手机递给大妹说你把导航给我设置好了。担心她没接住,还低头看了一眼,就这一眼之间,感觉不对,抬眼就看见前面一辆车屁股急速向我而来,我下意识紧急踩刹车,还是听见“砰”的一声响。
傻眼了,我追尾了。
从下午4点多一直到晚上9点多,忙着联系交警、保险公司,商讨赔偿事宜。待回到表妹家,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小姨还没睡,见到我问我没事吧,我说小姨没事,只是撞了人家车屁股了。小姨认真对我说你下午走时候我就觉得你不得劲来呢,可也不知道啥地方不得劲,这下应验了。
对方是出租车,车屁股撞了一个坑,我的车前盖已经被掀开,水箱也破了,不能开了,只好留在太原维修。次日,我和大妹告别小姨之后,乘大巴返回长治。
大妹要给钱,我说不用:“这是我自己不小心造成的,与你无关。”
得出两个结论。
一是开车时千万不要看手机。就是黄帝老儿打电话过来,最好不要接,或者让副驾驶人接或者停下车来再接,千万不可边行车边接打电话。二是要注意预感。预感来临时,多问几个为什么?
9月21日
说着话就到了9月20日,太原表妹发信息说车修好了。我算了算日子,22日去太原接车,晚上赶到阳泉,还不误23日参加表弟儿子的婚礼。不背路。
我打电话问大妹去不去。大妹大概被上次追尾吓怕了,嘴里呵呵说不去了。我说去吧去吧,拉上老爹咱都去红火红火。大妹说老爹不一定去吧,那么远。我说我打电话问问。打通父亲电话,老爹先开口说,是说阳泉的事了吧,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我鬼使神差说,去吧,去喽能见见我小舅舅,再去太原见见我小姨。
唉,你们说我急着让父亲大老远去见他们干甚?难道这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我记得母亲去世前就是这样,见了这个又见了那个,基本上见全了,回家就去世了。
事后想来,有些事真不是我们能预料得到的。当枪使也不知是谁扣的扳机。
父亲听我说的有道理,倒也爽快,说行行行,我去。
按说我应该先把父亲接到县里来,然后再去长治拉上大妹,一起赶往阳泉。
可是我的车在太原维修呢!
我安排大妹说我明天早上我和你嫂子先去太原提车,你呢,等老爹从老家到了长治,坐公交到了长治西客运,再坐大巴太原,咱们到表妹家集中,然后,一同开车去阳泉。大妹说行。
按说安排的还算可以,可我不知道父亲从老家到长治就费了一点事。有好几个版本。在太原见了父亲,父亲轻松说他早早起来,步行到路口等上车,后坐车到了长治,然后乘大巴就来了。
后来在办理父亲丧事期间,有人说,那天我起早出门,天蒙蒙亮,看见前面有个老人,驼着背在慢慢行走。我近前看了才知道是段老师。问他去哪?他笑说今天要登大码头哩,去太原还要去阳泉。再后来,隔壁本家松林哥也说早晨起来出门,正好遇到,我帮他拿着行李走到赤璧村坡下,他等的车。
这事若是真的,就让我做儿子的不淡定了。是啊,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大清早起来,冷飕飕的天气,徒步300米到路口去乘车。若是年轻人都不算个事,可他已经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了。
唉,没法说。
晚上妻联系了一个拼车,21日上午10点多就到了太原,联系表妹直奔汽车修理厂,交钱提车,然后直接将车开到表妹秀霞家。
下车后就在微信上关注父亲和大妹。大妹微信说差不多下午2点多到。她又发了父亲在大巴上的照片。老爷子闭着眼,头上还搭了一条白毛巾,头靠在座椅靠枕上,双眼皮耷拉着,给伤病员似的。很疲惫。微信群里人也很关注,毕竟老爷子出门也是一件大事。问是不是感冒了,吃饭来没有啊等等,嘘寒问暖一直滴滴响个不停。大妹回复说感冒都好几天了,就是迷糊了吧。
父亲迷糊的时候多,早晨起来吃了饭就想睡。我就以为他在车上就是想睡了。压根就不知道父亲已经感冒了。
而且
这个感冒就像一场风暴,很快就要来临并发作,且直接要了父亲的命。
故乡的院落
9月21日下午
1
下午2点多,大妹微信说到了。我赶忙下去迎接,远远的看见大妹挽着父亲的胳膊在四处张望。父亲的个子其实是不低的,上了年纪,身体瘦弱,在大妹面前显得就不怎么高大了。
九月的秋天,秋风一阵紧似一阵,将路旁的树叶吹起来,然后又落到地面上。大妹挽着父亲,我在后面跟着的影子就沐浴在金色的秋天中,三人的影子在大都市不显什么,但在我的记忆中竟然是如此凄凉。
