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之所能成为世界第一运动,多半原因在于它本身独特的魅力——集团体性、观赏性、偶然性和倾向性于一身。足球世界里从不缺少各种各样的冷门和奇迹,但说到奇迹,很多球迷最先想到的,依然是本文主角雷哈格尔先生一手导演的两幅杰作。
作为一名球员,雷哈格尔的职业生涯平淡无奇,但作为一名主教练,雷哈格尔将自己的名字永久地刻在了伟大主帅的丰碑之上。2019年,金球奖的密切合作伙伴、欧洲最具声誉的体育杂志《法国足球》评选出了世界足坛历史50大主帅,奥托-雷哈格尔的名字便赫然名列其中。
今天,我们就一起来认识一下这位奇迹制造家——德国足坛的传奇教练奥托-雷哈格尔。
01、平淡无奇的球员生涯
1938年8月9日,奥托-雷哈格尔出生于位于鲁尔工业区、北莱茵-威斯特法伦州的主要城市埃森,雷哈格尔的父亲曾是一名德国低级别联赛的职业球员,受父亲的影响,雷哈格尔从小就对足球运动怀有巨大的热忱。
1948年,10岁的雷哈格尔进入了埃森当地的一家足球俱乐部托斯-海伦(TuS Helene Essen),开始接受系统的足球训练,但职业足球这条路的艰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有时候天赋是突破瓶颈的关键因素,尽管雷哈格尔已经足够努力,但他依旧无法拥有一个可以令人侧目的球员生涯。
1960年夏天,22岁的雷哈格尔从托斯-海伦队转会加盟了红白埃森队,开始作为球队的主力右后卫征战德国地区联赛,三年后,雷哈格尔自由转会加盟了德甲球队柏林赫塔,开始了自己为期九年的德甲之旅,1966年,雷哈格尔再次在合同到期后改换门庭,这次他转投的是凯泽斯劳滕,并在效力球队六年之后的1972年宣布退役。
球员生涯一直主打右后卫的雷哈格尔球风硬朗,在征战德甲联赛的九年时间里,雷哈格尔一共参加了201场比赛,打入了22粒进球并有4次助攻。
虽然长期停留在德甲联赛的舞台上,但雷哈格尔的球员生涯中没有一项冠军殊荣,最接近冠军的是他退役的前一年,凯泽斯劳滕杀入了德国杯的决赛,但最终以0:5的比分惨败给了沙尔克04。
可以这么说,除了球员生涯中身边共事的队友们,几乎没有多少人认识这个叫“奥托”的名不见经传的平凡球员。
02、小试牛刀
球员时代平淡无奇的雷哈格尔在退役一年后便走上了教练员的岗位,1973年,35岁的雷哈格尔在奥芬巴赫俱乐部开始了自己的执教生涯。73/74赛季,雷哈格尔从助理教练做起,半个赛季之后便成为了这支球队的主教练,并在随后的一年半时间里带领球队在德甲联赛中取得了近五成的胜率。
1976年2月至6月,雷哈格尔在卸任奥芬巴赫主帅之后,曾短暂执教过云达不莱梅,并带领球队在75/76赛季成功保级。随后的1976-1980年,雷哈格尔作为主教练辗转多支球队,先后在多特蒙德、比勒菲尔德和杜塞尔多夫留下了执教痕迹。
1980年6月4日,对雷哈格尔来说是一个值得铭记的日子,79/80赛季德国杯的决赛在杜塞尔多夫队与科隆队之间展开,实力稍逊一筹的杜塞尔多夫在先失一球的情况下连扳两球成功逆转,夺得了德国杯的冠军,在成为一名足球从业者20年之后,雷哈格尔终于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有所斩获。
1981年4月,雷哈格尔接过了云达不莱梅队的教鞭,彼时,不莱梅刚遭遇了噩梦般的降级命运,正在德乙联赛中苦苦挣扎,临危受命的雷哈格尔在成为球队主帅后立刻展现出了不一样的特质,在球队最后12轮比赛中抢下了29个积分,其中包括一波8连胜,强势杀回德甲。
