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京剧《野猪林》拍摄了戏曲电影片。
当名导演崔嵬,陈怀恺欲将《野猪林》搬上银幕时,为了使剧情和人物更加丰满,他们和李少春先生商量,对剧本做了必要的加工。
如“白虎堂”新增加“卑职身为八十万禁军教头…”的大段念白,对原来的“有道是无风不起浪…”的念白予以修整,并移到“受刑”之后;再如白虎堂的乌龙绞柱,长亭的夫妻对唱,发配的林、鲁对唱等技巧的运用和唱腔设计,均为该剧,增添了色彩。
特别是,沽酒归途的“大雪飘扑人面” (1959年演出本沽酒归途一场,只有两句吹腔:“雪飘飞,朔风吹头骨寒冷,想往事,遭陷害死里逃生”。崔巍认为太单薄,应予加强) ,更是成了内外行一致公认的经典唱段。
为了使这段唱词既有较强的文学性,又符合当时的典型环境及林冲的心理活动,并适于演唱,李少春先生特意找了煤炭部的“李迷”高文澜,请他加写一段唱词。
具有深厚文学功底的高文澜先生,不负李少春先生的厚望,数易其稿之后,朗朗上口,表情达意的唱词“大雪飘扑人面”呈现在李少春先生的面前。
拿到唱词后,李少春先生苦心揣摩,拍板度曲,经过多次的反复斟酌,终于使经典唱段大雪飘,扑人面,在京剧舞台响亮的唱了起来。
欣赏这段唱腔,首先,让观众领略到的是文字美。这段唱词既写实也写虚,虚与实结合,抒情和叙述相融。起始看似白描,实则是作者在赋体中运用了比兴手法。看似简单,实则不简单,它使得唱词具有了抒情色彩,因而这种简单也就成了高明的简单。
随之观众品味到的是唱腔的音韵美,声调美。
根据整段唱词的词义,李少春先生采用了易于表达悲壮,凄楚,慷慨情绪的反二黄散板开唱。
李少春先生凭借娴熟的演唱技巧,在无严格板槽控制的情况下,唱的不拖,不粘,不枯不蔓,且情绪饱满气势谨饬端正。虽然演唱的音量不是很大,但李少春先生以鼻,喉,咽,胸腔共鸣相融合的演唱技巧,使每个字都唱得较“凸”出。
戏始,舞台上呈现出荒郊野外雪花飘飞,寒气袭人的萧飒景象。随着檀板的响起,乐曲由自由节拍转为2/4拍子。此时,眉宇间凝聚着淡淡愁情的林冲,披衣肩枪,踩着镲锅“五击头”的节奏,迈着似不经意的台步,缓步走入观众的视野(李少春先生的台步和脸上的神态协调,用水袖挡风雪的动作自然,且和打击乐、弦乐的节奏相融)。
李少春先生用丹田之气托着轻声吟出“大雪飘”三字——“大”字乃去声,先生以淡入的方法轻吟而出,这种方法符合“抑郁时轻”的演唱法则。虽然“大”字轻吟而出,但起音集中,呈枣核型,虽细若游丝,却不乏厚度,给人“去声分明哀远道”的感觉,后声音逐渐放大。
这种内在的劲头,既使演唱和伴奏得以有机衔接,又突出了角色内心独语的状态(遗憾的是,现今有些年轻演员张口即气大声洪,殊不知这样既在技巧上打了折扣,又与林冲此时的心情相悖)。
继而,李少春先生以“12”唱出上声的“雪”字(李少春先生唱的“雪”乃尖字,某些演员以团字出之,韵味减矣),这使得唱腔出现了微妙的上扬之势。
李少春先生演唱“大雪飘”,用慢吐的方法,气息均匀,口型内大外小,音量逐渐加大,在控制好气、声的前提下,“雪”以尖字出,“飘”字悠着唱,这样就给人寓静于动,雪花飘飞的感觉。
“飘”字过后,利用小垫头,用小喷口和鼻腔共鸣唱出“扑”字。而后,施以喉腔共鸣为主,鼻腔共鸣为辅的演唱方法,用七寸三分劲咬住字头,唱出“人”字,且很快进入韵母“嗯”(这样才能最好地发挥共鸣腔的作用),并在拖腔时巧妙地将前鼻音转为后鼻音,形成水擞。人字唱完,他顺势吟出面字。唱缀以上倚音“6”的“风”字时,先生以鼻、喉、胸腔共鸣转换及软擞的技巧,把此字唱得立见精神。
当“朔风阵阵透骨寒”结束,随着【大大大...衣仓】大锣一击,寒风砭骨的氛围笼罩全场,一个怅触无边、漂泊淹留、羁旅他乡、心肠愁结的落难英雄的形象伫立在观众的面前;一个意境深沉,让观众屏息凝气的艺术气场已然形成。
李少春先生虽然过早地离开了人世,但他的艺术生命,却是永存的,热爱他的观众没有忘记他,君不见现在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到处都在传唱“大雪飘扑人面”,正可谓: 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