上楼见到我小姨,父亲很高兴。表妹张罗着弄饭。煮了油条,滚了挂面。父亲和大妹确实饿了,第一碗就没顾上说话。
吃罢饭,我们就坐在一起聊天。多日不见,倍觉亲切。小姨说起以前的故事,说的我们笑一阵泪一阵。父亲话不多,大概是累了吧。秀霞说姨夫你休息一会吧。父亲说没事不累。
坐到5点多,我们说走吧,该往阳泉走了。
小姨腿脚不便,她是类风湿关节炎,不到70多的年纪,头发全白。我们不让送,小姨执意要送:这么远来瞧我了,我可是得送送哩!在我们搀扶下,小姨一瘸一拐下来楼。
九月的北方,秋风阵阵,小姨站在秋天的落叶中,艰难地抬起手臂,给她姐夫摆手送别。
两位老人就此诀别。
2
去阳泉的高速很顺利,父亲仍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这是他的专座。一上车,父亲就知道系安全带。他在这个位置坐了多少次,我真不知道,但只要有时间有机会我就会拉着父亲出去溜溜。
远处说,2011年元旦,我拉着父亲,表弟、妹夫去阳泉看望二舅。住了三天,2013年,我拉着父亲、小妹、女儿、侄女去天津游玩。游转了七天。近处就太多了。
开车我们父子闲聊,也知道了他们那个年代的故事,也知道了我们经常不听话挨打的故事,说一阵笑一阵。也知道救我母亲的姥爷不是我的亲姥爷。这个姥爷死后并没有和姥姥葬在一起,以前我老觉得他们死后在一起的。父亲告诉我具体地址,并在当年的清明节亲自带我们去他坟前烧纸磕头。至此之后每年我会去给我这个姥爷上坟,也算圆了母亲的遗愿。
我们父子之间的感情也就是这几年建立起来的。
父亲年轻时候也是不多言语的,母亲2001年去世之后,年老孤独的父亲就喜欢给我们唠唠叨叨了。我们父子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我会没话找话,故意提父亲感兴趣的话题故意提以前的话题,父亲就会沿着这个话题开始讲。后来,他在我家里过冬的时候,晚上他一个人在客厅闲坐看电视,我和妻子也会陪他说会儿话。也是故意找他关心的话题。他也很乐意给我们讲故事。
3
一路上我开的并不快,还不忘让父亲领略沿途塞外高原的风光。夕阳的阳光下之时,我们一路欢快到了阳泉高速出口。
阳泉方面非常高兴并重视我们的到来,还没到呢,就在微信中给我们说位置指方向还说接我们事宜。按说他们发一个位置,直接导航就到了,但他们一定要来接。我们下了高速,就在路边等。
车里坐久了,父亲下了车,坐在路旁的一块石头上,安闲的点燃一支烟。青烟缓缓升起,掩盖了我们的视线。
我们也知道,不是每一个老年人都会如此地安闲。而我父亲,他是有福的。我们兄妹几个有儿有女,虽然过得也不算太好,却也能和睦相处。这应该是老年人最希望看到的吧。
得知我们来了,小舅亲自下楼迎接。
路灯昏暗,黑夜里看不清小舅的样子,只看见小舅佝偻着背,步履蹒跚,一步步挪着身体。他见到父亲紧走两步,笑呵呵开口说:“建章来了。” 父亲也紧走几步,嗯嗯,朗朗喊了一声哥,迎上前去,两个老人的双手握在一起。
父亲这么大年龄了,自己的名字还能有人叫,我眼睛湿润了。
小舅一直搀扶着父亲,两个老人并排着慢慢向前挪动身体。大妹要去帮忙,小舅不让。两个老人就这样慢慢走到楼梯口,慢慢的上了楼。小舅拿着手电筒晃晃父亲脚下,再晃晃前面,一直招呼父亲慢些慢些。
我们好几年没有见面了,路上准备了一箩筐话,可见了面又没话说了。
唉,毕竟离的远了。
9月22日
离正式举行婚礼还早,我拉着父亲、妻和大妹在阳泉市里转悠。我说来了就转转吧,这地方以后不一定一直来。
婚礼很热闹,我们属于贵宾级别的,和小舅安排在一桌。婚礼举行中,父亲也吃饭也抽烟。饭中间,我们还拍了许多相片。现在翻看已经成为永久的记忆了。
婚宴毕,我们告别小舅舅他们一家人,开车返回长治。在松涛家坐了一会,父亲急着回老家,说要参加例行体检。我说那我先拉您回县,再送您回去。父亲说行。
松涛却说眼瞧到八月十五了,就让爹在我家过过节再说吧。父亲说也行。
就留下了。
这是父亲在他女儿家吃的最后一顿饭。
故乡的街道
9月24日 中秋节
1
今天是中秋节,松涛在微信上上传了吃饭的小视频,几个人围坐在一个小圆桌前,埋头吃饭。
我看着一个老人剃了光头,觉得又面熟又陌生,就问咋回事,松涛微信说是给爹理发了,嫌长麻烦,干脆就推了一个光头。还说是父亲自己的注意。
心里有点说不出的别扭。因为在此之前,父亲理发基本上是寸发,而理一个光头的却是第一次。
他好像在准备着什么。
2
