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达 新晚报7月29日讯 凌晨2时，哈市松北区中源大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笔直、平整。突然，一阵刺耳的发动机轰鸣声划破了夜色，由远至近……刺耳的轰鸣，把附近的多户居民从沉睡中惊醒，有人愤怒地拉开窗帘——月色中，一台外形花哨炫酷的车辆飞驰而过，突然呈“蛇”形连续几次小转向，迅速消失在视线尽头的黑暗中，只留下周边居民楼里被惊醒的梦中人……
“夜飙族”，如今已真实存在于我们的身边。他们是谁？究竟在享受或者放纵着何种感受？是否真如电影中那样疯狂刺激？通过近一周的深入暗访，记者首次走近了这个夜幕下的神秘群体。
烧钱买刺激
数十万元改车，千元轮胎猛开几次就废
身材微胖、稍有些“谢顶”、休闲衬衫、牛仔裤、戴副小框眼镜……只看外形，恐怕没人会相信这个35岁的中年汉子，几年前曾是哈市改车、夜飙圈子里的“风云人物”——2006年海归回国后，老张做起了自己的生意。白天，他是文质彬彬、话不多的年轻商人；午夜过后，他有时会穿上夹克，坐进花费近7万元改装的马自达3，一脚油门，带着一阵轰鸣直奔江北，在人车稀少处加速到200迈，偶尔在中山路上从几台夜行车之间瞬间“S”形超车……
作为哈市较早接触改装车的人，老张的“朋友圈”随后几年由少到多、有来有去，核心群体始终在百余人。“都是些十七八岁到30岁左右的年轻人，岁数大的整不了，这玩意基本也是青春饭。”改装圈子里人很杂，除了像老张这样“自己有买卖”的，还有汽车修配店老板甚至一些手头富裕的上班族。花个几千、万把元改改外观、颜色、排气管的叫“小改”、“视觉系”，圈子里的“玩家”根本瞧不上，只有配件、性能的改进“才是王道”，但这也意味着“砸钱”：在哈市，比较流行的是改装马自达3、大众老款宝莱、丰田锐志以及宝马的一些车型，投入数万元至数十万元不封顶。
“这是个追求更快速度的游戏，基本规则就是烧钱！”经营过一家改装车修配厂的大羽，对此再了解不过。开店两年间，他看过“玩家”在车上数以万计地“烧金”——换发动机随便就几万元甚至十几万元，再配套更换配件又是数万元，使用抓地力更强的热熔轮胎、半热熔轮胎动辄二三千元，猛开的话几次就报废……而这些在改车界也不过是“入门级”。大羽曾亲自过手一辆大众GTI，车主换了刹车、进排气，加大了涡轮增压，调校了发动机参数……改装后，车的马力增大40%左右，百公里起速快了近2秒，但全套下来也花了30多万元。
神秘超跑族
年轻富有，想追求刺激但不想玩命
见到“老虎”，是在他家小区内的车库，里面停着两辆车，一辆价值百万元的保时捷跑车和一辆奔驰商务车，他曾是“夜飙族”的一员。
“老虎”话不多，看上去也有些桀骜，今年24岁的他已有5年驾龄，3年前回国后，家人就把一些生意交给了他。“买跑车，是喜欢追求速度，当然也不仅是为了这个。”他说，和自己情况差不多的朋友，与开改装车的人并不一样，“实际上可以说是两个圈子的人。”他所说的圈子，大约由近30个年轻人组成，家境都很殷实，每人至少两辆百万豪车。事实上，“老虎”非常反感“富二代”的称呼，但他也承认，自己的两辆车都是父母出钱买的。“车一方面体现身份，而且对事业有帮助。”他告诉记者，自己是通过朋友介绍进入的圈子，大家都喜欢玩车。“也是社交的一种方式，我们通过玩车认识，一起去夜总会、吃饭等，由于家里都有产业，他们未来也是潜在的生意伙伴。”
