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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金娘花】成都“花痴”夫妻建“无土”空中花园 一年四季玫瑰盛开

封面新闻记者 李媛莉

英国诗人西格夫里·萨松代表作《于我,过去,现在以及未来》中有句经典诗——“in me the tiger sniffs the rose”(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大意是指,远大而刚毅的雄心也有被温柔和美丽驯服的时候,喻示人有强悍与柔软的两面。

刘颜辉恰似一只细嗅蔷薇的老虎,文科学霸变成农业技术控,他钻研园艺,学得世界顶尖的土壤改良、品种培育、控温控光、有机种植等方法,与妻子周思岑建起一座四季有玫瑰花开放的”无土”空中花园,还是一座可以吃的花园。

一座空中花园

“无土”栽培200多种玫瑰 四季有花开

成都市区南隅,刘颜辉和周思岑的空中花园在一处商业楼的顶层,夫妻俩唤它作“植寤”,取字于《诗经》中“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意思是“唤醒植物”。

踩着清晨的雨露,周思岑出现在花园里,绯红的、淡紫的、鹅黄的、乳白的、翠绿的、鲜粉的玫瑰花朵簇拥在四周,还有吉普赛新娘(满天星品种)摩肩擦踵绽放,褪色后的无尽夏(绣球花品种)摇曳枝头……岁末之际的冬天此处却是云蒸霞蔚的茂盛景色。

细细观看,再慢慢蹲身抬手,轻轻摁下剪刀,周思岑悠然行走园间,采集迷迭香和玫瑰花;刘颜辉眼疾手快,手起刀落,修剪的枝丫转眼在脚下成堆;还有几个年轻的男女在浇水、抹桌、插花,一天的园艺生活又开始了。

12月21日,成都阳光甚好,四周没有更高建筑物遮挡的花园被晒得透彻,是周思岑最喜欢看到的。“当初之所以选择在这个屋顶建花园,采光就是重点考虑的一项。”2015年的冬天,刘颜辉和周思岑开始往这里搬运玫瑰,启动一座空中花园的建造。

在那之前,刘颜辉和周思岑搜集有2000多个珍贵品种的玫瑰,种植在自家农场和家里的屋顶花园。“我们在安岳做农业,主要种柠檬,所以有个农场,就从中辟了一块地种各种植物,”对植物,尤其是玫瑰的痴爱,是夫妻俩共同的爱好,从2008年结识起,刘颜辉和周思岑便陆续从世界各地搜罗回玫瑰,“大多都是幼苗阶段从国外带回来的,也有像根雕一样的,把它从根雕的状态养活。”

那时候种在家中屋顶花园的玫瑰,是刘颜辉和周思岑优中选优从安岳农场搬到成都来的。“经常吸引朋友,朋友的朋友,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周思岑回忆起当时的日子,恰似一份甜蜜的负担,“来的人越来越多。不过当时家里种的花更多地是摆放在一起,缺少‘花园’的设计,不是适合招待的好地方。”

刘颜辉和周思岑是乐于向更多人分享的,于是在家的对面,他们找到了更大的空间。这个一千平米的屋顶被一分为二,室内和室外露台各占一半,200多个品种的顶级玫瑰盛开在室外,成为成都最大的空中玫瑰园。

铺在草坪上的木板路在花园中延展,伸入每个花海围筑起的小天地,草坪软昵厚实,草木繁茂葱郁,花朵馥郁芳香,身在“植寤”的人,总抵不过少女心膨胀。看景的人被迷得神魂颠倒,谙熟花园生长的人,总在惊叹。“你看到的草坪,种植袋,下面都不是泥土,而是从欧洲进口的介质。那是种泥炭椰糠有机质的合理配比,另外添加适当的生物菌。”周思岑的话语气息里满是崇拜,“颜辉经过多年实验,调配出这种最适合在成都种玫瑰的介质。”

刘颜辉接过话,“我们用的几乎是纯有机介质,它的有机质含量达到了97%,崩解后会被植物吸收,所以定期要往里边再添加。”从“无土”栽培窥一斑知全豹,刘颜辉对玫瑰的精细种植强调“极致”——比如对肥料有精准的控制。“很多人以为肥料给多了就可以,不是那样的,最棒的就是像人的肌肉一样,脂肪一点不多也一点不少。而且根据节气来,最热的时候,让它多喝点‘稀饭’,就像人一样,夏天喝点稀饭,浑身清爽。”

