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眉看这里!我就是这样坐在邦迪悬崖的巨石上钓苏眉

门/拉赫隆

邦迪海滩距离悉尼市中心只有4-5公里，踩油门的话交通非常便利。

邦迪海滩原来是一个僻静的去处，著名的天体游泳场一度在这里风光无限。后来越来越多的游客慕名而来，令那些天体展示者不得不寻找更僻静的沙滩去了。

从邦迪向南到库吉海滩，沿海步道全长6公里，一路上依次经过5个沙滩，沿途可以尽情享受白浪、沙滩、危崖、峭石、蓝天、绿草、骄阳、海风。走累了，可以就近找个咖啡店喝杯咖啡；走热了，可以跳进海里畅快淋漓地游个泳。也可以在悬崖边找一块能躲避暴晒的巨大岩石，面对大海，静静地想点心事，或者干脆什么都不想。运气好的时候，你会看到一群海豚从你面前欢快地游过。当然，这时你如果手里有一枝鱼杆那就更完美了。

那天，我就是这样坐在邦迪悬崖的巨石上钓苏眉。

苏眉在澳洲是受保护鱼类，餐馆禁止出售。可以钓，不可用鱼网捕，一人最多可钓两条，且只能自食，不准出售。因此，苏眉在澳洲无价，也可说是天价。据知，一条苏眉在香港上桌值1至2万港币。

邦迪海里有成群的苏眉，你能看到它，却很难把它钓上来。此鱼通常以珊瑚为食，无珊瑚可食时才吃螃蟹。不过，苏眉十分狡猾，它能认出哪只螃蟹是垂钓者放的鱼饵，之后，十分精准地一口咬断螃蟹，把肉吃了，把蟹脚留在鱼钩上。

当然也有性急、没有经验的苏眉，不小心一口吞进鱼饵后，会本能地往石头缝里钻，这时，钓绳与水底岩石摩擦很容易折断，这鱼钩就会永久地留在它肚子里了。苏眉生命力极强，这鱼钩在肚子里一点都不妨碍它的生存。那天，有3条苏眉就是这样从我手里逃脱的。

不过，有一条苏眉就没有那么走运了，因为，它遇到了钓神。

钓神名叫许耀林，是澳大利亚文化团体联合会会长，也是悉尼滩上有名的诗人。正是他把我带到邦迪海边钓鱼的。

看到鱼线被拉直并飞速下坠，钓神两手握住鱼杆猛然一抖，扭过头很有把握地对我说：“是一条苏眉！”

那苏眉被猛一拉后本能地躲到石头缝里，就等着鱼神再次发力。这也是苏眉挣脱鱼线的唯一办法，它是没法自己把线弄断的。

而悬崖上的鱼神却索性将鱼杆重新插回岩石上的小孔里，回头对我说：“这苏眉能在石缝里一动不动趴三天三夜。”然后，他坐了下来，一副要跟苏眉打持久战的样子。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说不定就要演变成《老人与海》的续集了。不过经典是无法复制的。至少有两个因素阻碍了它：第一是鱼神惧内，第二是这苏眉太年幼无知。

先说惧内。本人到任中国新闻社澳大利亚分社后不久，为鱼神两口子办了媒体身份，让他们参加8月在国内举行的传媒大会。临近会期，鱼神告诉我太太有事去不了了。我说，太太不去，你去啊。鱼神吃惊地看着我说：“这怎么可以？从我俩结婚以来一直都是形影不离的！”

因此，要让鱼神跟苏眉斗3天3夜，除非把他太太也弄到悬崖上来。但这是不可能的，他太太最后一次跟他一起钓鱼还是20年前的事情了。

苏眉的年幼无知，从它后面的表现就知道了。

正当鱼神摆出一副要跟脚底下的苏眉大斗一场的架势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他太太打来的。接完电话，鱼神立即斗志全无，对我说：“不钓了，太太催着回家。”

不过，鱼神没先收那支正与苏眉缠斗的鱼杆，我想他心里大概还存有一丝侥幸。他把身边的其它物件一一收起，包括一把准备用来把大鱼砸晕的锤子，和一具用来辅助捞大鱼的铁网。收拾停当后，他慢慢向那支还插在孔里的鱼杆走去。

那条被困在石缝里的苏眉显然对悬崖上发生的事情浑然不觉。要是换了别的苏眉，或就挺着不动，等着钓者来为自己解套。它只要捱过这一劫，稍假以时日，很快可以长到10公斤以上，那就可以因为没人钓得动它而老死在这里了。据知，一头苏眉可以活数十年，且长大到数十公斤重。

当鱼神向鱼杆走去的时候，苏眉大概被石头缝卡得有点难受，想调整一下姿势，其间很可能还顺着钓线向上张望了一下。这一张望是致命的。正是这一瞬间，鱼神恰好拿起了杆并顺手一抖，那可怜的苏眉便顺势被拽出来了。

鱼神凭手感知道鱼已出石头缝，于是迅速收鱼线。只是锤子和铁网都已收好了，怎么把鱼弄上来呢？

如梦初醒的我想上去帮忙，被鱼神摇头制止。鱼杆几乎绷成倒U字形，苏眉差不多是贴着悬崖上来的。我离崖边大概有一米远，根本看不到钓上来的是什么，只见到鱼神脸色通红暗暗发力。

慢慢地，苏眉的脑袋从悬崖边升上来了，然后是整个硕大的身子，大约有4公斤重。它看上去似乎已放弃了抵抗，只是充满忧伤地看了鱼神一眼，随后与鱼神一起瘫倒在悬崖上。

此时，头顶上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我们身处悬崖中段的一个平台上，上面是一条小道。不知不觉中，小道已挤满了人。

这时，鱼神终于缓过劲来开口说道：“我已经有6年没有钓到苏眉了。”

鱼神在邦迪这一带海域钓鱼长达20年。20年里，他因鱼钩挂在岩石上而失去的坠子不下两吨，每月至少花费500澳元用于购买新的坠子。

（原文刊载于《中国新闻周刊》第77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