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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幅】何谓“寸锦寸金”?这门织造工艺,至今无法用机器代替

千虫做茧,一开始作为霓虹

在薄如蝉翼的韩服里,

绝世雍容的王室仪官,刺绣品。

甚至震惊现代国际时尚界的中国传统服装。

今天的专家、织女、绣球

寻找实战中的肉

传承手中的绝活

丝绸霓虹,几千年来穿着衣服,

几千年前,当人类还处于女毛饮酒阶段时,我们的祖先发现了一只小虫,吐出来的透明丝绸,织成丝绸,不仅我们的身体,人类文明也一下子跃升到了很高的境界。

天章冠冕,华服天下。无数的能工巧匠,尤其是心灵手巧的绣娘织女,穿梭飞针,把天上的云霞,地上的风景,还有瑞兽祥禽,嘉木美卉,伴随她们的款款深情,织绣成了让我们获得温暖、美丽和尊严的彩衣华服。中华文明如果没有这一条蚕丝带来的一切,必定要逊色许多。

云锦是华夏三大名锦之首。2015年,一幅比原作大十倍的云锦《蒙娜丽莎》惊艳米兰世博会。观者无不赞叹其精妙绝伦,实乃“天工织就”。

走进织就《蒙娜丽莎》的中国南京云锦博物馆,我们看到展厅开辟了一个空间,排布了几台织机,专业织工们现场织制作品。这些长达五米多、高四米的木织机,令很多参观者感到震惊和迷惑。再细看这些千丝万缕的线,在两名技工的手中、脚下,一缕一缕地被提起,又一根一根地被牵织,耗时一天时间,织成五厘米左右花色美丽的织锦。

云锦,产于南京,有一千六百多年的历史,以其锦面灿若云霞而得名。云锦生而高贵,它乃元明清三朝皇家御用服饰材料。正是因为长期是宫廷用品,故云锦在制作过程中不惜工本代价,这也成就了云锦登峰造极的工艺。

李晓伟:这个纹样上我们可以看到有很多金色。这幅作品,我们称它为三色金,这个品种也是云锦传统的、非常有代表性的一个品种。

我们采用的是不同含金量的金线,全真金然后加上赤金,略有发红色的铜的成分叫赤金,然后还有白金,白金就是银线。所以你在这个图案上看到有一些发黑的部分,就是因为银它时间长了,跟空气会有氧化的部分,所以就是发出这样的黑色。然后这个暗纹呢,又有大小葫芦纹串在一起,我们称它为“串枝葫芦纹”。葫芦纹上又有江崖海水,也寓意皇家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云锦之所以灿若云霞,与其使用原材料的考究有关。云锦对蚕丝的要求很高,所用蚕丝必须强度大、匀度好、耐磨性强。蚕丝的染色亦非常讲究,色彩也极其丰富。

用一个差不多指甲盖那么大的云锦,有“寸锦寸金”之说,除了它所用材料价格不菲,更重要的还是工艺难度大,工序繁复,工期耗时长。

即使是现在,织锦仍然是一个功夫活儿,两个师傅一起合作,一个拽线,另一个织线,一天时间也才能完成5厘米左右的织物。假如要织造一张面幅为 78 厘米宽的云锦,那它的织面上就约有 1.4 万根丝线。由此可见云锦织造的繁复与耗时。

李晓伟:云锦它是从无到有,从一根丝线,原材料开始,想好它要做什么图案,想好它用什么颜色来设置这个纹样。然后通过交织的过程,把纹样织在织物的结构里面。所以它的面料织造的形成的过程,是非常复杂的。经线先提起来,然后纬线再穿过去。比如说这朵花我是红色,这边这朵花我是绿色,那在这两朵花同时提起的时候,这边用绒管在这里绕一下,然后这边用另一个颜色再绕一下,一纬一纬地这样织进去,经纬交织的过程中,纹样就自现了。

云锦生产工艺过程繁杂,工序极多,每道工序的工艺都有很多谜一样的诀窍。

李晓伟:就是我们其实看到了织造的过程,是他们两个人在操作表演的一个场景。但他们在织造和两个人配合的过程中,如何织造,如何配合,这些都是需要前期的设计环节,去做很多的构思和准备的。