按照约定,我午饭后专程开车到长治大妹家接父亲回县。
他们都去上班了,就父亲一个人在家。他坐在沙发上,憨憨的望着门外,就像一个幼儿园门口等待大人来接的幼儿。
这大概就是孤独吧。
这种定格的形象让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许多时候,父亲和中国的其他老人一样是孤独的。我们觉得把老人接到城里来,有吃有穿,冬天还有暖气,应该享福了吧。其实,当大家都上班、上学留下他们一个人的时候,就是他们最孤独的时候。
我进门先叫了一声爹。见我来了,脸色回转,寒暄一句你来了。我说来了。他指指一个凳子说先坐下喝口水。我照做坐下,掏出烟来递给他一支,自己抽出一支,点着了。
父子说了几句话,抽完一根烟,我们出门锁了门,开车离开长治。
到了县小区。停车下车。拿上父亲的提包,开了单元门,自己先蹬蹬蹬上了楼,父亲就在后面一步步扶着楼梯上楼。上一阵歇一阵。
也突然想起父亲年老体衰的症状。有一次,我拉着他去安康,我说爹,您抱着闷嘚,我拿着东西一起上楼。父亲很为难,说你这小外孙我给你抱不了。还说前几天抱了丽丽家的孩子格格,还不到20斤重,就感觉吃力,抱起来不敢动,一动就晕。你这闷嘚二十五、六斤呢,真抱不动。
我当时并没多想父亲的年龄。其实,父亲真的年龄大了。想想父亲年轻或者青壮年时候带着我们上山打柴,一个人扛着一大捆柴火爬山起岭的样子,真的不得不服岁月的残酷。
9月25日
早晨吃了饭,父亲就要走。妻说您来了就住几天吧,急的回去做甚哩。父亲说我回吧,你家人多。妻说再挤还能没您住的地方?父亲说要体检。妻说体检应该提前通知您了吧。父亲说是。妻说那就等通知您再让松龄送您。
儿媳妇的话总要起点作用的。父亲说那就住几天吧。
说起来,妻是愿意让父亲住在县里的。一来是孝道所然。二来父亲定位准确。他将自己定位客人。就是说,住到我家基本不管闲事。不管闲事就是不干涉内政,你们做甚我吃甚,看电视你们换什么台我就看什么台,你们放什么音乐我就听什么音乐。对于剩下的饭菜之类,想倒就倒。不管。
9月27日
说多住几天吧,实际也就多住了一天多。27日,父亲说有通知了,明天就要体检,今天务必要回老家。
对老人而言,体检也是很重要的事呢。其实现在想起来,那么大年纪了,有些体检不做也行,做了反而添乱。比如血压,按照常规讲,老年人血压就应该高一些,若吃降压药将血压降到和年轻人一样反而不合适。可现在的医生也不知咋了,就希望老年人的血压和年轻人一样。你说怪不怪?
午饭后我送父亲回老家。
车上说起体检来,父亲还笑着给我讲故事,说去年体检,我和你日方老师,还有来福老师一同去体检。日方老师尿不出来,来福老师拿着尿满的小塑料杯说,那我给你倒些应付应付算了。
我一听就笑了。体检还能这样?那体检还有什么意义呢。我就想,这三个老汉在一起也是三个老顽童呢。
一路轻轻松松回到老家。下车,父亲在后面慢慢走,许多乡亲见了父亲,就热情打招呼,父亲一手背着,一手不时的扬起来给大家打招呼。还面带笑容,嘴里道:嗯嗯,回来了回来了。
父亲是教师,基本上满村都是他的学生。他还会一门手艺,谁家办事选日子了、找坟地了、盖房开个门了等等都会找他。父亲也基本不用翻书,掐掐指头就能搞定。找坟地属于麻烦事,得需要现场勘验,父亲也是来者不拒,有时候给人家山上山下跑好几天。待遇不说,主家看着给就是。
父亲的教师属于职业,而医生和阴阳是后来学的。父亲这人很知趣也很聪明。年轻时在药铺里抓过一年多药,后来在南峧学校当了老师。他发现当地医生缺乏,就自学了医生。还别说,几年下来,瞧好了不少病,从来没有发生过医疗事故。赢得了当地百姓的赞誉。后来返回赤璧村,因为有段宏章叔叔的名医坐诊,父亲不再给人瞧病。又研究起周易八卦之类来。
我也问他说您弄着阴阳到底顶事不顶事。父亲呵呵一笑:现在时兴这个,就弄这个罢。至于顶事不顶事,老祖宗几千年来留下的东西总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不是光凭现代人一句“迷信”二字就能否决了的。
嗯嗯,有道理。
父亲晚年没事,我鼓励他写点什么。嗨,老爷子果然不负众望,历经四年写出了段氏家谱并付印成册,他写的《我的父亲》在《青羊山》发表,经修改后又在《新华每日电讯上》发表。遗憾的是他写的《赤璧今古》一书几经周折没有在他生前出版。留下无尽的遗憾。
柿子树下的父亲
10月1日
1
2018年国庆节。
父亲早在微信上就催促我们回家收秋。只是节前都忙,抽不开身,就商量着国庆节回去。
微信?父亲还有微信?
