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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当是一场梦醒了很久还是很感动】错位的爱-我在《诗经》里谈恋爱(五)

(五)

自从上次见到婉如清扬的刘亦菲以后,陆佰又想起了长相相似的多年不见的小蔚,不知她和高虎怎么样了,孩子已经生了几个了。过了好几年,他才发现他早已弄丢了小蔚的手机号,qq微信更是记不住名字,校内网已经快黄了,给她留言如石沉大海。小蔚好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似的。

这天,陆佰在田里锄草时,因惦记着小娟和刘亦菲,不小心被锄头划伤了自己的大脚趾头,趾甲盖也破了,鲜血淋漓。草草包扎了一下就一瘸一拐地往回家赶,谁曾想半路上一脚踩空又崴了脚脖子,身体失去平衡时,这货又下意识地用手扶住地面——结果又折了手腕。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走吧,走吧,这就是,爱的代价。

正值盛年的小伙子突然失去了民事行为能力,只好在家休息,好几天了,也没法去找小娟约会,也没法写信。不过正好,这几天心烦意乱,不如趁此机会清静清静。只是小娟还不知道这事,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啊。这样下去她会不会以为我变心了呢。正想着,夺命连环call就来了。

“哎,老陆,你的小情人来信了!嘿嘿” 隔壁村吴老二送来一封小娟的手谕。

展开是两行娟秀、温柔的笔迹: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

子不我思,岂无他人?

狂童之狂也且!

(你若爱我想我,就提起衣裳蹚过溱河。你不想我,难道我没有别人?看把你给狂的!)

子惠思我,褰裳涉洧。

子不我思,岂无他士?

狂童之狂也且!

(你若爱我想我,就提起衣裳蹚过洧河。你不想我,难道我没有别人?看把你给狂的!)

落款是力透纸背的小娟二字。好一个暴躁的女子。河东狮吼了,后果很严重。

陆佰看着自己绑着纱布的手脚,自言自语道:

“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我要和你重逢在那苍茫的路上”

生命已被牵引,潮落潮涨。但是没办法,自己写不了回信,总不能自己念着,让隔壁大壮帮着写吧。一番叹息之后,熟练地掏出手机:

“小娟啊,对不起,我要说我磕着大脚趾头了你信吗?”

“讨厌!大脚趾头妨碍你给我写封信了?说,你是不是烦我了?”

“没有啊,你听我解释……”

“你解释啊”

“啊?你等会,我想想”

“滚!” 小娟挂了。

陆佰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唉,大家先冷静冷静,我先眯一会儿。

第二天,第二封手谕驾到:

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

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

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

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

好家伙,都气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了。再不赶紧上门赔礼道歉,小娟就要管别人叫老公了。

出了家门,陆佰一瘸一拐地来到街上,叫来一辆马车:

“师傅,去鲍家街43号”

“小伙子坐稳咱们出发了。一会儿我七舅老爷的小外甥女要回家,正好顺路捎着她,你不介意吧?”

“关爱小朋友嘛,没事儿”

过了一会儿,马车在一家胡同口停了下来。只见一个瘦削的身影翩跹而至,淡黄的长裙,蓬松的头发,淡淡的幽香。陆佰趁着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对女孩进行了全身扫描:身高170,体重52,C。

女孩和马车打过招呼后,向后面坐过来,发现里面有人,怔了一下,随即在旁边坐了下来,身上的佩玉发出温润的光。

这……这不是上次跟我撞个满怀的刘……刘亦菲嘛?

我的天,这是哪个大帅比写的剧本!让我在这儿又碰上了天仙姐姐?

陆佰马上装作不经意地整理遗容,不是,整理着装,同时眼睛不住地往旁边瞥。心脏又开始作癞蛤蟆状跳动。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

将翱将翔,佩玉琼琚。

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子一块乘车,脸像牵牛花。步履轻盈欲飞,身佩美玉。那美丽的女子啊,实在是太美了!)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

将翱将翔,佩玉将将。

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有女子一块乘车,脸像牵牛花。步履轻盈欲飞,身佩美玉。那美丽的女子啊,品德实在是好了!)