关于“夜飙”，“老虎”说这个群体并不大，而且也不像想象中那么“疯狂”，“家里都有产业，也怕没命花！有时就是为了面子。”他说，飙车只是偶尔为之，没有人真的像电影中演的那样，不顾一切地疯狂竞速。事实上，买跑车也不是就要跑多快，但“当你拥有开快、体验极速的能力时，这样的诱惑是很难抗拒的。”为了相对的安全，“夜飙”的地点大多会选择在车少人稀的松北、呼兰等区域。“不过，现在这些地方的人越来越多，道路越来越拥挤，只能往更远的地方跑。”他说，在城市里极速驾驶的危险不言自明，外国、外地的严重事故从手机、网络上都看得到。
更重要的是，交警部门执法力度不断加大，现在真的想体验极速感觉，他们会提前向北京、上海等专业竞速场预约。“跟我关系最‘铁’的有三四个人，有了专业场地我们就联系集装箱统一把车运过去比赛，一年能去三四次，每次费用也挺高，场地费、连吃带住带玩每人都得花10多万元。”他说：“我在那里最多开过280迈，挺刺激的，由于速度快，两边的风像把整个车托了起来。”
极速的快感
心提到嗓子眼儿，比过山车刺激数倍
“一脚油门下去，几秒内瞬时完成时速0-100公里的加速，整个人被一下‘推’到靠背上，心好像‘从胸口提到嗓子眼’，感觉瞳孔放大、头皮发麻……这么说吧，感觉更接近坐过山车或者海盗船，但刺激程度远超数倍！”淡出“夜飙”近2年了，但说起极速下的感觉，老张仍会双眼发亮。
和许多“同道中人”一样，刚开始改车时，老张也是注重外形的夸张酷炫，之后就是排气管，拿掉减震、换成直管，一踩油嗷嗷轰鸣，然后到大街上去招摇过市，用圈儿里从南方舶来的说法叫“炸街”。后来他开始调校发动机、改配件，车速提高了，“夜飙”的乐趣也变成了“秒”——两车或几车并行，一脚油瞬间把别人甩在身后，感觉自己很牛。老张经常在路上用“弹射起步”、“贴身超车”、“蛇形变道”等方式向普通车辆挑衅并一度乐在其中。
家有两台百万豪车的陈明，也是“夜飙”的一员。买超跑时，他并没有特别想要飙车，但最终没有抵住好奇心的诱惑——一次在凌晨时分，他在二环桥上开到过150迈以上，当时二环桥上还有一些车，这反而让他兴奋：“总要猜前面的车要怎么动，高速驾驶的时候会紧张，但开完之后就想再开下一次。”他的语速很快地继续描述着，“比如超车有时缝隙很小，但你超过去了，心里会怦怦跳，很刺激；遇到更小的缝隙，心跳就会再加速、会流汗，在瞬间会思考能不能过去，只要有可能，一般的选择都是过。如果能达到一种“人车一体”的感觉，你会感受到空气从车两侧快速流动，好像自己被托起来、飞起来的感觉，在速度和轰鸣中，感受并战胜生死一线间的恐惧，那种满足感，是再好没有的了！”
但他也承认，激情过后自己会后怕，“肯定挺疯狂的，事后有时会有一种好像虚脱的感觉，肯定是不健康的心态，但有过就很难摆脱。”
改装为提速
换弹簧降低车身转弯平稳
事到如今，34岁的王鹏对飙车提不起一点兴趣，他目前的座驾是一辆原厂的沃尔沃轿车。这跟10年前，他花费数万元改装一辆马自达轿车的想法完全不同。
对于“为什么要改车”，王鹏的回答似乎很有代表性：“首先是爱好，还有就是张扬个性、标新立异——同样一款车，满世界都是，但我这款车，全世界就只有一辆。”作为圈子里有名的“行家”，他从引擎调校、更改行车电脑系统，到更换刹车、进排气等各种配件，都有丰富经验和独道见解。2008年生产的一辆马自达3轿车，目前已成了王鹏的收藏品，如今仍能勾起王鹏的回忆：“这台车很多方面都进行了改动，机器盖换成碳纤维的比原车要轻，更换铝护板的重量只有原厂铝护板重量的五分之一。更换了弹簧降低车身，这样车子在转弯、加速时更加平稳。”通过王鹏的改装，这辆车二挡就可以跑到120迈，百公里加速不到10秒，比原厂车提高至少3秒。