对。
还是前几年,我鼓动父亲买一个智能手机。父亲还说玩不了。我说您是老师,怎么玩不了?买个。其实老爷子心里还是想买个的,经我一说,正中下怀。父子两个去了长治手机一条街,看中一款红米什么闹特。服务员看看父亲再看看我,问谁要。我指指父亲说老爷子要。服务员一脸惊愕,能玩得了?
哼!竟敢笑话老爷子玩不了手机?
我瞪眼瞅一眼服务员说,他是老师,不比你差。服务员觉得失言,吐了吐舌头道:嗯嗯,都是文化人,应该行应该行。
这款手机陪了父亲好几年。大部分是上微信、打电话、发红包。也因为每年在老家住的时间不短,去年特意装了宽带,说在家给你们视频方便。
说起来,父亲一年在家基本上能住多半年。家里有空调,不受罪。装了宽带和无线网,说话聊天也很方便。
父亲去世后,这款手机也永远去陪伴他了。
打开家人微信群,他还在,本来想删除的,后来想想算了,就在群里吧,虽然不说话。
2
这次回家的人不少,我和妻,儿子儿媳,大妹满满一车人回到赤璧老家。进了家门,发现父亲在东屋躺着。心中纳闷,问父亲怎么了?他说感冒了。问要紧不?父亲坐起来说没事没事。
感冒?谁不感冒呀!
我们都没当回事。也就是因为没把感冒当回事反而让这感冒成了事。其实后来听日方老师讲,父亲27号回来,28号去石城医院体检,还对日方老师说,哎呀,夜黑来差点拉倒喽。日方老师问怎么了?父亲说,咳嗽喽一黑来,就没好好睡着。后半夜躺不倒,坐起来就好点,躺倒就出不动气。
日方老师后来说本来还想给你们打个电话来,你爹不让,说没事,别打扰他们。我就没打,想不到竟出了这种事。唉,我也后悔,真该给你打个电话来。
说收秋也很简单。就分把地,几个人三下五除二就弄完了。返回时,父亲已经在堂屋坐着了。没抽烟,有点咳嗽。父亲说你们自己做饭吧,我做不了。松涛和妻说没事,我们自己做。
中了饭,父亲还满满吃了一碗。抹抹嘴说,今天的饭真好吃。他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这是他在老家吃的最后一顿饭。
3
吃了中午饭,父亲说让松涛到家陪几天输几天液。我看父亲咳嗽的厉害,就说你还是跟我去县里吧。大家也都说去县里合适。父亲也不再坚持,说那就去吧。
父亲简单收拾了东西装在一个手提包里。他每次出门就会携带一个手提包,里面放着平时吃的药,充电器,刮胡刀,毛巾等等。
带毛巾是不想给大家共用。他有次去天津我大爹家住了几天,父亲进门他嫂子就给了他一块毛巾,离开天津时,他嫂子说毛巾你带回去吧。从此之后,父亲不管去谁家住都会自带洗漱用品。前几年还带着被子呢。后来觉得麻烦就每家放了一个,去到谁家都有自己的被子盖。
想象一个老人背着被子,手里提拉这手提包,佝偻着腰,步履蹒跚,或走街串巷或坐飞机赶火车去儿子、闺女家轮流住,是个什么样子?当没有老伴,当儿子在外就业闺女远嫁他方,留给留守老人的大概就是这幅狼狈的样子吧,而这狼狈大概是我们中国老人们都要面临的问题。等我们老了,大概也会如此。
我们几个大包小包出了门,挤在一个车内,慢慢开到县城。
现在想起,出了门是谁锁的门忘了。父亲是不是感受到这次出门有什么异样?