一路上,陆佰费尽心思想了无数个话题,想着和旁边的妹妹聊聊今天的天气和月色,但始终没有说出口,一会儿被香气熏得想入非非,一会儿又想起可怜的小娟,内心烈火烹油,上演了一出百转千回的好戏。然而一路上,什么也没有发生,姑娘到地方就下车了,甚至都没有正经看过陆佰一眼。

就当是一场梦,醒了很久还是很感动。陆佰脑海里吹出的七彩泡泡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破灭了。对此,他已经习以为常。人生有太多太多的相遇,多到记忆容纳不下,人生却有太少太少的相知,少到一不小心就独自过了一辈子。

来到小娟家所在的胡同,陆佰整理了一下心情,把刘亦菲赶出了心门,再让心里充满了对小娟的歉疚和爱。然后等没人的时候,走到她家门口,开始用暗号建立无线通信:

“嘎,嘎”

“谁家鸭子,咋这个时候叫唤?不对,听着好像是人在叫唤呢” 小娟的母亲一边织布一边说道:

“是不是小偷们联络的暗号呢。最近村里又被偷了不少东西,东头朱开山家里,给大儿子娶媳妇用的小米都被偷了,唉,可怜啊”

“是您想太多了,小偷谁来咱家啊。” 小娟松了一口气。

“这可难说,晚上我和你父亲去村口跳广场舞,你没事就不要出门了,我把大门锁上,免得小偷进来。”

“锁门就不用了吧,我一大活人还看不住家吗?”

“你一个黄花大闺女,万一被人抓走卖了呢,可不得锁严实了。再说,不让我锁门,你晚上要出去干什么去?”

“没……没事啊,那您锁好了。”

完蛋了,可怜的陆佰啊,你就在外面等着吧。

这边陆佰坐等右等不见小娟出来,以为她还在生他的气呢,只好在他家门口徘徊,到了晚上,肚子已经雷鸣的时候,他看见小娟家的门开了,父母出来后,四下望了望,又把门给锁了,然后向村口走去。

难道小娟没在家?

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再说吧!陆佰趁着夜色一个箭步,爬到了小娟家的墙上。

(六)

看到小娟父母出门之后,陆佰一个滑铲从小娟家的墙上跳了下来,半空中又被院子里的杞树枝条划到了可怜的大脚趾头。

“啊!”

“谁?!”小娟赶紧去厨房拿来平底锅,假装父母还在家里,大喊道,“爹,你快和二叔出去看看!灰太狼进咱家了,还把咱家树给折了!”

“小娟娟,别喊,It's me”

“猪头?你咋来了?”

“谁让你来的?有本事永远别来,突然消失好几天连个消息也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缺了胳膊断了腿,被人扔河里漂走了呢。” 小娟眼睛里已经泛着泪光。

“你看,真的!我一路从家赶过来,现在大脚趾头又出血了” 陆佰把脚抬起来,放到小娟脸上,温柔地说道。

“讨厌,那你也得告诉人家一声啊。再说你不打声招呼就来我家,万一被我父母看到,人家小命还要不要了?”

将仲子兮,无逾我里,无折我树杞。

(仲子哥啊,不要翻过我家的墙,不要折坏了我的树)

岂敢爱之?畏我父母。

(怎么会心疼这树呢?是怕我父母(发现你))

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

(你让人想念,但父母之言也可畏呀)

“让我看看你哪儿疼,猪头”

“娟娟,人家现在都管对方叫‘宝’, 咱能不能不要再用80后的词儿了”

“那我走?”

陆佰赶紧一瘸一拐地上前抱住了她,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嗯,木瓜还要继续吃。

“你撒开,我有个东西给你”

原来这几天,小娟一边生着闷气一边却给陆佰做了一套新衣服。

岂曰无衣?

(谁说我没衣服?)

七兮

(有七件呢)

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

(但都不如你送的这件,舒适又美观)

一对俏鸳鸯依偎在一起,少不了又是一系列少儿不宜的战术操作。

“一会儿我父母就要回来了,该走了你”

“等我回去,我就让媒人来说亲,等我”

“嗯。”小娟小声应着。

“我得回老家一趟,禀告一下父母,这次路途遥远,来回得一个多月,你可要等我哟,我送你的玉佩,别摘下来,等我回来,我给你一个家。”

“等一下”

“嗯?”

“这次走这么久,拿着这个,以后天天戴着,不准摘”

是一串黑曜石的手链。陆佰立刻戴上,把手举过头顶,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

“嘿嘿,那我走了。”

又一个滑铲,陆佰翻出了墙,向家里走去。

陆佰把小娟送的衣服仔细叠好,打扫完在豳的房子,锁好门窗,背上干粮和水,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一路上,翻过大山,蹚过河流,躲过虎豹、大象犀牛,忍过饥饿,防过小偷,住过破庙,睡过坟头——终于看见了老家省会的城墙,穿过这座城,就是自己的村子了。

护城河边,陆佰竟然看到小蔚的背影,正在沤麻!她怎么来城里了?高虎呢?

来不及多想,上前去激动地拍了一下小蔚的肩膀:

“小蔚!”