王鹏说，改车是为了提高速度，但无论怎么改，发动机才是根本，使用原有发动机，很难让汽车动力倍增。随着年龄增长，身体、心理的承受能力都不一样了，基本让30岁成为一个“分水岭”，年龄一大很多人会逐渐淡出。
改朝换代
改装车逐步淡出，超跑渐成主流
“和广州、上海、北京不一样，哈尔滨的改装车还没有真正兴盛，就已经开始降温。”今年30岁的大羽，可以说是哈市“夜飙”一族“改朝换代”的见证者。
大约2000年以后，哈市开始有了比较专业的改装车，从2005年开始，对此颇有爱好的大羽开始每天去保健路附近一家改装厂“学徒”，撅在那看“大工”干活儿，帮着递扳子、钳子，后来索性抛家舍业去深圳学徒半年，自己也终于成了“手儿”。2011年，大羽开了自己的修配厂，不少车友都来找他帮着改，最“火”的时候客户群稳定在近60人。不过，令他和许多同行意外的是，由于各种品牌的性能车型纷纷上市，甚至保时捷、法拉利、玛莎拉蒂等百万级别的超跑豪车纷纷进入哈市，这些车速度上“一步到位”，轻松就可超越辛苦“攒”起的改装车，最终导致改装车迷大量淡出。到2013年的下半年，他的客户已所剩无几，修配厂最终关门，同时期的十余家比较成型的改装厂也纷纷转型或者停业。
王鹏也说出了圈子里共同的无奈：无论如何努力改装，面对这些300马力以上的超跑，最终也是“压力山大”，无奈只能选择退出。此外，改装后的车不能正常年检和参加保险理赔，交警部门也加大了查处力度，这些也是造成改装车日渐淡出的重要原因。
天恒山竞速
每月两次只测性能不重胜负
“夜飙”人群鱼龙混杂，但哈市的“改车圈”还是“守规矩”的——为了保证安全，他们选择晚上在人、车相对稀少的区域进行直线加速比赛，也有人喜欢“跑山”。“天恒山竞速”就是圈子里比较著名的集体活动之一。
天恒山位于道外区团结镇境内，一度成为哈尔滨“速度一族”的“乐园”。23时许，在月光的照射下，天恒山格外宁静。突然，一阵阵连续发动机的轰鸣由远至近，疾驰上山，10余辆汽车的前照灯将山路照得通明。山顶的一块空地上，10余辆汽车分别停下，车上下来20余名年轻人，他们商量了一会。两辆车下山，将车停在山路中央，打上双闪。还有几个人分别下山，在距离约3公里的范围内，每隔500米就有一个人，他们手中除了手机外，还有对讲机。
“我们平均每个月来两次吧，主要得看大家的时间。”经常“跑山”的小宇说，他们的圈子大约30人，大家也会攀比同一路段的行车速度。但这种所谓的“比赛”并不重胜负，更不像有些电影里演的那样存在赌注等行为，“就是车友们在一起，测试、讨论车的性能。”每次活动，车友们会选择山顶附近一处路况较好的路段，在2公里的距离内进行竞速，比赛时车友会临时封路，逐次单车出发计时，前一台返回后，再发第二台车。在整个过程中，车友们会对路况进行试探并逐步加快速度，比如第一台车过某个弯时速为55迈，车手感觉能够驾驭，下次通过时就会尝试提速到60迈，“没有一上来就达到100迈以上的。”小宇说。
惊魂时刻
每次极限刺激，都在拿生命做赌注
“张哥，跟我们去啊？”、“不了……你们几个也都瞅着点，别瞎嘚瑟。”放下电话，老张长吁了一口气，有数年“夜飙”经历的他早已知道，城市道路并不适合改装或超跑车的飞速行驶，路面随时可能有裂痕、坑包、下水井盖甚至玻璃碎片等“情况”，车速开到150迈以上，一旦车身被颠、车胎爆胎，随时都有车毁人亡的可能。另外，一些“攒”出来的改装车，由于配件生产商不同、匹配度未经专业安全测试，高速驾驶中是否安全终究都是“未知数”，选择超级速度的同时，就是选择了危险。
