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拍童装照片的时候,我穿着警服,幼儿园里透着严肃。
童装店里并没有警服,大多是卡通人物。我不信,死活要穿警服,妈妈终究抵不过我的软磨硬泡,找到了一家有警服的店,拍下了童年的第一张童装照。
妈妈问我“为什么”,我回答:理由很简单,因为爸爸穿警服,平凡中透着庄严的形象早已深入了我心。
爸爸是一名警察,自然,我也曾经有一个当警察的梦想。穿上警服,拿上手枪,把警帽戴得端端正正,我就是一个有模有样的“小警察”。手枪对准目标,右眼紧闭,左眼瞪得溜儿圆,一扣扳机,正中目标,轻轻对着枪口把烟吹走,潇洒离去。这是我心目中的那个威风凛凛、惩恶扬善的警察,伟大而庄严。
然而爸爸从来没摸过枪的警察形象,却并不是我想要的。在我的印象中,他总是坐在办公桌前,键盘“嗒嗒”地响个不停,他的两只眼睛不时地转动着,仿佛在思索,但思索的,是“这份文件要怎么表述才严谨”,而不是“这枪要怎么开才能一击命中”。一份份文件从这一台电脑发送到另一台电脑,爸爸长吁一口气,而我常失望地离开。如此平凡的一份工作,怎么可以称得上是警察?
随着职位的上升,爸爸的加班时长变成了五个小时。他好像也过上了现代奋斗青年的生活,但不是“九九六”,而是“七九七”。一周七天,一家人只有两三次能能聚在一起吃个饭,即便是周末。印象最深的一次发生在一个冬夜。那一年冬天冷得怪异,最低温已经接近冰点了,家家户户都围在桌前吃火锅,谈笑风生,奇闻趣事,不绝于耳。我们也不例外,爸爸难得回来,我们都很开心。饭过一半,突然,一声阴森的冰冷的蛐蛐声响起,我知道——是爸爸的手机(工作报信设备)响了。是一份急件,需要马上处理,他只是说:“给我留点糖水”。便出门了。透过窗户,我能看见一个穿着朴素的男人颤颤巍巍地走出小区大门,或许是太冷了,他还时不时抖动一下。我慢慢意识到,也许这么平凡而忙碌的爸爸,或许就是警察中的最普通的一员。
糖水热着,放在锅里,期待着一个中年男人将它舀起。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糖水冷了,却依旧无人打破这份“宁静”。我已经蜷在被窝里,昏昏欲睡,妈妈正着急地翻来覆去。 终究是熬不过寒夜的阵阵冰冷袭击,我和妈妈都进入了梦乡。
清晨,我醒了,这是一个暖阳天,阳光射入屋内,淡淡的光填满了房间——这是冬天的恩赐。大约是六点半吧,走出房间,看到爸爸的房间仍像昨天我睡前一样收拾整齐,我有些许失望,可怜爸爸没能在微光的照射下从家中的被窝里懒洋洋的坐起来。但当我走到厨房,我讶异了——碗中的糖水消失了?!我赶忙跑到门口,电子门锁记录下了最近两次的开门时间——一次是两点钟,另一次,是六点。
从那以后,我对警察的认识彻底改变了:不摸枪的警察也是警察,而且更值得我尊敬,更加庄严而伟大。
那张老照片,我依然保存完好,且时不时会翻出来看看。它藏着我对父亲,与父亲的职业油然而生的佩服与敬意。平凡中的庄严,这是对警察这一职业最好的阐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