而他却不知道,这次出门是他最后走着离开。几天之后,他——我的父亲将被我们抬着回到这个院落,最后一次回到这个家。
4
车开进小区院内,众人下了车。就都在院里站着。
我的意思是让父亲住在家里,去药店买上药,附近找个医生给他扎上针就行了。父亲说行喽。可也有人说不如去医院,反正有医保,也能报销。还守着医生,输液省事,输完了晚上可以回家住。
这个方案确实好。
那就去医院。问父亲,他说行喽。
我儿子自告奋勇要开车去送他爷爷,我说那你先去办了入院手续,我一会儿就到。大妹也要去,我说算了吧,就是输个液不是什么大事,你还是坐大巴回长治吧。大妹说好吧。坐公交走了。
我随后赶到医院。父亲正坐在透视室等待胸片结果。医生也认识,我就问什么情况。医生说你爹以前是不是得过肺结核。我说是。他指指卡片机上的胸片说,你爹的肺上不是很好。我问厉害不?医生说,不要紧,输几天液就会好的。
我松了一口气。
众人簇拥着父亲上楼到了病房。病房里的被子床单等等之类还需要办手续。儿子、儿媳两个年轻人跑上跑下忙的不可开交。总算齐整了。
有个女医生进来,问了问基本情况,叫我到医生办公室,先自我介绍说姓什么叫什么,是你父亲的主治大夫。说着话拿过几张纸来,指着让我在上面签字。
我照办了。还不忘对医生说声谢谢。
返回病房,妻和儿子、儿媳都在。
父亲半坐半躺在病床上,嘴里还嘟囔这里的医生护士不如石城医院的好,怎么个好法?父亲嘴里嘟囔着说,到了石城医院,被子啊,脸盆啊就不用我自己拿,护士早早就给备办齐全了。
我说县医院也不歪了吧。今天是国庆节,人家医生给咱检查取药输液都很好的呀。说了一通,父亲不再说话。坐在床上没事做,拿起手机绕着病房转了半个圈,我估计是拍小视频了。果然一会,微信群里就有人问候父亲。小妹松梅说正好有空,要从长治县赶来平顺照顾。父亲微信回复说,捏你来吧。
松梅是父亲最小的女儿。工作也很忙。说只能待到2号,下午就要走。大妹松涛在微信上说,捏我2号下午就去医院。
黄昏时分,松梅赶到医院。我简单交代了一下,说我回家休息了呀。父亲对我说,你也跑了一天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父亲的卧室
10月2日
上午,县医院。
父亲挂着点滴,坐在床上,气色很好。11点多,儿子、儿媳来看望他爷爷并向爷爷告假,儿媳说要趁假期和自己父母去河南郑州玩几天。父亲说你们去吧去吧,我没事。
他们走了。
对我儿子来讲,这次告别就是一种永别。他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爷爷。事后儿媳很难过也很遗憾,说还有许多知识需要向爷爷讨教,想不到这一次见面竟成永诀。
午饭后,小妹告别父亲走了,大妹来了。
10月3日
上午大妹有事出去了,我一个人陪父亲。临走时还说老爹黑夜咳嗽的厉害,后半夜才睡着。我问医生怎么说。她说医生没说啥。
护士给父亲扎上针之后就忙去了。我发现父亲咳嗽不利索,浓痰几乎满嘴都是且很多,需要用手纸才能抹擦干净。
午饭后,液体也输完了,我说爹你睡会吧,我也睡会。病房里三张床就我们父子两个,各占一床呼呼睡去。
一觉醒来,父亲已经在床上坐着了。他下床自己倒水喝。我说你怎么不叫我一声?父亲说没事,能行喽。
父亲一般是不求人的。这也是我们敬重他的原因之一。
下午大妹回来,说大哥你回家吧。我陪老爹。
10月4日
1
凌晨2点半。
这个时间说是3号也行说4号也行。因为是3日后半夜,4日凌晨。我将这个时间段列入10月4日。
我的手机在4日凌晨2点半多响起。我赶紧拿过手机,是大妹打来的。我接通电话问怎么了?大妹说哥,爹出不动气,很难受了。你过来吧。
赶忙穿衣起来,开车赶到医院。
一进病房,看见父亲坐在脚地一个小板凳上,穿着一个他喜欢的白色棉衬衫,披着一件外套,耷拉着头,很艰难的呼吸。我进来,他没看我一眼,也没给我打招呼。我猜测,父亲应该是没力气和其他人打招呼了。
我问大妹父亲怎么了?大妹说父亲半夜12点多就开始咳嗽,我说叫你吧爹还不让,说老毛病了,咳嗽一阵子就好了。后来看见爹咳嗽的实在喘不动气,我就偷偷给你打电话了。
我问医生怎么说。松涛说,医生进来瞧了瞧,戴上呼吸器了。
父亲确实嘴上罩着一个塑料样式的东西。但明显感觉到呼吸困难,时不时地大喘气,就和人吭住了脖子一样。
我扭身到了医生值班室。说医生不对呀,快过来瞧瞧我父亲是怎么回事。医生跟着我到了病房。说你把老人扶到床上吧。
后返回医生值班室,我问医生,我爹这是怎么了?医生打开照片让我看,说你父亲的双肺有了痰了,造成呼吸困难。我说捏咋办呢?医生说他年纪大了,没办法。
没办法?
我说没办法也得想办法了吧,难道我父亲就这样了?
