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申弓
名片(下) 随笔
申弓
一张小小的纸片,交换的双方可以相互了解对方,身份,地位,国籍,地址,单位,联系方式等等,全都跃然纸上。我在发出一千多张名片的同时,也接收了一千多张别人的名片,一直以来都是将它们放在一个大盒子里,翻找起来十分不便。最近才到文具店里购回几本片夹,将它们分别夹上,每本可夹300张,这样看起来美观,有序,也易于翻找。
这些年来,每次外出办事,又都是一次名片的分发与接受的过程,有的是我先递给别人,再由别人回赠;有时则是别人先递过来给我,我再掏出来赠送。也有这样的时候,我恭敬地递给别人一张名片,别人却歉意地说用完了,或者没有;有时是别人恭敬地给了我一张,我翻遍口袋,却找不到一张来回赠,也只好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名片用完了,或者说放在房间里了。无论是别人欠我的,还是我欠别人的,都不免有些许尴尬,至少觉得是少了一点礼貌,小小名片,就是这样传递感情的。
这一千多张名片,接受的第一张是谁的,现在想不起来了,不过肯定是没有什么特殊的人物,只是平平交往。倒是有几张,交换的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
一张是我们那谢了世的农志立老总的。在一次饭局中,他掏出名片来分发给客人,到了我的位置,也递了一张过来:“老沈,也给你一张吧”。随后跟客人们介绍说,“老沈是我的五友,即文友,酒友,棋友,牌友,游友”。这五友的前四友不难理解,唯这第五友游友,那是一次我赴中原郑州,在上火车时不期而遇,他到开封,我们是同一趟列车,在车上同了二十多个小时,这要比在市里一辈子接触的时间还要多了。农老总是我们市报钦州日报的首任总编,我们很熟,也离得不远,工作中常常见面,本来是用不着交换名片的,可不知道是因为高兴,还是因为炫耀,或者是礼貌,也给了我一张。接片在手,低头细看,还真有点特色:名片上一共打了三个头衔,报社总编、市委副秘书长,宣传部副部长,名片的一头是个侧面漫画,越看越像,我想,这才是他给我名片的最大理由吧。当然,他是一位十分平易近人的老总,几年前,他虽然病故,每每翻到这张名片,思维便要在这里停留几分钟。
再一张是一位驻外使节的。1996年11月,我有幸到泰国曼谷出席第二届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讨会,这天的开幕式来了两位尊贵的嘉宾,一位是曼谷市市长披集叻塔军,另一位是中国驻泰国大使金桂华先生。当金大使来到了我的面前时,我不失时机地递过一张名片,自我介绍说是中国广西的。金大使停了下来说,“广西好,我到过,我的名字也带有广西特色呢”,随即他也递给我一张烫金名片,上书:中华人民共和国驻泰王国全权特命大使金桂华。是的,这个桂,不正是我们广西吗?于是我记住了这张名片,也记住了金桂华先生。
还有一张是一位摩托车修理工的。90年代初,我是骑摩托车的,最早骑过黑嘉陵,那时国内的摩托车还不多,只有嘉陵、建设、幸福、轻骑等几个品种。一年后,我又换了进口铃木125,地方称铃木王,那车骑起来精神。可再精神的机械也有故障是时候,有一回开着开着便死了火,本来是热车,却要拉风门才能起动,开了不到一会,又死火。为此,我找过好几个修理铺,都说是化油器问题,拆洗了几回却依然故我。以致后来凡是说化油器问题的我都一律回绝说你不懂。后来被一位年轻的修理工搞好了,问题再也简单不过,是被老鼠咬断了线。修好后,我问他要电话。他却从后袋里掏出了张名片递给了我。接手时稍有吃惊:小小修理工也有名片?慢慢地想通了,难道名片一定得有身份地位才能打的吗?修理工打名片为的也是生意及生活啊。
翻检这一千多张名片,还真有意思,有的将头衔打上了一大篇,其中有一位县里的主席,一共开列了32个,连“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理论研讨会代表”也忝列其中;有一位中外合资的老总,那名片是三折的,林林总总也有十多个头衔。而最少的则是黄佩华,正面就一个名字,背后加上了电话、邮箱;评论家何向阳的正面也只有“何向阳”三个黑色的汉字,不过它的后边却作了七项补充;上海的萧关鸿,什么也不要,就在一张小纸片上亲笔书上萧关鸿三个草书签名。
从实际上说,头衔列举太多,让人抓不到重点,固然不好,可过于简单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曾经听说过,日本首相中曾根康弘的名片就五个字,可人家是首相,便有天下谁人不识君的意思。而我们大多是平民百姓,虽然有些是很有名气,但这种名气也只是在一条线内闻名,有道是隔行如隔山,出了这条线,便谁也不知道你是老几了。找遍你的名牌,连个电话也没有,人家有事却怎么去找你?那是在省去许多麻烦的同时,也丢失了许多的机会。
申弓,原名沈祖连,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小小说金牌作家,广西小小说学会会长。已出版小小说集《男人风景》《申弓小说九十九》《做一回上帝》等14部。曾获得广西文艺铜鼓奖、中国小小说金麻雀奖。作品入选《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大成》《微型小说鉴赏辞典》《中国新文学大系》等国家大书。部分作品译为外文发表到欧美及东南亚等地,并入选日本、加拿大等国家大学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