“你是?”女孩被吓一跳,回过头来怯怯地答道。

“不、不好意思,认错人了。”转过来的是一张陌生的脸,但是也很美,只和小蔚差了0.5个刘亦菲。

“……”

“姑娘,我要说你长得特像我前女友你会不会打我?”

“想要微信直说”

“好的”

东门之池,可以沤麻。彼美淑姬,可与晤歌。

(东门的池水,可以沤麻,那美丽的女子,可以和她对唱)

东门之池,可以沤纻。彼美淑姬,可与晤语。

(东门的池水,可以沤纻,那美丽的女子,可以和她拉家常)

东门之池,可以沤菅。彼美淑姬,可与晤言。

(东门的池水,可以沤菅,那美丽的女子,可以和她诉衷肠)

麻也不沤了,家也不回了。姑娘和陆佰坐在河边,从盘古如何开天聊到现在鸡蛋一斤几块钱,从自己悲惨的童年聊到长大后生活如何艰难,俩人聊得热火朝天,再继续下去,大概率要夫妻对拜,要不然就义结金兰。天色不早了,陆佰挥一挥衣袖,和姑娘道了别,此后再也没见。

终于到村口了,乃瞻衡宇,载欣载奔,见到父母,眼含热泪,一阵热闹的寒暄过后,父母亲得知了小娟的情况,很是高兴,当即允诺第二天就去找媒人提亲。而后,一家人坐在一起聊起了家常:

“妈呀,隔壁吴老二都33了,还没结婚呢?” 陆佰磕着瓜子问道。

“老吴家那孩子真惨,谈对象吧,谈一个黄一个;出门挣钱吧,一个子儿也没赚到,现在听说天天在家憋着写字儿呢”

“好家伙,吴老二还会写字呢,不干伙夫改当厨师了啊?”

“谁知道呢,好几天没见他了”

“写啥呢?”

“净写些老头儿喜欢看的东西,老头儿乐呗。年轻人谁爱看那玩意,七天憋出六个字,全用来糊墙了”

“那个吴老二不是和小蔚关系挺好的吗,小蔚呢” 陆佰装作不经意地提到。

“你说哪个小蔚?村东头那个还是西头那个”

“就是离咱家特别远的那个,我小时候经常找她玩,你们都不知道吧?”

“你小时候天天混在一堆孩子里,一堆小脏孩灰头土脸的,不洗把脸我连你都认不出来……老头子,村东头那个小蔚是谁家的孩子?”

“我也不记不太清了,年纪大了,只记得那个孩子没了好几年了”

“啥?”

陆佰顿觉五雷轰顶:

“啥叫没了?”

“听说好像是自杀了,可惜啊,坟头就在村后头那片墓地里呢”

“哦”

“今儿太累了,我先回屋睡了啊”陆佰呆呆地向屋里走去。

(七)

那个自己去了豳后便杳无音信的、那个消失在社交平台上的、那个从小和自己一块长大的、那个经常在最深的梦里出现的小蔚,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夜里,下起了小雨。

黎明时分,雨还没有停,陆佰终于找到了小蔚的墓,小小的一座,已经荒芜。

“小蔚,我也要结婚了”

“小蔚,太多年没见了,你好吗?”

“那些年我们一起写就的诗,我好像记不起来了,好像是一首关于黄昏的诗,写完后,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到了幸福;

我记得你喜欢雨,那一年夏天的夜晚,我们曾一起淋过大雨,你似乎哭了,又好像没有,雨水冲刷着我们的脸,我们把伞都扔了,红色的天空电闪雷鸣,我很害怕,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受到了幸福;

我记得,有一次我去找你逛夜市,夜市的人很多,我和你走在一起,虽然我们的手离对方都有半米远,但是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我再一次感受到了幸福。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回来看你,我已经离家太远,我的记忆在慢慢消退,变得错乱,我不知道再过几年,关于你的事情,我还能记得多少,也许到最后,你只剩下一个名字,甚至慢慢连名字也会遗忘,就像河里漂走的一片树叶,再也找不回来了,这真令人伤心。”

清晨的雾气,淹没了陆佰的脚,在迷蒙的细雨中,他在坟前站了良久,默念着多年之前,没敢送给她的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回去后,陆佰在家躺了一天,第二天,他找到曾帮小蔚送过信的吴老二,想打听当年她究竟是如何死的。

“高虎这个人,真不是个东西!你走后有一天,听说高虎闲着没事去打猎,又勾搭上了一个农家女孩。”

“这种事高虎怎么会告诉你呢?”