大妹慌张走过来叫我说爹快不行了。我赶忙跑过去,只见父亲半坐在床上,脸色灰白,双眼皮耷拉着,表情很平静,没有呼吸迹象。我说不对呀。跌脚出去找医生,医生其实倒随脚跟来了。赶忙上前一瞧,嘴里啧啧道:哎呀,不对不对。
这下医生着急了。他赶忙出去,召集在医院值班的医生护士,拿着一个大的呼吸器,扣在父亲的嘴巴上,双手不停的按压。
父亲这时候已经不省人事。
2
我不由得慌了神。
把大妹叫出病房,说,你给小妹打电话让她速到医院。再给北京你二哥松彪打电话告诉他爹病危,让他速速回来。
我手里拿着电话,在医院的走廊里转。不知道该怎么办。
医生喊我到办公室,问我计划怎么办?是抢救还是放弃。
就没考虑,顺嘴说,尽你们的力量,抢救。
医生说,抢救不一定有好的结果,老人还受罪,你要考虑清楚。
我说,抢救吧。
医生说行。抬脚出门组织去了。
不一会,父亲病床周边增加了许多我不认识的机器和医护人员。表情严肃,有条不紊的在组织抢救。
凌晨4点多,小妹赶来了。进病房看父亲身上插满了管子,就要哭。嘴里说,走时还好好的来,这是咋了哥,爹这是咋了?
是啊。这时候的父亲早已不知这个世界的存在了。他能做的就是任人摆布。
突然想起有个名人立了遗嘱,说以后得了病,绝对不插管子,让我有尊严的死去。我就想,插上管子不仅没有尊严,起码这个难受劲就让人看着受不了。
志强和本家叔叔爱文也过来了。我低声和他们商量父亲的后事。
3
天渐渐亮了,太阳依然从东方升起,金色的阳光通过医院的玻璃窗洒进来,形成许多的光影。
这也就是平时的风景,但父亲已经看不到也感受不到了。呼吸机伴随着滴滴、滴滴的声音在正常工作着,父亲脖子后仰,喉咙里插着管子憋得父亲不得不仰着头。表情难堪至极。
父亲已经从普通病房进了重症监护室。
小妹跪蹲在床头,嘴里喊了几句爹。
我说他可能听见了,但说不了话。我抬高声音对父亲说,爹,你要是能听见我们的声音,就眨眨眼。
父亲果然狠狠的眨了几下眼睛。
这个眨眼睛的动作让我记忆深刻,好像我们大人给一个小孩子交代一个重要任务,问你记住了,小孩子狠劲点点头说记住了。我一生中没有记得我在父母面前有这样的动作。
他意识很清醒。
身体极度虚弱。
按照医生要求,我们拿了几个汽车靠垫,垫在他屁股下,腰附近。这种生活就是男人干的,我和两个妹夫和医生掀开盖在父亲身上的被子。
父亲已经很瘦了。其实他年轻时候也没怎么胖过。
身上全是汗,我一摸他的手,就有许多的黑卷起来。唉,父亲多日没洗澡了呀。他全身赤裸,翻身并不是难事,主要还要照顾他身上的管子。
为了老人的尊严,我们还是尽量不要暴露父亲的全身。但是,当我掀开被子,却看见父亲的手捂在自己的裆部。
不觉哽咽。
4
父亲的亲弟弟从长治赶来了。他的亲大妹就是我的小姑姑也从老家赶来,她晕车很厉害,基本上不出门,但听说自己的哥哥病重,可能也感觉到这是最后一面。顾不上晕车不晕车赶来了。
父亲看到他们也只是眨眨眼。
父亲有两个弟弟两个大妹,他是老大,对他们都很好。他们也像尊重自己的父亲一样尊重自己的哥哥。他们的和睦相处很是起到了一个标榜作用。从父亲身上,我知道了如何当一个称职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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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6点多,二弟松彪从北京赶回来。
我问了问医生,医生说我得有个准备。我问能不能在医院给父亲穿送老衣。他说也行吧。我们商量,我和松涛回老家取送老衣,以防不测。你们两个就在医院守住。
7点多从县医院出发,到家已经是晚上21点多。本家哥松林和前头院本家弟弟高斌、松朋早已在院内等候。我想收拾东屋,假如父亲过世,就停留在东屋。前头院段宏章叔叔打电话严肃说,一定要停放在堂屋。又说,他八十多岁的老人了,一生给你们操了多少心?费了多少力?一定要从堂屋出灵。
堂屋是弟弟的房子,我打电话给弟弟说了,他说行。我说你是不是征求一下弟媳庆玲的意见,弟弟说不用问。
翻找好送老衣,我们一行驱车赶往县医院。去病房看了看父亲,还是那个样子。医生说若是能平安过了今晚,他就能熬几天。
但我看见父亲插管之后的难受样子,心里想,若父亲这样难受的活着,不用医生说,我就会拔了管子,
弟弟说你们去歇歇吧。
跑了一天了,实在是累了。
父亲原来的病房空着,我们几个人可以说倒头便睡。
时针指向午夜。
10月4日已经快结束了。
生我养我的故乡
10月5日
1
正迷迷糊糊睡着,松梅跑过来哭着喊我们快起快起,爹不行了。
我抬腕看表,凌晨2点半多一点。这个时间和4日凌晨松涛给我打电话的时间相吻合。我心里说完了,父亲怕是过不了这一关了。
志强也赶过来。看到父亲的样子,说不行了,赶紧准备吧。
病房里许多人,医生正在拔插在父亲身上的管子。弟弟说,哥你赶快去取送爹的送老衣服。我和大妹飞跑下楼。
