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电影《隐入尘烟》时让我不自觉地想起一辈子生活在农村的爷爷奶奶,还有村里的平凡夫妻们。
曹贵英和马有铁的日常生活就是我爷爷奶奶的翻版,也是千千万万个农村夫妇的翻版。与其说《隐入尘烟》是电影,还不如说它是中国农村的记录片,导演以细腻又浪漫的视角把农村的平凡日常,用极少的台词与极致的画面呈现在大众面前。
从小就听人说奶奶是养在爷爷家的童养媳,16岁就正式结婚生子,一辈子养育了7个孩子。她一辈子没去过大城市,没坐过火车,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我们二十公里以外的县城。
年轻时的爷爷脾气有点坏,做农活回家发现粥太烫都要大发脾气把桌子掀翻,有时候也会嫌奶奶做事太慢,农忙时拖后腿。可是爷爷又有铁汉柔情的一面,平日里有一点点好吃的都会想着留给奶奶,重活累活都是爷爷做,冬天爷爷还会把奶奶冰冷的脚放在怀里悟着,每到晚上睡前两个人都有说不完的话……他们之间像曹贵英和马有铁一样从来不提爱,但那种相濡以沫的暖意毫无虚假。
曹贵英和马有铁在农村也属于底层人物,曹贵英残疾、不能生育,马有铁并不嫌弃,并且把她当成正常女人来爱与呵护;马有铁年纪大,长相丑陋、贫穷,贵英也完全看见,接纳并包容他。可以说,他们是照亮彼此人生道路上的灯塔,为对方发光。
这种组合的夫妻在农村很常见,但这样的真情并不常见。所以曹贵英被农村女人羡慕着,说马有铁“恨不得拿个绳绳拴在裤腰带上”。
是的,他的爱是但凡有一点点吃食都塞给他,是在屋顶睡觉时把她拴在腰带上怕她掉下去,是花光身上全部的钱只想给她买一件能遮住尿痕的长大衣,是走到哪贴到哪的那张皱巴巴的“喜”字,也是手米粒印出的小花。
她的爱,是冬天在村口等他晚归时一直举着的手电筒,是揣在怀里暧了又暧的水杯,是在他被一次次抽血时恨不得让自己代替的心疼……
我们见多了现代电影里你侬我侬,山盟海誓的爱,却忽略了融入生活中真正的爱。对于电影中的马有铁来说,爱是一蔬一食,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疲惫生活的梦想,曹贵英就是马有铁疲惫生活的梦想。遇见了贵英,一年的时光让他体会到了陪伴幸福的滋味。冷漠的村民们并不懂得马有铁心中的爱,当曹贵英掉入水沟,当时无一人施以援手,村民们只觉得马有铁少了一个拖累。
狄金森说过:“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我本会忍受黑暗。”
因为曾经曹贵英像一束光照亮马有铁寂寞幽暗的人生,所以当那束光熄灭时,他的人生也似乎走到终点。
尽管马有铁有地、有鸡、有粮食,城里还有房,日子比起以前不知道舒坦了多少,可是他觉得生活一点盼头都没有。
最后,马有铁喝农药随曹贵英而去了,这辈子第一次吃鸡蛋竟然是为了压住农药的苦。
生命的最后那一刻他一定在想:我可以忍受生活的苦,却不能忍受这个世界上没有你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