“我有一天去帮小蔚家干活,看见小蔚自己拿着一封信在那哭,我就上去问她,结果她把信直接扔地上了,我捡起来一看,也是气得不行。”

“谁的信,写的啥?”

“上面写着:

叔于田,巷无居人。岂无居人?不如叔也。洵美且仁。

(叔去打猎,巷子里就像没住人,难道真的没住人?都不如叔啊,他英俊又仁慈)

叔于狩,巷无饮酒。岂无饮酒?不如叔也。洵美且好。

(叔去打猎,巷子里就像没人喝酒,难道真的没酒喝?都不如叔啊,他英俊又和善)

叔适野,巷无服马。岂无服马?不如叔也。洵美且武。

(叔去打猎,巷子里就像没人骑马,难道真的没马骑?都不如叔啊,他英俊又英武)

落款是一个叫小甜甜的名字。”

“我去,你一个字不落全记住了?”

“剧情需要嘛。”

“不止一封,还有呢,比如像什么: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这种恭维的话。”

“别人喜欢高虎,似乎也在情理之中,那小子长那么帅,难怪小姑娘往上扑啊。”

“关键是高虎来者不拒呀”

“后来呢?”

“后来我没再去过她家,再听说她的消息,就是初雪那天,有人看见小蔚独自划着一只小船,在河中央徘徊良久,然后就跳了下去,那天雪特别大,纷纷扬扬的,小蔚一身血红色衣服,特扎眼。”

陆佰好长时间没说话,一声长叹之后,向吴老二告了辞。

“难道发现了高虎见异思迁,她就想不开了吗?小蔚绝对没那么脆弱。”陆佰觉得,这中间肯定还发生过更重要的事,想到小蔚,又想到可恶的高虎,他久久无法平静,趁着月黑风高,摸进了小蔚家里,家里没人,她父母估计串门去了,太好了,陆佰找到小蔚的房间,记得以前小蔚说过她只有两个可以说知心话的朋友,一个是陆佰,一个是她的日记本。

小蔚去世之后,她的父母有可能把日记本一块烧掉了,但他还是在地砖底下发现了一个用油纸包好本子,本子很薄,她这么多年以来,肯定记了不少本了,但眼下只找到这一本,无奈之下只好悄悄把地板复位,然后溜了回去。

回家之后,陆佰关上屋门,在烛光下迫不及待地打开看了起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竟然大部分都是诗。可能想着,写成诗,即使父母发现了也看不懂吧。唉。

子衿这首诗估计不是写给自己的,那就是写的高虎了。似乎高虎这时对她已经很冷淡了,爱答不理的,约会也不去。可自从小树林野合事件之后,小蔚似乎把全部的灵魂都交付给了那个畜生。可怜的小蔚,就在城门楼底下来回踱着步子,等啊等,等到绝望。不过,此时高虎已不是读书的学生了,为啥要用青衿来形容他呢?算了不管她,第二页是一首《大车》:

大车槛槛,毳衣如菼。岂不尔思?畏子不敢。

(大车槛槛地向前走,青色毛衣颜色像芦苇。难道是我不想你?相爱就怕你不敢)

大车啍啍,毳衣如璊,岂不尔思?畏子不奔。

(大车啍啍地向前走,红色毛衣颜色像红璊玉。难道是我不想你?相爱就怕你不跟我私奔)

谷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皎日。

((咱俩)活着不能在一室,死了要同埋一个坑。我说的话你不信,就让太阳来作证)

好一个生则异室,死则同穴!这首诗措辞激烈,可见当时的小蔚情绪已经非常激动,难以自己了。看来高虎与她产生了什么误会,两人互相埋怨,高虎怨她不够爱他,小蔚情急之下竟然说出了同生共死的虎狼之词,还指天发誓,为了证明爱意,甚至要与他私奔!

“你怎么这么傻啊” 陆佰一声叹息。

高虎这种人风流成性,估计不会答应跟她私奔吧,如果私奔成功了,两人就浪迹天涯,小蔚也就不会死了。如果俩人没有私奔,小蔚可能会伤心失望,也不至于一心求死吧,按照她的性格,应该还会想别的办法。

带着疑问,陆佰翻开了第三页。

(八)

为什么小蔚要和高虎私奔呢?难道双方的父母不同意两人结婚?高虎的父母远在西方,不可能知道他俩人的事情,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肯定是小蔚的父母不同意结婚。可是小蔚的父母当时为什么会反对这么亲事呢?高虎虽然风流,但总归长得一表人才,虽然舞蹈队经常游历四方,不太顾家,但收入也是不菲的,似乎没有特别值得反对的理由。

带着疑问,鼓足了勇气,陆佰带着水果,敲开了小蔚家的门。

“小伙子,你找谁?”

