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达 （IC photo/图）
据《美国新闻》公布的排名榜，在麻省所有的中学中，公立的波士顿拉丁学校名列前茅。它也是波士顿三所“考试学校”之一。
与其它波士顿市的公立中学不同，这三所名牌中学25年来一直要求申请入学的小学毕业生参加难度较高的统一考试，学校最终按学生的考试成绩与学分（各占50%）择生，“考试学校”因此得名。
对不少居住在波士顿的亚裔家庭来说，进入公立的“考试中学”不仅是提升下一代社会地位性价比最高的手段，而且是一条有规可循的捷径：只要平时努力学习，考试成绩出色，进入名牌高中，进而被一流大学录取，完全是可以企及的梦想。统计数据显示了亚裔学生在这方面的优势：虽然亚裔学生在波士顿学区内只占9%，但波士顿拉丁学校的学生中近30%是亚裔。白人学生在三所考试学校的比例也高于学区内白人学生的比例。
相比较而言，虽然波士顿市学区内72%是黑人和西班牙裔学生，但他们的人数在排名第一、竞争最激烈的波士顿拉丁学校只占21%。对黑人和西班牙裔学生的民间和官方的代言人来说，造成这一比例严重失衡的罪魁祸首是严格的入学考试。近几年来，要求取消考试的呼声越来越高，疫情的到来打乱了正常教学秩序，但也为取消考试提供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2020年10月，波士顿学校委员会以疫情为由公布了三所考试学校2021年的招生新政策。亚裔和白人学生及家长们惊奇地发现新的政策不仅取消了严格但一视同仁的入学考试，而且规定80%的录取名额将根据学生居住地的邮政编码来确定，也就是说一位成绩一般的学生只要邮政编码是正确的，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取代一位成绩更优秀但邮政编码不正确的学生进入名牌中学。明眼人一眼就看出因为不同的族群在居住方面有相对的集中性，邮政编码只不过是种族的替代参考。
因为担心自己孩子被名校录取的机会被大大消弱，8名亚裔学生和6名白人学生的家长组成波士顿家长联盟，在2021年二月把波士顿学校委员会告上了法院，要求联邦法官禁止波士顿市执行新的招生政策。他们在向法庭递交的备忘录中具体阐述了他们打官司的法律依据。
家长联盟首先从宪法的层面来阐述其诉讼的理由，他们指出波士顿市以邮政编码来确定新生录取名额的做法有悖于美国宪法对所有公民做出的同等保护的许诺，因为邮政编码只不过是以种族身份来录取新生的一块遮羞布。作为证据，备忘录援引了波士顿学校委员会自己公布的数据：学校委员会的模拟结果显示在以亚裔和白人为主的邮政编码区域，被名校录取的新生名额有显著下降，而录取名额提升的地区都是在以黑人和西班牙裔为主的邮政编码区域。总的来说，白人和亚裔的录取率分别降低了7个和5个百分点，而黑人与西班牙裔的录取率分别上升了8个和3个百分点。
波士顿学校委员会为自己的邮政编码计划做了辩解，称这一政策是为了在“种族、社会经济地位和区域等方面上达到多元化”。但波士顿家长联盟在备忘录中以波士顿唐人街为例驳斥了这一冠冕堂皇的解释：虽然唐人街所在的邮政编码区域在富裕程度上在波士顿市倒数第四（家庭年收入的中位数不到4万美元），但新的邮政编码方案并没有对这一社会经济地位较低的地区倾斜，相反，新的政策意味着波士顿唐人街能进名牌中学的新生将从2020年的24名减至14名，跌幅超过40%。
4月中旬，地区法院的联邦法官William Young作出了裁定，拒绝了波士顿家长联盟提出的暂缓执行新招生政策的请求。虽然波士顿学校委员会一再强调其新的录取政策在平衡学生种族结构上所起到的倾斜作用，虽然委员会未能提供有关社会经济地位多元化的证据，法官称新的招生政策在种族问题上是“中立”的，因为由新政策导致的新生种族结构的变化只不过是社会经济地位和区域多元化的衍生结果。
波士顿家长联盟决定上诉，诉状已经递交给了第一巡回法院。与此同时，案情有了新发展：波士顿学校委员会成员在邮政编码方案的听证会进行过程中相互进行的短信交流被泄露给了波士顿的两家报社。这些交流记录按要求是必须在打官司前交给原告和法官的，但委员会成员诋毁白人和亚裔的文字被删除了。6月22日，波士顿家长联盟依据相关法律正式请求地区法院的法官重新考虑其之前所作的裁定，并在递交的备忘录中指出，波士顿市不仅故意删掉了对自己不利的相关短信文字，而且对法院撒谎，称其递交的证据是完整的。7月9日，地区法院法官Young宣布他将撤回自己之前的决定，因为波士顿市隐瞒了重要证据，误导了法官。
虽然地区法院的联邦法官对作为被告的波士顿市的撒谎行为表示愤怒，并将择日重新作出判决，但我认为他在新学期即将开始前推翻三所考试学校新的招生政策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另外，波士顿学区7月15日已经决定2022年三所考试学校在招生时不举行统一考试，并把按邮政编码决定新生名额的做法改为按8个社会经济区域来划分名额, 为亚裔和白人家长打官司增加了难度。
对三所考试学校来说，生源的改变提出了新的挑战。之前，学生们以学霸型为主，学校设立的很多高深、超前的课程非常受欢迎。从今年起，新生的水平开始参差不齐，学校必须考虑是否要放低身段，在课程安排上向水平较低的学生倾斜。否则，将有很多被拔苗助长但身份正确的学生会退学，转至压力更小的学校。考虑到波士顿市在追求多元化时表现出的那份执着，三所名牌中学被迫降低要求进而逐渐失去其往日风采的可能性会更大。
波士顿名牌中学新的录取政策从短期来看意味着亚裔学生将面临更大的内卷压力——众多的学生追逐着大幅减少的入学机会；但是因为新的录取政策不敢直接与种族挂钩，我们不能排除这一可能性：一些敢冒风险的亚裔家庭会迁出华裔和白人较集中的地区，搬入以黑人和西班牙裔居民为主的地区，以增加自己的孩子被名校录取的机会。
从长远来看，亚裔家庭必须做出最坏的打算，即进入名校的机会不再与考试结果和平时的成绩挂钩。其实，这在旧金山已经变成了现实——其著名的罗维尔高中已经废除了考试，改用抽签的方式来录取新生。当学校被迫或满足于培养庸才的时候，社会——特别是竞争激烈的商界——对人才的要求并不一定随之降低。很多公司表面上政治正确，但在用人时无法不考虑员工的实际水平。从小培养孩子的独立性和创造力，对未来社会的人才需求做出准确的判断，这才是以不变应万变的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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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