去年一次0-400米加速赛中，老张的一个小兄弟就遭遇了突发事件——当时道路已经封闭，基本排除了行人、车辆突然出现的可能，但比赛开始后，突然有一只猫闯入赛道，由于速度太快来不及多想，朋友一个急打方向盘，车的前半段猛地蹿上路肩，底盘等重要部件严重受损，朋友也多处软组织挫伤，事后仅修车就花了近4万元，“差点撞到树上，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敢再碰车。”还有一个号称“高手”的朋友，有一次凌晨3时在防洪纪念塔附近一处空地练习“飘移”，和另一台车“飘”到了一起，两车均严重损坏，车开不走，他们也不敢报警，几个朋友一起把车推到大道边，找来熟悉的拖车才离开现场，朋友由于面部被安全气囊撞到，当时已鼻血直流。
全程有监控的“跑山”，也时时与危险相伴。“一次，我过弯时速度快了，车身‘飘’了出去，车的后半截重重甩到了护栏上。”那次，由于车辆受损严重，小宇修车花了2万多元，所幸人没受伤。“冲弯是常有的事，我们都习惯了，所以选择的地点都有护栏和树拦着，一般也不会有人受伤。”
即便不再“夜飙”，有过这种经历的人也似乎“很不安全”。坐拥百万豪车的“老虎”坦言，开过快车、再拥有性能超好的车，人就很难做到平稳、安全地驾驶。自己开车时遇到有人“超车”或者“别车”时，总会下意识地反超上去用相同方式“奉还”。两个月前，他开着自己的超跑经过道里区友谊路时，一名驾驶宝马车的男子试图与他“抢道”，他一怒之下连续操作，将对方的宝马“别”上了路肩后扬长而去。“其实当时路面还有别的车，开这种斗气车比自己一个人夜飙更危险。”
追逐竞驶
可追刑责
交警部门介绍，城市道路路口多、人车交通情况复杂，驾驶非法改装车高速行车，无论对驾驶人员自身还是其他交通参与者，都是极度危险的“不定时炸弹”。由于其出没时间、地点存在很大不确定性，“夜飙族”的查处难度很大。
根据规定，机动车型号、品牌、外廓尺寸、轴距等外观，以及零部件、装置等内部配件均不得随意改装、改变。仅车体颜色在30%范围内可适当更换，超过30%须10日内到车管部门对行驶证照片进行更新，否则属非法改装。非法改装车辆一律处罚款2000元，限期改回原貌；在城市道路超速20%，罚款200元并记3分。超速50%的，罚款1000元并记6分，同时吊销驾照；对在道路上驾驶机动车追逐竞驶、情节恶劣的，最高可按“危险驾驶罪”追究刑事责任。下一步，哈市对松北、群力等已知的相关车辆出没区域加大整治力度，同时加强对汽车美容、汽配厂家停放车辆的检查，及时查处。
外地飙车
屡酿惨祸
2014年6月20日，浙江省宁波市一名男子驾驶宝马730飙车，将一辆电瓶车撞飞3米高，致电瓶车驾驶员死亡。
2014年3月20日，辽宁省大连市人民路，一辆超速疾驰的黑色宾利轿车先后与一辆私家车和一辆出租车相撞，私家车一名男子被卡车内身亡。
2013年10月31日，河南省一辆法拉利和一辆玛莎拉蒂飙车，追尾一辆正常行驶的面包车，导致面包车内婴儿被甩出车外死亡。
2013年10月，江苏省苏州市一辆奥迪A6与一辆宝马在路上飙车，奥迪车发生事故，副驾驶位置上的年轻女孩殒命。
2012年5月26日，广东省深圳市滨海大道，一辆红色豪车和一辆宝马车酒后飙车，撞上两辆出租车，导致3人死亡3人受伤。
2009年5月7日，浙江省杭州市发生了一起轰动全国的飙车案，杭州师范学院一大二学生驾驶一辆三菱跑车，将正在过马路的一名浙大毕业生撞死。
2006年3月15日，北京市三名男子酒后驶入三环主路，任意变换车道飙车引发连环事故，三人分别被判处1-3年有期徒刑。
原标题：动辄花数十万元改车花费百万元购买超跑追求飞速下的极限感官刺激记者首次走近这一神秘群体起底冰城夜飙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