回到德甲后,不莱梅在雷哈格尔的精心调教下迅速恢复了强队本色,始终对德甲老牌劲旅汉堡、斯图加特、拜仁慕尼黑等球队保持着威胁。在很多球迷眼里,雷哈格尔只是一位实用主义至上的教练,比起球星,他似乎更加注重球队的整体,但雷哈格尔也是一位知人善任、善于挖掘球队潜能和培养年轻球员的伯乐,执教不莱梅14个赛季,雷哈格尔不仅为不莱梅带来了两次联赛冠军、两次德国杯冠军、一次欧洲优胜者杯冠军和四次联赛亚军的辉煌战绩,还为球队培养出了鲁迪-沃勒尔、托马斯-沙夫(03/04赛季不莱梅夺冠的冠军教练)、里德尔、赫尔佐格、巴斯勒等一干著名球星。
雷哈格尔的得意门生——鲁迪-沃勒尔
值得一提的是,雷哈格尔执教不莱梅时期的战术体系是偏重进攻的,也正因为强调进攻效率和进攻时间,不莱梅才有机会涌现出很多优秀的攻击手,而雷哈格尔令人称道的另一面,则是他的球队一直在失球方面保持着德甲顶尖水准,87/88赛季,不莱梅创下了整个赛季只失22球的德甲最少失球记录,这个记录一直保持到了07/08赛季,才被希斯菲尔德治下的拜仁慕尼黑(21个失球)打破(而如今的联赛最少失球纪录依然由拜仁保持,它发生在15/16赛季,当时瓜迪奥拉治下的拜仁整个赛季仅丢17球)。
14个赛季的时间,雷哈格尔成就了云达不莱梅的豪强身份,同样的,不莱梅也成就了雷哈格尔德国足坛名帅的历史地位,球迷们不会忘记这段辉煌的历史被称为“不莱梅王朝时期”,更不会忘记它的奠基人——奥托大帝。
03、凯泽斯劳滕奇迹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94/95赛季成为了雷哈格尔在不莱梅执教的最后一个赛季,尽管他的球队在德甲依然保持着强大的竞争力(斩获当赛季联赛亚军),但1995年夏天,雷哈格尔还是选择离开了不莱梅,接过了德甲巨人拜仁慕尼黑的帅印。在雷哈格尔离开后,不莱梅在德甲的竞争力直线下降,迅速跌出了争冠集团,这段低潮期一直持续至2003年,随着米库、埃尔顿、迭戈、皮萨罗、克洛泽等球员的崛起,才一度重回强队行列。
如同一对相恋多年却突然分手的恋人,与不莱梅分开后的雷哈格尔虽然获得了执教豪门球队的入场券,但这段执教拜仁的短暂旅程真的难言成功,常年的执教习惯促使雷哈格尔想要掌控一切,但正所谓“豪门深似海”,像拜仁这样的豪门俱乐部根本无法容纳一位性格过于强势的主教练,42场比赛过后,与拜仁高层屡屡发生摩擦的雷哈格尔挂印而去,并留下了一句:这是我执教生涯中最不愉快的一段经历。
1996年夏天,雷哈格尔来到了凯泽斯劳滕,当时的凯泽斯劳滕刚刚经历了耻辱般的降级,来到球队后,雷哈格尔立即对球队降级的原因进行了透彻的分析——当时的俱乐部内分成三派势力,长期意见不一致,造成了球队的严重内耗和战力损失。于是96/97赛季开始前,“知耻而后勇”的凯泽斯劳滕改组了董事会,任命了新的俱乐部总经理,再加上新帅雷哈格尔,凯泽斯劳滕从上到下焕然一新。为了稳定军心重振士气,雷哈格尔在上任后的第一堂训练课上,便向全队提出了一个要求——无论如何,保持全队的和平气氛,不要怨天尤人。
对“奥托大帝”来说,执教一支乙级球队显然有些“屈尊”了,但是凯泽斯劳滕能给雷哈格尔在拜仁无法获得的东西——这里的一切都以他为中心,这里的一切都听从他的指挥。
尽管身处乙级联赛,但这支球队仍然拥有一条经验丰富的后防线——捷克国脚卡德勒奇、丹麦高塔施容博格、强壮且值得信赖的本土后卫科赫和鲁斯,当然还有老国脚、新队长布雷默。
在统一了球队思想并将队长袖标交给布雷默之后,凯泽斯劳滕很快便重回正轨,96/97赛季,凯泽斯劳滕在德乙联赛中一骑绝尘,以领先第二名十分的绝对优势重返德甲联赛。
命中注定,雷哈格尔是要带领这支凯泽斯劳滕缔造奇迹的。1997年夏天,雷哈格尔在俱乐部的大力支持下,对球队阵容进行了进一步升级——从意甲豪门国际米兰挖来了中场组织核心斯福扎,从索菲亚列夫斯基买来了中场悍将赫利斯托夫,从斯图加特买来了本土边翼布克,还慧眼识珠从一家名叫开姆尼茨的低级别球队中买来了中场新星巴拉克。
