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达 文/半岛前媒体记者钟文正/傅磊
青岛以城市之美闻名，夜间经济也很繁荣。
1月20日，由瞭望智库联合腾讯共同编写的《中国城市夜经济影响力报告（2020）》发布，重庆、成都、长沙、青岛、北京、西安、上海、深圳、广州、武汉脱颖而出，成为2020年夜经济影响力十强城市。目前青岛有奥帆中心情人坝、台柳路1907音乐街、城阳鲁邦风情街和水悦城等25条酒吧街开街运营，全市已有音乐酒吧110余家。很多大明星都是从酒吧舞台走向广阔天地，像青岛影帝黄渤最早就是在酒吧演出。“今天我是你”栏目记者通过层层面试，应聘到一份酒吧驻唱歌手的工作，带您体验这种职业的真实生活，也感受夜青岛的别样之魅。记者与乐队演出的工作人员合影
能否被录用，老板都说了不算
如何能得到一份酒吧歌手的工作？首先就是要唱歌好听。记者自认为唱歌还不错，但是如何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驻唱歌手呢？记者联系了之前体验车展模特时认识的演出经纪人小娟，希望通过她找到“入场券”。但是小娟的一席话给记者泼了一盆冷水，“寻常的演出群里发布的招歌手，大多是一次性的，薪水也是按次结账，比如婚礼现场、超市开业、公司年会等等。酒吧驻唱歌手属于长期的工作，是月结的，而且驻唱歌手的圈子也相对比较固定，一般不会在商务演出群里发布招聘。”
第一步虽然受阻，但记者没有气馁，把青岛有歌手驻唱的酒吧列了个表，挨个打电话询问。连问八家都是用一个答案：不招新歌手。甚至有的酒吧还建议记者若实在想登台唱歌，可以选择包场，达到最低消费金额就可以想怎么唱就怎么唱。是不是打电话不够有诚意？记者反思了自己应聘的方式可能有问题，于是决定实地考察——去酒吧试试。
1月25日下午3点，记者来到江西路一家酒吧，此时酒吧还没开门，门口的牌子上写着从下午五点营业到凌晨。随后，记者在附近接连走了几家，情况都一个样。直到下午五点左右，记者来到山东路的Again酒吧，在向工作人员说明来意之后，他告诉记者，当天恰好是酒吧的例会，老板也都在。就这样，记者幸运地遇到了Again的美女老板顾总。
顾总告诉记者：“一个驻唱歌手的基本素质就是唱歌好听、形象过关、会唱的歌要多。”记者迫不及待地表示自己喜欢唱歌，自认为唱得还不错。顾总笑着说：“虽然我是老板，但对歌手的选拔我说了可不算，必须由专业的音乐总监审核之后才能决定，毕竟舞台下面的顾客都是花了钱的，我们要对顾客负责。”原来对驻唱歌手的审核必须经过专业评审的考核，记者激动的热情瞬间有点凉，只能硬着头皮追问音乐总监什么时候能方便面试。“音乐总监后天来指导乐队的新歌彩排，要不你后天早点来试试吧”。
安排妥当之后，记者在酒吧里点了一杯饮料，一直坐到了酒吧打烊，主要是考虑到要应聘人家的歌手，首先要了解人家的演出风格和歌手的实力，毕竟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是吗？
造型不能输，面试前先倒贴
为了本次面试，记者还特地做了一份简历。还利用等待面试的两天时间，突击了一下唱歌的水平，甚至还把朋友拉来当评委，当然这都不算什么。记者最担心的是：对着KTV的屏幕练有歌词，而在舞台上唱歌是没有字幕的，台下也没有提词器，所有演出曲目都必须对歌词达到张口即来的程度，这对唱惯了KTV的记者来说是首先能想到的一大挑战。所以面试之前的两天，记者像背课文的小学生一样时时刻刻念叨着即将要考试的歌词全文。
除了唱歌，还剩“形象好看”这个模糊的界定，为此，记者在网上找来女团选秀节目，研究她们的登台造型，还购买了她们选秀的同款服装和配饰。就连化妆，也是从从网上找舞台妆的化妆视频学的。就这样，记者还没有应聘成功，就已经先行投入了一千多元，这也让记者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下了血本”的工作拿下。
就这样，记者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面试的日子。
记者比约定的时间提前10分钟到达了Again酒吧，一进门，记者就看到第一排中间位置坐着一位颇有威严的中年男子在看乐谱。记者悄悄询问服务员，得知那位就是来监督排练的音乐总监天源老师。发现目标后，记者迅速去洗手间换上了“美少女战士”同款的JK制服，拿好事先准备好的五页纸的个人简历，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朝着这位音乐总监走去。