精心照料和玫瑰花品种的选择,实现了“植寤”四季都有花开,“莫奈”、“玉玲珑”、“一千零一夜”……这个冬天,还有诸如此类的近百种花朵争艳。“玫瑰也很怕酷暑,盛夏基本上没什么花朵,像这样在楼顶上种植的更难,但我们在地面做了降温系统和喷灌系统,并通过微生物群落的代谢物调节植物的新陈代谢和抗逆性,保证了夏天的开花效果也很好。之前大家都认为皮尔德罗萨,国内也叫龙沙宝石,只在春季开,但在我们这里会开四轮,只是春季是爆花期,其他季节花少些。”

一枚学霸男

学霸变成园艺技术控 能控制玫瑰的新陈代谢

“我先修得比较‘轻’,你看这些……”刘颜辉放慢了修剪的速度,一边动剪刀,一边示范教学,跟在身边的小徒弟连声应着。把自己擅长的教给徒弟,是“园丁”刘颜辉努力的事情之一,这让他想起当初自己如何从师父那里学技术。

重庆人刘颜辉是个学霸,16岁参加高考时拿到了远超北京大学录取线的成绩,后来遵从父母的意愿进了四川大学本硕连读班,学中文。2007年,时值28岁的刘颜辉转行投身有机农业,跟着从国外请来的专家学本领,“光是学修枝的时候,一口气剪烂了6把剪刀,手掌全部磨出厚茧。”

从专注和勤奋入门,刘颜辉日渐与植物“深交”。“做花园也好,做农业也好,最主要的是你要把植物的习性,昆虫的习性,把它们的逻辑理清楚。”在“植寤”能够找到的逻辑,是刘颜辉给植物生长搭建的整个生态系统,诸如“植寤”的露台地面至少做了5层处理,“最底下一层做的是阻根层,防止植物的根系穿裂地面;第二层是防水;第三层用的是特殊的无纺布,可以整体平衡湿度和养料;第四层铺的是椰糠,保水保肥的同时,它的物理结构也可以为露台提供温度的平衡;之后再在上面铺地板石块等小路,以及周边的草坪,使之成为一个健康的保温保湿小环境。”

有“药罐子”之称的玫瑰,刘颜辉绝不让她们沾农药,对付蚜虫,也用生态的治理方法,“比如用蚂蚁和瓢虫。蚂蚁会像养羊一样把蚜虫搬到窝里,吃蚜虫分泌的蜜;瓢虫更厉害,平均每株月季上有20只左右的瓢虫就能达到平衡了。我们还在花园里种上番茄、草莓和蓝莓等一些浆果,吸引鸟类来吃,它们吃了浆果也会顺带捉虫。

当然,微生物系统让土壤肥沃,是减少植物病虫害的关键。”

有机农业领域带出的专业能力,用在打理花园上,刘颜辉成了不折不扣的技术控,从搜集种植的2000多个玫瑰品种中,他不断地选一些开花性能比较好,能做进一步提纯的品种。“因为物种在繁育的时候很容易出现退化,也可以出现进化,我们在逐步逐步地提高它们。当气候条件和她的培育地、出生地不一样时,我们应该是从物种方面去筛选她们。我们也在栽培技术上提高她们,通过控制植物的新陈代谢实现。比如太热或太冷时,她们的新陈代谢就会紊乱,但是通过养料,补充适合的蛋白质、微量元素、氨基酸,会加快它的新陈代谢,提高它的抗病性。”

在筛选和培育品种的过程中,失败也曾是碗“家常饭”。“我们最早从欧洲引进过来的那批花草,是经过了非常残酷的淘汰的,最后物竞天择,只有最适应环境的活下来了。”另外还有人的影响,刘颜辉的一个徒弟曾领命照顾几株玫瑰花,年少的徒弟偷了两次懒,没有按照师父的时间要求和用量要求给玫瑰浇水,最后价值几十万的花全部死掉了。

“现代规模本来就是人工培育的产物,非常娇气,好多品种在野外是没法存活的,需要精心的照顾。”在“植寤”,人工浇完整个院子,需要一整天的时间,不同的花用水和浇灌方式各有不同,“光是学习如何浇花都得花上两三年时间。”

一个美厨娘

可以吃的有机花园 苔藓能拼成“世界社区”

把目光放在玫瑰上,刘颜辉说因为她天生就是花园里的主角,周思岑则爱它的多姿多彩,还看它是不是美味,“颜辉他是园丁,我负责泡泡茶、做美食、拍拍照。”1980年出生的周思岑保持着少女心,就像花园里粉嫩的玫瑰,“这里的200多种玫瑰和200多种铁线莲、香草、石斛等,绝大多数是可食用的,是一座可以吃的有机花园。”