“伯母你好,我是小蔚从小一块长大的朋友,我叫陆佰,来看看您。”

“哦,陆佰啊,好像以前听小蔚提过,进来吧。”

来到了家里坐下后,伯母问道:

“想必你也听说了,小蔚早在几年前就去世了。这次是来做什么呢?”伯母端详了一下陆佰的脸:

“你的样子我依稀有点印象,不过你不和我打招呼,我也认不出来了。小的时候小蔚像个男孩子一样,天天混在一大堆孩子里面玩。”

一提到小蔚小时候,老母亲脸上立刻露出悲伤的神色,眼泪蓄满了眼眶。

“伯母,小蔚当年为什么会自杀呢?”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都已经不重要了,为了小蔚考虑,你还是不要打听了。你来就是为了这个?”

“我这些年一直在外面干活,好多年没回来,我是小蔚的好朋友。刚回家就听说她去世了,心里非常难过,所以想了解一下来龙去脉。”

“小伙子,不瞒你说,小蔚的事我们家对谁都没讲过,虽然小蔚已经去世了,但我们绝对不允许别人还对她说三道四的,还请你理解。小蔚当年和一个叫高虎的人谈恋爱,后来失恋了一时想不开,就跳河了。我只能跟你说这么多。”

见伯母不肯再说,陆佰就和伯母聊了一些闲话,然后便告了辞。

这天,住在离小蔚家不远的七舅姥爷来陆佰家串门,正巧陆佰的父母没在家,陆佰便拿出水果和水,招待这位亲戚,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寒暄着。

“七舅老爷,最近门诊上还是挺忙的吗?岁数大了您也要注意休息啊”

“我这一把年纪了,也活够本了,阎王爷也忙得很,没空搭理我,我就发挥余热,多从他老人家手里抢几个人回来吧”

“干了怎么多年,您的医术可以称得上已经炉火纯青出神入化了吧”

“你娃还是这么会说话,呵呵。这么多年,我最擅长的还是给妇女治病,妇女,容易忧思过度,这些年开的最多的药莫过于柴胡、丹皮、木香、川芎这些了”

听到姥爷说提到妇女,又想着他和小蔚家离得不远,便顺口问了一句:

“姥爷给小蔚看过病吗?就是离你家不远的那个小蔚,女孩子,跟我差不多大”

“那个孩子可惜了。不是没了好几年了么,唉,世事无常啊。”

“对,是她,她最后一次去找您看病您还记得吗?”

“一般我是记不住的,但是她我还真记得,印象特别深刻。”

陆佰一下子来了精神,探身向前问道:

“什么病啊姥爷?”

“不能说。说了对她不好,虽然是已经去世的人了。你问这个干啥?”

“我是她的好朋友,我当然想知道她为什么死了,青梅竹马这么多年的情分呢,不了解清楚,我心里始终感觉像亏欠她许多似的。”

“那也不能说。”

“我用我的人格保证,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再说了,您从小看着我长大的,还不了解我嘛”

“唉,罢了罢了。反正你在豳城已经建好房子了,以后回老家也少了。我就告诉你吧,不过,你要保证,绝不泄露半个字”

“当然当然,您说吧”

“记得那是在深秋的一个下午,树上的叶子哗哗地往下落,街上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那天门诊上特别清净,一个人都没有,我记得很清楚,小蔚那个孩子,穿着绿色的袍子,急急忙忙跑过来找我,说自己最近头晕脑涨,食欲很差,还经常呕吐,让我给看看。”

“结果呢?是什么病?”

“脉象滑而不数,且有力,再看她的舌苔、气色,我敢肯定,是怀孕了。”

“卧草”

陆佰呆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她什么反应?”

“当然是让我保密,这个娃娃还没结婚呢。看得出来,她也慌了,六神无主的。一个劲哀求我,让我给他开药把孩子打掉。可是,这种药不是没有,但我只在书上听过,从来没开过,而且这种药,服完了会大伤元气,她本来就很瘦弱,喝了绝对有性命之忧,因此啊,自始至终也没敢给她开。后来她就失魂落魄地回家了。再后来,就听到了她跳河的消息,唉,造孽啊。”

等七舅老爷离开后,陆佰陷入了沉思。原来小蔚是怕父母发现她怀孕,所以才想要和高虎私奔的。这时他翻开那本日记,上面写着:

蝃蝀在东,莫之敢指。女子有行,远父母兄弟。

(彩虹在东边,没人敢用手指它,女子要出嫁,远离父母兄弟)

朝隮于西,崇朝其雨。女子有行,远兄弟父母。

(彩虹在西边,上午肯定会下雨,女子要出嫁,远离父母兄弟)

乃如之人也,怀婚姻也。大无信也,不知命也!