“老师您好，我想找您面试驻唱歌手，这是我的简历。”记者紧张地一口气说完了在心里不知道排练了多少遍的台词。然而这位天源老师似乎还沉浸在乐谱当中，两秒钟后，他缓缓推了一下眼镜框，抬起了头，虽然他接过了简历，但看也不看就放在手边，说：“以前在哪演出的？”这个问题让记者猝不及防，只能硬着头皮说以前在学校里演过。“参加过什么比赛吗”？“单位组织的员工唱歌比赛算吗？”记者弱弱地说。可能记者的回答让天源老师有些意外，他看着记者，眉头皱得更紧了。
此时，尴尬的气氛迅速蔓延，眼看有些冷场，记者赶忙给自己补充道：“其实我平时也很喜欢唱歌，而且朋友都说我唱得好”！这一句话，彻底把天源老师逗乐了，随后他颇为无奈地说：“一会儿乐队来了，你上去试试吧。先把你的歌单给我看看。”最后，天源老师分析了一下记者的歌路，然后从歌单里选一首《可惜不是你》让记者试唱。末了，还不忘说了一句：“面试歌手不看简历，只看唱得好不好。”
围观之下，试唱歌曲差点忘调
时间接近下午五点半，但对记者来说好像过得特别快。偌大的酒吧围着二十多人，他们的目光所及之处只一个——那就是舞台上来面试的记者，而他们窃窃私语的对话让记者备感压力。
面对这近在眼前的舞台，记者暗地里给自己鼓了一把劲儿，“上！”终于在心里的“千呼万唤”之后，记者第一次踏上了酒吧这方舞台。
历尽辛苦，记者终于坐上了酒吧驻唱的位置
一登场，舞台的灯光和远处一束强光同时打过来，顿时有点睁不开眼睛。整体偏昏暗的酒吧里好像只有记者头顶上灯火通明，强光的照射让记者感觉暖暖的，也让记者忘记了二十多人的围观和注视，只留下一片沉默的黑暗。
舞台上有一个齐腰高的谱架，还有一个大尺寸的iPad搁在上面，仔细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正是记者试唱的《可惜不是你》的歌词，就连字号也都是加大的。记者原本以为没有提词器心里还特别忐忑，这个小设备瞬间让记者悬着的心放了一半。“也不知道这是哪位小天使帮忙准备的？”记者心里嘀咕着，回头一看，乐队中弹贝斯的小哥哥正在向记者点头致意。
三天的歌手体验让记者身心俱疲
此时，天源老师示意开始，各种乐器随后响起。但记者却没有找到KTV伴奏中熟悉的前奏旋律，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找感觉。一阵惊慌后，记者跟着“陌生”的节奏开始了面试。慢慢的，歌声融入这些“陌生”的节奏中去。而乐器合奏的现场感让氛围更热烈，尤其是架子鼓的每一次敲击都在身旁有震颤心脏的感觉，这种感受可不是KTV能体会的。
随着歌曲接近尾声，记者竟然产生了一丝意犹未尽的感觉，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五光十色灯球，有种恍如隔世的游离感：原来离开了朝九晚五的办公室，在酒吧驻唱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啊。“如果不能面试成功，这将是记者在酒吧舞台上的第一首也是最后一首歌了。”记者心里想。
面试成功，薪水一天300元
伴随着歌曲的结束，记者向乐队的各位老师鞠躬致意，然后冲向天源老师，等待着他的最终“审判”。天源老师依旧是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这让记者的心凉了半截，只得把心一横率先挑起话题，故作轻松地问：“老师，您觉得还行吗”？天源老师迟疑了几秒钟说：“跟乐队第一次合作，唱得节奏感还可以，音准也不错，就是舞台表现力差一点，明显缺少演出经验。”
此时，记者乐观地从他的话语中捕捉到了一丝希望，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记者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豁上老脸撒娇卖萌，“老师，我为了这次面试准备了很久，服装都是特意为见您才买的，还特意做了头发。”但是天源老师丝毫不为所动，接着说道：“如果说优点，对舞台的尊重算是你最大的优点。”终于听到了优点！记者有点激动，“虽然是试唱，服装、配饰、造型都准备得很用心，这种敬业的态度值得鼓励。”