巴拉克要感谢雷哈格尔的慧眼识珠
97/98赛季,凯泽斯劳滕在老爷子的悉心调教下,以防守反击的352阵型为主要战术打法,以斯福扎为组织核心,辅以布克、瓦格纳和巴西人拉蒂尼奥的边路传中,为锋线箭头马绍尔、里谢和库卡创造得分机会。凶悍的防守、细腻的组织、快速的反击再加上一点点运气,整个赛季,凯泽斯劳滕将“高效”两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球队的攻击群(马绍尔、里谢、赫利斯托夫和库卡)共为凯泽攻入了42个进球,其中32岁的高龄射手马绍尔以24场比赛21个进球的超高进球率荣膺联赛银靴奖,仅落后勒沃库森的王牌射手基尔斯滕一个球。最终,凯泽斯劳滕以2分的优势力压拜仁慕尼黑,奇迹般的以升班马的身份夺得了97/98赛季的德甲联赛冠军。
凯泽斯劳滕的夺冠,使其成为了足球历史上第二支首赛季夺得二级联赛冠军下一赛季立即夺得顶级联赛冠军的球队(第一支球队是托特纳姆热刺,曾于50/51赛季上演过连夺二级联赛和顶级联赛冠军的奇迹),在这之后,无论是中超的恒大夺冠,还是英超的莱斯特夺冠,“凯泽斯劳滕神话”都会被适时的提起。
经历了这样奇迹般的夺冠,主帅雷哈格尔的江湖地位又一次得到了大幅提升,如果说之前在不莱梅14年的沉淀让“奥托大帝”名满德国足坛的话,那么这次“凯泽斯劳滕神话”则让“奥托大帝”名满天下。
但自古以来都是成功之后的路更加难走,对凯泽斯劳滕这样的俱乐部来说,如何保持打下的江山,甚至比打江山本身更加困难。98/99赛季刚一开始,凯泽斯劳滕不仅成为了所有德甲球队的众矢之的,球队内部还出现了裂痕——队长斯福扎面对媒体公开指责雷哈格尔独断专行、不尊重球员。凯泽的卫冕之路刚一启程,最强的堡垒就要从内部瓦解,好在,俱乐部主席弗里德里希极力斡旋,两位球队功勋以大局为重,才最终化干戈为玉帛。
杨晨破门帮助法兰克福5-1凯泽斯劳滕
可以说,这是凯泽斯劳滕被打回原型的一个赛季,34轮比赛之后,凯泽斯劳滕以联赛第五的成绩结束了赛季,而这个赛季给中国球迷印象最深的一场凯泽斯劳滕的比赛,是德甲最后一轮客场惨败法兰克福的比赛,那场比赛也成为了所有喜欢杨晨的球迷至今仍然会津津乐道的美好回忆。
1999年夏天,凯泽斯劳滕再次实现了球队阵容的升级——门兴边锋彼得森、法国前腰德约卡夫、拜仁老将巴斯勒纷纷来投,凯泽的中前场顿时星光熠熠,但此时的拜仁已无法被撼动,凯泽虽然依旧收获了联赛第五名的成绩,但也算自回归德甲后稳定在了联赛的第一集团之中。
2000年休赛期,凯泽阵中经历过夺冠奇迹的老将们纷纷离队,球队面临着迫切的新老交替,雷哈格尔再次展现出了一位成功主帅的魄力——尽数放走了功臣球员(包括与自己矛盾重重的斯福扎),从捷克、波兰、克罗地亚、希腊等东欧联赛中引进了包括洛克文茨在内的诸多适合自己战术体系的当打球员,以及,像三年前提拔巴拉克一样,从凯泽二队提拔了已经22岁却还在地区联赛混迹的中锋克洛泽。
雷哈格尔亦是克洛泽的伯乐
2000年9月30日,00/01赛季德甲联赛第七轮,凯泽斯劳滕主场迎战弱旅科特布斯,在场面占优、全场围攻的情况下,凯泽斯劳滕主场被科特布斯以1:1逼平,7轮过后仅积8分,排名已跌至降级区边缘。已经被惯坏的凯泽球迷在弗里茨-瓦尔特球场高喊“奥托下课”,随后的10月1日,雷哈格尔交出了德国红魔的帅印。
04、希腊神话
在结束凯泽斯劳滕的执教之后,62岁的雷哈格尔选择休整了一年,也许是另一份命中注定,2001年8月,“奥托大帝”接受了神话国度希腊的邀请,出任希腊国家队的主帅。
2001年10月6日,韩日世界杯欧洲区预选赛关键战,英格兰队主场迎战希腊队,出线形势岌岌可危的英格兰必须在希腊身上拿分方能确保直接出线,这只是雷哈格尔上任希腊主帅的第二场正式比赛,但“奥托大帝”却着实让老特拉福德的现场球迷和数以万计的英格兰球迷为自己的主队捏了把汗,若不是贝克汉姆补时阶段那脚“价值上亿英镑”的直接任意球破门,雷哈格尔的大名应该会响彻英伦。