(可是这个人,坏了结婚的规矩,不守贞节,不听父母的话)

(古人认为婚姻错乱则会出现彩虹)

这首诗有点隐晦,似乎是小蔚在幻想着,不管是大着肚子和高虎举行婚礼还是和他私奔,都会遭人指指点点的场景。

但是怀孕一般四个月才显怀呢,如果及时结婚的话,好像也看不出来。所以一开始小蔚应该是期待着高虎去她家提亲吧。这个想法在接下来的日记里得到了印证。

估计高虎这小子听说小蔚怀孕的消息后害怕了,小蔚想要和他结婚,但他始终模棱两可,始终不见他去提亲。

匏有苦叶,济有深涉。深则厉,浅则揭。

(葫芦有枯叶(说明葫芦熟了,可以绑在腰上用来渡河),济水深了可以过,水深你就连衣渡河,水浅你就撩起下衣过(来娶我))

有瀰济盈,有鷕雉鸣。济盈不濡轨,雉鸣求其牡。

(有满满的济水,有叫唤的野鸡。济水满了但湿不了车轴,野鸡叫唤求其偶)

雍雍鸣雁,旭日始旦。士如归妻,迨冰未泮。

(大雁在叫唤,旭日开始初升,你如果真想娶妻,趁着河水没结冰)

招招舟子,人涉卬否。人涉卬否,卬须我友。

(船夫声声呼过河,别人先过我不过,别人先过我不过,我要等我的哥)

这首诗描写的是深秋时节葫芦成熟了,可以绑在腰上,浮在水上过河了。但是高虎却始终没来,小蔚一人在深秋的河边痴痴地等待,看那色彩斑斓的野鸡叫唤着它的同伴,天上的大雁也从不孤单,孤单的只有此时此刻的自己。

看到这里,陆佰一阵心痛。心疼小蔚的同时又想起了小娟,是否此刻也在遥远的豳城焦急等着自己的归来。接着看日记: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梅子落下了,树上还有七成,追求我的那个人,不要错过了吉日)(摽是落下的意思)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梅子落下了,树上还有三成,追求我的那个人,不要错过了今天)

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梅子落下了,全部用筐装起来,追求我的那个人,等你开口来求婚)

这似乎是第二年的春夏之交了。小蔚从秋天等到冬天,又从冬天等到春天,这时她内心深处可能已经意识到高虎不会主动来求婚了,心如落梅,逐次凋零。对高虎应该已经失望透顶。

高虎长相英俊,孔武有力,性情风流,这样的人从来不会缺女人,看到小蔚怀孕并且想要和他结婚,他肯定第一反应是:逃。

结婚是不可能结婚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结婚的。

失望的小蔚,只好转而求其次,去找高虎私奔。

(九)

上回说到,陆佰找到了小蔚遗留的部分日记,记载了她和高虎发生的事情,里面提到,最开始她想和高虎结婚,苦苦等待对方却不来的事情。

也在意料之中。高虎这样的人怎会为了一棵小树放弃整片森林呢?等不到他,小蔚望眼欲穿,内心焦急万分,再也顾不上矜持,于是去找高虎当面说清楚。

也许是高虎心有愧疚,也许只是高虎的缓兵之计,他俩见面并一番缠绵过后,决定去私奔。

陆佰翻着日记,只见这一页郑重地写着:

主题:私奔。

时间:初夏的黄昏。

地点:城东门的白杨树下。

那应该是一个美好的黄昏,没有风,金黄色的夕阳铺满了大地,越过低矮的房屋,穿过婆娑的树叶,照射在行走的人们身上、脸上,每个人都被镀上了幸福的光辉。

小蔚穿上她最爱的淡绿色长裙,纤纤玉手,将柔顺的头发拨至耳后,两手紧张地握在一起,温柔地站在约定的地方。

杨絮在空中、在街上款款地、悠闲地漂浮着,在此刻,这个世上的一切都那么安静、美好,除了小蔚。高虎始终不来。看着夕阳慢慢变红、变得热烈,光线从金黄变成血红,到最后,太阳一跃而下,只留下一抹晚霞,天空立刻变得清凉、忧郁起来。

高虎还是没来。

小蔚的心像被蓝黑色的天空吞噬了一样,只是徒然地枯等,一直等到漫天星斗,一直等到全身微冷。曰黄昏以为期兮,羌中道而改路!一声叹息之后,小蔚失落地迈开僵硬的腿,走了回去。