莫奈的画作能给带来灵感,周思岑和朋友用花园里的植物做了《睡莲》和《从玫瑰花园眺望吉维尼的小镇》,“颜料是我们把鲜花或花瓣压成干花,再用干花的碎沫磨成花粉涂上去的。用到了玫瑰花瓣,桃金娘花,旱金莲的嫩叶子,德国洋甘菊,牙买加木薄荷,野生桔梗花,鹅莓,巴西甜菊,乌干达桢桐花,小木槿,最后的样子就像莫奈的画作呈现出来的颜色和样子”。

一边说着话,周思岑一边端出了甜品,她亲手制作的天然玫瑰酱,与水果等调配成羹汤,甜而不腻,沁心润脾。以花入馔,从花草茶、甜品到各种主食,周思岑希望用食物打通味蕾,畅通心境,“过去我只爱吃美食,但因为自己种花以后,就忍不住在这些美景上做文章,分享给来看花的朋友,大概美食和美景相通的吧。”

对周思岑而言,以花会友,是空中花园承载的最好的记忆,“不分年龄、职业,找到我们的人都是很爱植物的,有人来交换花草,有人来义务帮忙。”吸引力法则认为,思想集中在某一领域时,跟这个领域相关的人、事、物就会被他吸引而来,有一种看不见的能量,周思岑深以为然。夫妻俩修建“植寤”时,陆陆续续竟然有100多人主动跑到这里来帮忙,“有以前认识的,也有完全不认识的人,他们来帮忙做各种各样的杂活。”

后来,周思岑线上组建起一个“义工群”,参与“植寤”修建100多个的人都在里面,他们平日里总是不定期到花园来坐坐,还有人会给周思岑带自制的零食,把从这里带走的美景换作美食回赠给她。

如此这般互通往来的美好,“植寤”中还有更多痕迹。室内的绣球、苔藓、蕨类等来自世界各地,周思岑把它们比作“世界社区”,“有来自电影《茜茜公主》里那个喷泉公园的苔藓,还有电影《音乐之声》里那个古堡来的小植物,还有朋友在不丹的虎穴寺带回来一块儿巴掌大的青苔……这些植物都很珍贵,充满故事。”

一个人生梦

在城市的屋顶造完整的自然生态圈

显然,刘颜辉和周思岑种植玫瑰的影响力已经越来越大,原本是“私家”的屋顶花园,也成了爱花之人接踵而至的空中花园。于夫妻二人来说,他们都乐意接收这样的改变。

周思岑希望“植寤”能让更多人学会爱花,不是辣手摧花式的爱,而是像汪曾祺在《葡萄月令》里的那种爱,“花有生命,玫瑰气息最强的时候是清晨和傍晚,晚上她们也会睡觉的,睡觉以后,就会深呼吸,白天太阳出来时,花瓣会张开,把花蕊露出来,傍晚就慢慢收拢,把自己裹起来,好像告诉你,我要休息了,你摸她的时候,感觉紧绷绷的,不像白天很松软,到第二天清晨又醒过来,再打开。”

日本农艺师宫崎曾很认真地跟刘颜辉讲,他可以听见植物在和自己讲话。“他说第一次去蒲江的一个猕猴桃园时,一进去就‘听’到猕猴桃在跟他讲这儿压着了,那儿不舒服,于是他马上拿剪刀在那儿剪,让她们舒服点。他已经成痴了,是一个有了植物性的‘植物人’,这个对我触动比较大。”总被朋友说是植物“上身”的刘颜辉自觉没有与植物对话的境界,“但是可以跟她们有一些沟通,至少凭着直觉,看她们的光泽,就大概知道水啊,肥料的含量。”

刘颜辉有一个技术男的“野心”,通过美的东西更好地和外界交流,最终让别人看到美丽背后的科学。“很多做园艺的人都是冲着美而来,我一开始就是从科学角度来做,”刘颜辉寻找更多的意义和价值,是这个花园对大家的触动,能让人思考和关注生态。

“我有2000多种玫瑰,1000多种铁线莲,林林总总共几千种植物,但数量多并不能说明我的水准和能力,也许能说明我很勤奋,一直在搜集。实际上,我在做的是以搜集到的植物为素材,研究生态。”刘颜辉说,他想要实现的,是能够在任何地方精准模拟某种自然环境,这种自然环境可以让来自欧洲的玫瑰繁茂生长,或者可以让只在森林存活的石斛在城市家庭生根开花,“有一天,在城市的楼顶,甚至是家家户户的阳台,都能造完整的自然生态圈,真正实现植物有机生长。”

把园艺,以及在这当中建起完美的生态链传播给外界,刘颜辉说,这是他想做的抛砖引玉,“更多人去关注植物,关注农业,关注生态,并真正投身于此。”

责任编辑: 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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