趁大家给父亲穿衣服的时间。我赶紧联系救护车。我给正在郑州度假的亲家打电话。他说救护车的事我来给你安排。又给村上的哥哥、弟弟们打电话让他们早些收拾好堂屋。
救护车来了,我们几个抬着父亲的遗体放到救护车上。我开车随后,一路到了赤璧村。
停下车,我们从车里拉出担架,我抬着父亲的头部,嘴里低声说,爹,我们回家。我抬眼看了看天空。凌晨5点多,月亮在团色的黑云里隐隐藏藏,神秘而恐怖。
父亲在插管24小时之后,终于抵挡不住病毒袭击,因双肺呼吸衰竭引起心脏等多种器官衰竭而停止了呼吸。
他的生命停留在2018年10月5日凌晨2点35分。享年84岁。
2
堂屋先搭了个门板临时停放父亲的遗体,说了是等冰棺进门后可以换。刚把父亲停放好,盖上被子。两个妹妹坐地嚎啕大哭。双手拍地喊叫,爹呀,你这是这么了,怎么说走就走了啊。这就和做梦一样啊。
嚎啕的哭声在老家昏暗的上空嘶鸣。和院外树上呱呱叫着的黑老鸦形成一道凄凉哀鸣的气氛。
有人要劝,我说让她们哭吧。
我顾不上哭,眼里噙着泪水,出门和志强、村干部们等商量父亲的后事。安排土工,商量出殡的日子。
我们老家规矩,死了人,三天之后埋。这应该与当地气候有关,老家气候炎热,尸体放不住。有了冰棺之后,这个问题解决了。
但我还是说,人已经不在了,还是早些入土为安为好。决定,三天后,8号出殡。
10月8日
1
这几天,不时有人前来吊唁。有父亲的学生、生前同事好友。加上我们孝子们,拥拥挤挤一大院的人。
这是老人们所盼望的,盼望自己死后能有众多的孝子,盼望自己死后能有热闹的场面。
其实,这热闹的场面父亲已经感受过了。
2014年,烟驮村大姑姑病故。
想着人生也就如此,我们兄弟妹妹在一起商量,决定在2014年国庆节前后给父亲办一场八十大寿。让父亲掐指算了算,父亲说国庆节7日就很好。
对,7日。
也就是说,四年前的昨天,这个院里也是拥拥挤挤一大院人,参加父亲八十周岁的亲朋好友们基本也是这伙人。
院内秧歌队载歌载舞,院外临时搭建的台子上,八音会的响器震耳轰鸣。父亲穿着大红唐装,和乡亲们一起欣赏秧歌表演。
7日晚上,临时搭建的台子上张灯结彩,背景“福禄寿”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挂在正中间。
父亲就正坐在台中央一个椅子上,接受晚辈们的磕头大礼。
乡亲们说,段老师这一辈子,活的真值。
而4年后的今天,还是在这里,父亲却不知道我们在忙啥。我们也不知道他的灵魂在哪里飘荡。
2
灵堂摆设的还是有点变化,一是在灵堂显著位置摆放了父亲的生平介绍。图版上,特意将乡贤二字写入。
乡贤是个了不起的词汇。
德高望重被乡亲推崇敬重的人才可称之为乡贤。东汉时,对德高望重的人去世后的一种荣誉表彰。设有乡贤祠。而现在的乡贤有了更为进一步的广泛的含义。各村设有乡贤榜。
装棺时,我特意将几盒香烟、打火机都给他放进去了。肚里默念说,爹呀,到那边还是少抽烟的好。
晚年时,我们曾经劝过父亲戒烟。父亲态度强硬,说我这一辈子就这么个爱好,戒了烟让我作甚?说的也对,一人独居,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抽烟喝水。烟草,也是他晚年生活打发时光不可缺的东西,可以说是他晚年生活的伴侣。
最后,我还小心翼翼掀开被子一角,特意看了一眼父亲的遗容。双眼微闭安详,脸色苍白白净,他脸上的老年斑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他是干干净净来的,也是干干净净走的。
3
按照老家出殡程序,孝子基本上没有讲话的,但我还是准备了一个腹稿。当我拿着话筒,用低沉的语言发言时,意外发现话筒时不时断线。导致我的声音时断时续,很受影响。心情很糟,有几次想把这话筒摔在地下。后来忍了忍算了。
磕磕绊绊总算说完了。
泪别父亲(追悼词)
父亲,2001年,当母亲去世的时候,我们心里虽然很难受,但还有希望,因为您还在,这个家还在。你的孩子们总会因为您的存在经常团聚在一起。但是,父亲,当您离开我们的时候,我们感受到的不是难受,而是一种塌天之祸的凄苦,因为随着您的离世,这个家就塌了、这个家就散了。
在您去世的这几天里,我一直在反思自己,不禁泪流满面。如果我们早点发现您的病情,或者挽留你不让您单独留在老家就不会感冒,不会感冒就不会引起肺炎,没有肺炎就不会失去您。
再往前想想,在母亲去世,在您一个人生活的这十几年来,我们真的对您有多少的关心?有多少的关爱?我也组织过会议,也参加过许许多多的会议,可有一次专门为您组织过一次会议吗?没有。我们也经常和弟弟妹妹们聊天,可又有那一次研讨过您年老生活的事宜?我和您单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算长吧,可真正问过您身体状况的有吗?没有。
唉,父亲,想想我们就觉得愧疚呀!