东门之杨,其叶牂牂。

昏以为期,明星煌煌。

(东门外的杨树,枝叶繁茂。约定黄昏见面,却等到众星闪亮)

东门之杨,其叶肺肺。

昏以为期,明星晢晢。

(东门外的杨树,枝叶沙沙响。约定黄昏见面,却等到众星闪亮)

自此,小蔚彻底绝望了,在家茶饭不思,也无心睡眠,目光呆呆的,天天倚在门口,看着远方的田野。

有一天,大概是听说高虎所在的舞蹈队最近又会到隔壁村子里表演,已经好多天没见的小蔚,打听清楚了时间地点,满腔愤怒地赶了过去——高虎欠她一个回答。

陆佰翻着日记后面的内容,却感觉有些奇怪,因为下面这首诗是这么写的:

遵大路兮,掺执子之祛。

无我恶兮,不蓵故也!

(沿着大路跟你走啊,拽住你的衣袖啊。不要厌恶我,不要忘了旧情!)

遵大路兮,掺执子之手兮。

无我魗兮,不蓵好也!

(沿着大路跟你走啊,拽住你的手啊。不要嫌我丑啊,不要丢弃我!)

小蔚极有可能逮到了高虎,看见高虎有了新的女人,便和他发生了争吵,最后绝望的小蔚泪水涟涟,放下了尊严,拽着高虎的衣袖苦苦哀求,但求高虎不要离开她。但显然,高虎并没有留下。

看到这里,陆佰的眼眶湿了。

不忍再往下翻,却又急切地想知道小蔚后来如何。于是陆佰沉重地翻开下一页。

中谷有蓷,暵其干矣。

有女仳离,慨其叹矣。

慨其叹矣,遇人之艰难矣。

(山谷有益母草,萎黄又干枯。有女子被抛弃,一声叹息,一声叹息,遇人不淑太艰难)

中谷有蓷,暵其脩矣。

有女仳离,条其啸矣。

条其啸矣,遇人之不淑矣。

(山谷有益母草,萎黄又干枯。有女子被抛弃,一声长啸,一声长啸,遇人不淑太艰难)

中谷有蓷,暵其湿矣。

有女仳离,啜其泣矣。

啜其泣矣,何嗟及矣。

(山谷有益母草,萎黄又干枯。有女子被抛弃,哽噎啜泣,哽噎啜泣,悔恨莫及)

小蔚去质问高虎却被抛弃以后,独自跑到空无一人的山谷中,悲情长啸,风为之萧条,马为之嘶鸣,念天地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这是小蔚跳河后,从她衣服上找到的,送给你吧,留个纪念。” 上次陆佰去找吴老二,临走时吴老二送给他一块手帕。

陆佰接过手帕,看到潦草的字迹,那应该是小蔚的绝笔了,不禁喟然长叹。

回到家后,陆佰把手帕拿出来看了又看,上面除了绣着两只鸳鸯,还写着:

子之汤兮,宛丘之上兮。

洵有情兮,而无望兮。

(你舞姿荡漾,在那宛丘之上,我真心爱你啊,可惜没有希望)

坎其击鼓,宛丘之下。

无冬无夏,值其鹭羽。

(敲得鼓声咚咚响,在宛丘上,无论冬夏,洁白鹭羽手中扬)

这是当年小蔚初次看见舞台上高虎时的情景。

这封绝笔,被小蔚带在身上,然后在初雪的那天,随着她年轻的身体,和着纷纷扬扬的大雪,沉入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中。

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

所有的泪水也都已启程

翻开那发黄的扉页

命运将它装订得极为拙劣

含著泪 我一读再读

却不得不承认

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

陆佰在烛光下,反复摩挲着、端详着小蔚唯一的遗物,良久不语。

夜深了,陆佰独自坐在窗前,看着漫天星斗,叹一口气,将手帕的一角放在烛火上方,看着它迅速地卷曲、冒出缕缕青烟,然后变成一团火焰。

父母跟陆佰说,媒人已经找好,等过几天就可以和媒人一起出发去豳城了。陆佰告诉父母,一切顺利的话,就可以回家举行婚礼,婚礼结束后就将二老接到豳城一起生活。

临出发的那天又下雨了,黎明时分,天色微亮,小蔚的墓前多了一束野花,还有一堆纸钱的灰烬。

那是陆佰人生中最后一次去看她。

在纸钱熊熊燃烧的火光中,他看见小蔚一如从前,向他骄傲地笑着,一身淡绿色的长裙,配着鹅黄色的内衣,翩若惊鸿。

“再见了陆佰”小蔚笑着说道。

“嗯”陆佰向虚空中挥着手。

“再见了陆佰”小蔚笑着又说。

“嗯!”陆佰大声答应着。

“再见了——陆佰”小蔚的脸已经模糊了,绿色长裙与周围的草木融为一体,或者说,消失了。

“小蔚!”陆佰泣不成声。

纸钱的火光已经暗淡、冷却,变成了一堆灰烬。随着一同变成灰烬的,还有一封信,化成了一缕青烟,在愁云惨淡的下着雨的清晨,飘远了。

那封信的内容是: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

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

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

我思古人,俾无忧兮!