虽然作为歌手，最大的优点不是唱得好听，但是没关系。记者赶紧趁热打铁道：“那老师试用我几天吧，我保证天天敬业如试唱，努力练好基本功！”就这样，在记者死缠烂打的央求下，音乐总监总算点了头。
随后，天源老师主动跟记者说起了收入问题，一般根据唱歌水平，一天300元到600元不等，接着他话锋一转说：“你这样的最多300……”“没问题，没问题！”，记者抢着一口答应，能面试算通过就已经很开心了。谁知，记者话还没说完，天源老师又补充了一句：“不能再多了！”。记者：“……”
虽然薪水不高，但是，好歹也算迈进了驻唱的门。
面试结束后，接下来就是乐队要排练新歌了。记者决定留下来学习，看看前辈们是如何演出的。两个多小时后，排练退场的天源老师突然发现了角落里的记者，惊讶道：“你怎么还在，我以为你早走了。”在得知记者是留下来学习后，他终于露出了这一天唯一一次轻松的笑容，并且鼓励道：“其实你唱得挺好的，基本达到了演出水平。下次记得话筒别垂直拿着了！”说着给记者示范起了拿话筒的正确姿势。让记者心里一阵感动。而此时结束排练的乐队小伙伴们也向记者微笑致意，萨克斯手邢晓光更是热情地跟记者说加油。虽然还没正式开始工作，但记者已经感受到了这个小团队的温暖。
第一天上班，贝斯手挺身挡酒
正式入职的第一天，记者六点之前就来到酒吧。一进门便碰见了面试那天对记者说加油的萨克斯手邢晓光。他告诉记者，单位的福利还不错，还有免费的员工餐，而且味道还不错呢。随后，记者便跟着去后厨端出了当天的员工餐——西红柿鸡蛋盖饭。邢晓光一边吃一边说：“这是我今天的第一顿饭，虽然天已经黑了，但也算是早餐。”看着记者不可思议的表情，邢晓光接着说：“凌晨12点半下班还可以吃员工餐，不过那时候一般就吃不下了，干演出的很多都一天就这一顿饭。”
有了热心小伙伴的介绍，记者的入职第一天顺利了许多。这里晚上6点到岗，7点开始热场，9点正式演出，每场演出45分钟，间隔休息10分钟，正常情况下能凌晨12点30分结束最后一场演出。舞台上除了乐队的键盘手、贝斯手、吉他手、鼓手之外，三位歌手同时站在台上，当一位站在前面主唱时，其他两位需要配合伴唱或者舞蹈活跃气氛。除了唱歌，在舞台上跟观众互动聊天也是歌手的演出任务之一，受欢迎的歌手能收获更多的观众点歌和扫码打赏，而且类似网络主播收到观众打赏一样需要跟平台按一定比例分成，只是在酒吧通常是平分的。
有了面试时登台唱歌的经历，到真正演出时记者已经没有那么紧张，面对台下真实的观众要比面对音乐总监一个人的时候反而更放松，因为台下的掌声和欢呼是对舞台表演者最大的鼓励。
台下的观众以年轻人的聚会居多，也有不少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士。到晚上11点左右，迎来了第二拨客人到场的小高峰，有的客人明显进场时就已经带着醉意。当记者一首歌唱罢，一位喝醉的顾客举着两杯酒来到台前敬酒，记者还没听清楚他说了句什么就见他把手里的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把另一杯递到记者面前。面试前只知道练好歌，没想到还要练酒啊，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记者只得向这位大哥鞠躬，解释自己第一天上班，开车来的，实在不方便喝酒。“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大哥不依不挠。就在记者陷入两难之际，身边的贝斯手小哥哥接过了大哥的酒杯，笑着对大哥说：“我敬大哥一杯酒，祝大哥新年发大财！”说着一饮而尽。此时酒吧的两位工作人员也把大哥请回了座位，记者有些歉意地向这位贝斯手小哥哥鞠躬致谢。
第二天零时40分，终于结束了这一晚上都神经高度紧绷的夜班。以前很多人会觉得去KTV唱歌还花钱、当个酒吧歌手又开心又能赚钱特别美好，但是记者干了三天就无法再坚持下去。
首先大多数歌手一天都不休息，这在记者看来，哪怕收入再高，身体都很难适应。其次是每晚的劳动强度都很大，唱歌不再是随心所欲的娱乐，而是凭本事吃饭的一项工作，演出时哪怕自己不唱歌也需要给其他歌手伴唱或者伴跳，全程在被观众围观的表演状态中，这对精神和体力都是很大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