对不起父亲!我们没有很好的照顾您,我们没尽到一个晚辈的责任呀!
永别了父亲!今生,我们缘分已尽,如果有来生,我们再续…….
父亲,一路走好!
尾声
2018年10月12日
父亲丧事基本办完,我特意和弟弟去长治买了监控。
这个院落住在两家人,邻居是本家老哥松林,也因常年在外打工而不着家。父亲在家住时,松林哥很是照顾他,每晚都会去给父亲坐一会,早晨也会去叫醒父亲。我曾经对父亲说,就是亲儿子也不过如此吧。
父亲在时,这个院落还有一些灵气,父亲去世了,这个院落就剩下松林老哥一家了。他若在出门打工,这个院落就没人住了。
失去了人气的院落还是院落吗?
也许乡亲们觉得我们装监控的主要意思是监控坏人。其实,即便盗贼进去能偷什么?钱?谁还往家里放钱?物?有什么可值钱的?
那么,装监控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不早些装?
为什么不在父亲生前的时候装呢?如果早些装上监控,我们就可以通过监控经常看到老父亲在院里走动的身影,就可以监控父亲的一日三餐,还可以监控父亲的日常起居。
但现在装监控还有什么用?
白天,阳光在空落落的院内飘逸着,晚上打开监控,灰蒙蒙一片,有些神秘的感觉笼罩着整个院落,升腾起来,笼罩在故乡的上空,飘洒开来,时时袭击着我们的神经系统。
2018年10月18日
我和松涛开车回老家给父亲烧二七纸。
一路上说起父亲来,兄妹两个止不住的泪水。松涛说哥,假如老爹瘫在炕上好几年,你说我们兄妹会不会厌烦爹?你说我们兄妹会不会因为伺候父亲而生气?
又说了好几家兄妹因伺候老人生气的故事,也说了因老人瘫痪在床好多年厌烦老人的故事。
又说假如我们国庆节没回家,爹病死在家里,乡亲该如何说咱们?假如我们这次不去县医院,在家里出了问题或者去小医院出了问题,我们是不是会更加愧疚?
我说,按照爹的年龄来,走了也就走了,毕竟八十多岁的人了。但是他走的方式不对,太急了些,让我们兄妹心中没有任何的准备。
大妹说,是呀,不是我们没准备,就是爹自己也想不到这么快就走了。
唉,我叹一口气说,生命真的很脆弱,好好活着吧。
2018年11月24日
1
人去世七周称为七七功德圆满日,讲究为逝者做足功德。
烧完七七纸之后,父亲的丧事就告一段路了。按照传统习惯,烧七七纸必须等香燃烧完毕。这不是防火的问题,主要是对逝者的尊重。
等待香燃烧的时间,我双膝跪下,大概给父亲简单汇报这段时间后事处理,告慰父亲一切放心,我会做一个好大哥,去团结弟弟妹妹们,和睦相处,相伴到老。
2
东屋老式木柜上摆放着父亲和母亲的相片。前面摆放着一个香炉,父亲的面前还摆放着烟灰缸,我点燃一根烟放在烟灰缸上,说,老爹呀,以后在捏边还是少抽烟的好啊。母亲的面前摆着一些吃的东西。
我身上的背包一直背着,就像一个过路的人或者像去庙里烧香的香客。我站着东屋,双手合十。隐隐的只听一个声音在我耳旁低低说,你放下包包坐一会再走吧。
是啊,我应该陪父母坐一会才是。
我放下包包,脱鞋上床,盘腿面对父母遗像,双手合十,微闭双目。
往事历历在目,不觉泪流满面。
3
我们就要离开了。对我而言,这是我的家,但对于两个嫁出去的妹妹而言,这个家已经没了。
我们默默退出东屋,锁好了门,再默默退出大门,锁好了大门。回头看一下大门,凄然泪下。开车离开老家,从后视镜看一下故乡,凄然无语。
故乡,再无我的牵挂。
尾声2
感谢参与抢救我父亲的医护人员!
感谢参与父亲丧事的各位乡亲和朋友们!
感谢弟弟妹妹们,感谢父亲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