絺兮绤兮,凄其以风。

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十)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阳春三月的一天,陆佰被打扮成粽子一样,盛装出场。这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芦苇初生,燕子刚回,沿路开满了灼灼的桃花。现在天色已是黄昏,陆佰乘坐黑色车子,随从人手执灯烛在车前照明,正在去往小娟家迎亲的路上,一路上,他反复琢磨着算命先生说的话,不禁乐开了花。

“本卦火山旅,两爻动,得变卦山火贲,此卦极明,六合卦是也,再加月建、日辰皆旺世爻,不必再占,未来必然婚姻美满,百年好合。”

前些日子,陆佰的父母已经请媒人去小娟家提了亲,陆佰亲自去野外打了只大雁由使者交给女方父母,也祭拜了先祖、占卜了吉日良辰。

繁琐的礼仪之后,到了小娟家,但见她虽着盛装,依然婷婷袅袅,望之令人心醉。

小娟面含羞色,竟不敢直视陆佰,内心却想起了和陆佰初识时,在溱水边的那天,使出毕生的勇气拉着陆佰去看芍药的光景。时光飞逝如电,转眼间,那个英俊的少年身穿华服,戴着头冠,庄重而喜悦地站在自己面前,她注意到陆佰两耳边各垂着一块小小的缀玉(即“充耳”),缀玉用白色丝线悬挂在头冠的两侧,可以用来塞住耳朵。陆佰成熟英俊的脸在两块充耳的衬托下熠熠生辉。

接到新娘以后,陆佰亲自为新娘驾车,往自己家赶,然后在半路上和新娘分开,令换一辆车,自己先回到家,在自己家门口迎亲。

俟我于著乎而

(新郎等我在大门间呀)

充耳以素乎而

(充耳系着白丝线呀)

尚之以琼华乎而

(缀着美玉光灿灿呀)

又是一系列繁复的礼仪之后,终于将小娟迎进了自己房中,宾客和长辈都散去了,此时已是夜晚,陆佰看着静坐于房中的小娟,胸前带着自己送给他的玉佩,自己的手腕上,也戴着她送的黑曜石手链。凝视着小娟笑盈盈地望着自己,陆佰走上前去,两人挨着坐在了床上。此时此刻顿觉一身的疲惫已经自行消退了,但见美人的眼波光芒万丈,照亮整个房间。

东方之日兮

彼姝者子

在我室兮

在我室兮

履我即兮

(跟着我的足迹呀)

东方之月兮

彼姝者子

在我闼兮(闼:内房)

在我闼兮

履我发兮

(跟着我的脚步走啊)

“猪头”

“媳妇儿”

“猪头”小娟捏着陆佰的腮,淘气起来。

“媳妇儿,别闹,该洞房了”

“流氓……”

一脚飞踹,陆佰被踢下了床,假装疼得嗷嗷直叫。

小娟慌忙起身去扶,却被陆佰一个回身搂在了怀里,顺势吹熄了床头的蜡烛……

小娟从来都是嘴上泼辣,其实内心胆怯得很,见陆佰饿狼扑食,不由地两眼一闭,全身僵硬,做好了被猪拱的准备。

可是陆佰并未宽衣解带,而是盯着窗外的满天繁星,和月色下被捆得整整齐齐的柴火,还有被银色的月光照亮的娇美的半边脸,唱起歌来:

“打~河香东流呀,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呀”

“???”

“不好意思,重来”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猪头,再唱一遍”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

今夕何夕,见此邂逅?

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还要听”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

今夕何夕,见此粲者?

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哎呀我也想唱,可是没有赞美猪头的歌呀”

“唱啥唱,来让我们一起为人类的繁衍做贡献吧”

这时,突然在窗前,照射进耀眼的白光,亮如白昼,随后,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的火光在大地上炸裂开来,强烈的气浪和冲击波将房屋、树木夷为平地,伴随着火光而来的是巨大的爆炸声——原来是一颗巨大陨石击中了豳城。

——END——

责任编辑: 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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