其实传统的我们云锦织造的,要想实现织造这件事情,我们一般是三条线同时跑的。第一条线就是设计,这里面有纹样设计和织物组织设计这两大块。首先我们的设计师他要想,比如说我要做件龙袍,我要怎么去做,我要设置好是什么样的纹样,那这个纹样你在哪个地方下什么颜色,它的织物组织结构是什么样子的,所以他要把这些构思好。设计图纹样出来之后,我们要把它转化成工艺图纸,我们称它为意匠图。意匠图上对应的是织机上面每一根丝和每一个交织点,它所要织进去的那个颜色到底是什么,这些都要规划好的。所以就是设计这个环节非常重要。

这就是云锦制作过程所需的意匠图,上面有纵横小格,它的纵横小格是代表经纬线的,小格的纵横比例则代表经纬密度。完成意匠图,就是云锦的下一道工序——挑花结本,即对照意匠图,经线对应纵格,纬线对应横格,挑制成花纹样版。挑花结本是云锦生产工艺中的重要环节,是纹样由图纸过渡到织物上的桥梁。

杨建顺:挑花根据它图案、复杂程度,还有意匠图上面有纵向的,它也是8小格,横向的也是8小格,跟这边的图纸,白色的这个线上面,要统一,这个尺寸数字都要对得上。首先要挑的话,看这个图案上面是哪几个数字,根据这边这个数字要对起来,那这边这个数字是27到29,那把这边的27到29,要把它找出来。

王鲁湘:就是一条纬线上是同一个颜色。

杨建顺:对,同一个颜色,把它挑一遍,这边也有一点点,第一种颜色挑好了,就要换一根竹子,换一根竹线挑第二种颜色。就像重复,哪怕图案上面有十种颜色,要挑十遍。

其实要想理解云锦的工艺还是有门槛的,即使内行人用最浅显的方式介绍、解释,外行人仍有云里雾里之感,这也更让我们感慨老祖宗的智慧。

中国南京云锦博物馆,馆藏有大量云锦的传世之作以及复制品。其中有一件堪称镇馆之宝的龙袍面料,其原件乃是万历皇帝国朝盛典冕服料。它选料珍贵、工艺精湛,使用大金线、彩线、孔雀羽毛等。此锦料是工艺大师杨建顺用失传了300多年的“纱地妆花织金”工艺,与团队一起历时五年复制而成。

在博物馆一个环形陈列墙上,还有一个长达十多米的长卷,也出自工艺大师杨建顺之手,原件是中国皇帝赠予日本琉球王的一件龙袍。

李晓伟:因为在织作纹样的过程中,他是要给皇帝量体裁衣,把他的身材,还有他的身形尺寸,都在面料上做好计划。然后排在整个面料上面。然后把纹样设计在他规划的图纸里面,沿着纹样的边缘剪下来之后,缝在一起就是一件龙袍。那我们称之为“天衣无缝”的一个龙袍织作工艺。

“天机云锦用在我,剪裁妙处非刀尺”,杨建顺复制的龙袍体现了云锦天工织就的高超技艺。

杨建顺:那件袍子,日本当时他也不知道,南京的云锦织的是龙袍,他当时拿到那个图片,他的原件他也没拿过来,各个部位的照片都拍过了,跑到中国来,首先第一个跑到北京,找到北京,北京讲这个东西我们搞不起来,我们的东西是哪个地方哪个地方织的,就跟他讲,是南京有一家云锦研究所,专门织皇帝龙袍,所以跑到我们这边来了。来的时候也蛮轰动的,最后织下来以后,整个我织了大概有七八个月。

王鲁湘:从设计稿开始吗?

杨建顺:光是织,前面还要设计,还要做意匠、挑花,那件袍子大概也搞了三年,织好了以后,日本人把那个东西拿过来以后,他带头的都拿着放大镜来看,在那里面找毛病,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最后大拇指一竖,不错。

杨建顺老师,1963年生人,18岁从艺至今,他把一生都交给了云锦。值得骄傲的是,他参与了很多稀有传世锦绣的复制工作。这架织机是杨建顺大师为复织马王堆汉墓出土的素丝禅衣面料而专门设计的,织机平稳,各种小配件都是精心配置的。

杨建顺:刚开始梭子在这上面织这个素纱禅衣,它有点嫌重,它又是那个金属的头子,金属的。在上面把有些地方把丝磨断了,织不起来,大概有织了有十几天,织的这个师傅到最后都不想织了,老是断丝,整天就在掏头接丝,他不想干了,不想干我们就在找原因,找原因最后,什么地方原因都找过了,这个机子高度,它那个坡度都找过了,都不行。刚开始,后来我们加了一点,把这个地方,是指望它这个斜度太陡了,我们又把机腿的地方又加高了一点,它整个丝面稍微平了一点,平了一点还是不行,它还是断丝,最后看在什么地方断,最后找到办法,找到原因以后,它是在这个地方断,等于是梭子进出口的地方,这边也是进出口的地方,最后就发现是这个梭子,金属头子把它的丝磨毛掉了,一毛了它就断,最后也没办法,就想办法重新改造,把这个机子和梭子把它重新改造了一下,全部又换成木头的,比那个梭子要轻了不少。可能只有它的四分之一重。

