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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我看了方雁离的三篇小说,相对成熟,都发表在国内核心文学期刊,说明这个作家成长很快,渐入创作佳境。
第一篇小说叫《在你身边》,写的是一个少女的恋父情结。这个作品让我想起了张爱玲的小说《心经》,也是写一个少女的恋父情结。二人在不同时空中表现女儿与父亲的不伦之恋,张爱玲是清醒的、冷静的、犀利的,而方雁离写得却是热烈、感伤、怀旧,因为《在你身边》的人物生活空间是昆明,而多次提到滇池,可以这么说,这个作品“参与建构了昆明的文化想象”。
第二篇《野马桑》写的是一个女鬼因为不能忘却生前的遭际,在阴阳之间徘徊最后释怀的故事。小说展现出方雁离非凡的想象力,特别是小说上半部分对“她”在阴间“忘川里”的表现,意象不但诡谲奇幻,对“她”的心理表现也颇有层次感。第二部分写“她”到阳间,则往往于只言片语的回忆中塑造出奶奶、母亲、儿童等人物的个性特征,体现出较高的艺术概括力。亡灵叙事的难度在于既要有丰富的想象,又要有现实的逻辑性。在这一点上,方雁离的小说完成度较好。文中有一段“她”对生与死的思考,让我看到了方雁离写作的高度:
“她想,宇宙万物之间,哪里有那么多明确的距离和间隔,就像‘忘川里’的星空,从未走近的人又怎么知道它的具象?而谁又能说得清,人间是否就是那个进入鬼门关的轮回呢?就像人们都说她死了,她却一直认为自己还活着,不仅一直认为自己活着,还时常感到死亡正降临到自己头上。她突然想到轮回或死亡,应该就是遗忘和被遗忘了。她觉得她就是被人遗忘了,相对于记得她或不记得她的人而言,这未尝不好。”
第三篇《嘉泽丽的夏天》是一个女警察实习生在劳改农场的实习经历,仿佛是作者回忆了一段青春时光,带着青春的忧伤、困惑与迷茫,又因为发觉一些劳改农场的秘密,又有着对人生“真相”和“假意”的思索。夏天似乎和青春是一个同构体,很多作家写青春的时候,都写夏天,比如早在1980年,张抗抗就写过一个短篇小说《夏》,也是写大学生的生活,塑造了一个与主流意识形态不同的个性女孩岑朗,小说的最后有这么一段:
“她忽然仰起脖子,急切地打断我。‘不要说,真的不要说,什么也别说;到秋天,自然会结果……而夏天,夏天是生长的季节,一切都欣欣向荣……还是让它自由生长,让它生长吧!”
在表现青春的热度和成长主题方面来说,这两个作品有异曲同工之处。
总体来说,方雁离的小说在曲靖乃至在云南女性文学界有较高的辨识度:首先,方雁离的小说不是现实主义的创作,她的创作带着浪漫主义和现代主义的气息。这一创作风格,有点20世纪90年代女性主义作家的味道,比如云南的女作家海男,丰富的想象,激荡的情感,对人物潜意识的开掘,对人性中的非理性表现。这些,和现实主义的创作有着极大的不同。
其次,方雁离对女性人物心理的表现是很见力度的。方雁离的小说往往采用第三人称内视的方式进行创作,实际上接近第一人称,这种叙事特点比较倾向表现人物心理。而实际上,方雁离很善于表现女主人公在面对现实处境时激荡的内心世界,而且对人物心理的表现是有层次和节奏感的。她们敏感躁动,带着强烈的孤独意识,表现出女性在现实中“意难平”的精神状态。方雁离的创作经常以身体为感知世界的方式,带着女性特有的直觉敏锐度。
最后,方雁离的小说试图在现代人的“疼痛”中寻找一种超越性。何为超越性?对于一个作家来说,超越性就是能够超越于她的小说故事情景之外,有一个较为理性的价值判断和价值确认,或者在作品中表达出一种对人类终极价值的追寻和确认的理性精神。具有普遍性的文学,一定需要这种超越精神。在方雁离的作品中,能看到她对人生、对人性的一种终极叩问和哲学思考,这使得她的作品和人物并没有被感性和情绪吞没,而保持住了一种比较稳定的平衡力度。
在我看来,方雁离的小说创作之路不仅仅依靠才华,而是因为更为深厚的创作动力而走得开阔和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