2004年欧洲杯预选赛,雷哈格尔率领的希腊队出师不利,接连败走西班牙和乌克兰,但在后六场比赛中,希腊队仿佛被“奥托大帝”解了封印一般取得了六连胜,时隔24年强势杀入欧洲杯决赛圈。
在决赛阶段的比赛中,希腊队被分入了东道主葡萄牙和劲旅西班牙所在的死亡之组,在举世瞩目的揭幕战中,面对攻击力强大的葡萄牙,雷哈格尔制定了“稳守反击”的战术,尤其是对葡萄牙的右路箭头人物路易斯-菲戈执行包夹战术,这让整场比赛菲戈都踢得很难受,而希腊队在稳固防守的同时,利用葡萄牙后卫保罗-费雷拉的传球失误和左后卫若热的失位一举奠定了胜局。
谁也没想到,本届欧洲杯的揭幕战和决赛会是同样的两支球队,葡萄牙在首战失利后稳扎稳打,以小组头名出线,并在淘汰赛阶段先后击败了英格兰和荷兰,闯入决赛。而希腊队在小组出线后先后用两个1:0淘汰了夺冠热门法国队和捷克队,与葡萄牙会师决赛。
欧洲杯决赛中的雷哈格尔
2004年7月4日,里斯本光明球场,欧洲杯决赛一触即发,此前一直执着于“稳守反击”的雷哈格尔突然变阵433,摆出一副与葡萄牙对攻的架势,但在比赛开始后,球迷们发现雷哈格尔的真正意图只是让查理斯特亚斯突前袭扰,其余球员则尽数回防,葡萄牙再次陷入了希腊的铁桶阵之中,下半场第十分钟,又是希腊右后卫塞塔里迪斯的突然插上,获得了角球机会,查理斯特亚斯接巴西纳斯的角球一锤定音。
当德国主裁默克吹响全场比赛结束的哨音时,“希腊神话”如期降临,而这一次缔造它的,已不是普罗米修斯、宙斯、波塞冬、阿波罗、雅典娜这些神祗,而是一位绰号“奥托大帝”的德国老人——奥托-雷哈格尔。这是世界足坛历史上的又一大奇迹,它发生在电视转播技术更加发达的21世纪,这使它更加的声名远播,名垂青史。
雷哈格尔的狂喜与C罗的哭泣形成了鲜明对比
沉浸在缔造神话喜悦中的雷哈格尔仍不忘回应那些质疑他“踢法过于单调和难看”的声音,他说:“任何人都不要忘记,教练员的职责是,根据球员特点制订战术。”
这也正是雷哈格尔的高明之处,希腊地处东欧,球员们身材高大,脚下技术与西欧球员相比略显粗糙,于是,雷哈格尔选择为希腊队制定一种踢法简洁、场面沉闷但行之有效的战术体系,让球队立足于防守,利用慢节奏牵制对手,伺机发动快速反击。并在球队的精神属性上增加砝码,让整支球队纪律严明、团结坚韧、拼尽全力。
正是这一系列的内外因素,让希腊足球创造了历史上最辉煌、最璀璨的成就,他们要感谢自己的竭尽全力,更要感谢雷哈格尔的运筹帷幄。
05、伟大而纯粹
2004年欧洲杯之后,希腊足球出现了人才断层,随着德拉斯、巴西纳斯、卡拉古尼斯、查理斯特亚斯等核心球员的老去,雷哈格尔也体会到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尴尬。
在无缘2006年德国世界杯之后,希腊队又相继在2008年欧洲杯和2010年世界杯上折戟,六场比赛只取得了一场胜利,2010年南非世界杯后,已经72岁高龄的雷哈格尔决定辞去希腊队主帅的职务。2012年,不服老的奥托还曾短暂出山,执教过柏林赫塔,但战绩惨淡。
在接连缔造了两次奇迹之后,毫无疑问,世界足坛已留下了属于雷哈格尔的传说,足球历史已镌刻了雷哈格尔的姓名。有人说他是一位平民英雄,因为他的执教生涯一直与豪门无缘,也有人说他是奇迹的化身,有他在就有颠覆传统的可能……不管怎样评价,奥托-雷哈格尔都是一位伟大的主帅。
从1960年踏入职业足球,到2012年功成身退,52年间,这位可敬的老人一直站在球场上,用自己的双脚和头脑为球迷们带去欢笑和激情,半生戎马,不负韶华,他因伟大而纯粹,也因纯粹而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