历经两年马王堆素丝禅衣从纺织到最终缝制完成,总重量不过49克。直到2019年,出土四十多年的素丝禅衣,终于有了时隔两千多年的双胞胎姐妹。

在了解了云锦乃经纬交织从无到有的工艺后,再看这件大尺幅的《蒙娜丽莎》,说它是云锦织就而成,大家就更能理解当初它为何惊艳米兰世博会了吧?

李晓伟:因为作品本身是一幅油画作品,就是油画的技法也是非常特意的,它的颜色不那么的分明,交界也是非常模糊的那种。因为这个作品太有名了,我们不能随便去用我们的这个织造的这种方式,胡乱地去表现它,那谁都能看出它的问题。所以我们要尽可能地去解读这幅作品,然后用我们的织造工艺,我们的意匠工艺,怎么去满足这幅作品的表现。每一个颜色怎么用,每个颜色之间的关系我们怎么去处理。怎么在我们面料织造的过程中,让它非常清晰地能够过渡过来。然后又非常协调。

所以这幅作品里面,一共有七十多种颜色。就是光原材料的颜色有七十多种,那通过这七十多种的颜色,互相地交织,慢慢地过渡,整个这么多的颜色,所能呈现的色彩层次有上百种。所以这么多的色彩,最终我们通过一幅特制的一台大的织机,两米宽的一台大织机,下面织造的师傅有两个人,就是同时织造,因为它太宽了,人的臂长,你张开也不会达到一个,就是能够得着,所以这两个人要配合,就是下面两个织造师傅也要配合,一个扔梭子,抛过去,那个人接,接完以后,然后两个人同时再去挖花,纬线再来盘织。这是下面。还有上面两位还得提花呢,提花的人也得是两个,那个太重了,两米宽的那个门幅,你要把那个纹样都提出来,因为它是油画嘛,它的颜色也是比较散的。所以上面提花的部分也有两个人,两个人一块提花,下面两个人一起来拉花。所以咱们这个作品织的过程中,真的是非常艰辛。

南京云锦研究所的26位设计师、4名优秀织造人员,首次采用创新技艺,耗时6个月,让蒙娜丽莎的微笑在古老的云锦面料上得到别致的呈现,更令人称绝的是:作品的画框都是云锦所织。

李晓伟:这幅作品我们做完之后,是要带去米兰,去是做现场的展示。那这么大的作品,然后它的颜色又是这么丰富,我们要选择一个合适的框条来去满足它的这种装裱的要求。但是我们到国外那个地方,人生地不熟怎么去找,怎么去实现,他能不能帮我们按照我们的想法去实现。所以我们当时就很苦恼这件事情。就怕万一在当地找不到合适的配材,来做我们的这个框。

所以我们就想了个办法,我们就用这个三色金的方式,因为框条它会有光泽嘛,但中间的那个,它就是绒线的那个肌理,但是边它是比较亮的。我们当时就选择了不同颜色的那个金线来诠释框的那个质感。所以就是在我们的设计过程当中,不但设计的中间的主体纹样,还把这个边框也作为纹样,也织进去了。

南京云锦研究所,恢复了许多失传已久的云锦技艺品种、图案.他们也没有因袭照搬传统产品,还在摸索和拓展云锦的题材。远远看去,没人怀疑它是幅书法,实际上这却是一个云锦作品。

李晓伟:毛笔的运笔,还有它的润色,包括一些细节,还有一些枯笔的痕迹,都非常清晰,非常真实地呈现在作品里面。然后近看它里面又有很多特殊的原料,它的质感,和它对光的这种变化,又让作品非常的丰富,所以我们这个作品也是非常成功的一幅作品。

《锦绣中华系列》,我们从一根蚕丝牵扯出纵横几千年的华夏锦绣天工,见证着中国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尽管很多绝技已经在历史的长河中失传,以及锦绣技艺当下的活态传承仍面临难题,但是我们看到匠心不泯,更看到未来可期。

编辑:王竹、栗唯

责任编辑: 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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