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上海的舞厅是“高雅”的场所。来这里跳舞的舞者被称为“拖车”。为了跳舞特地来的,但绝对很少。绝大多数是为了给这里的舞者便宜一点。
舞女的职责是陪舞。也是舞厅的招牌。在音乐起处,被舞客搂抱着在舞池里舞动旋转,灯光昏暗,舞客们总会在这时候在舞女身上掐掐捏捏。舞女的来源往往是一些良家少女,因此她们虽然邀欢卖笑,但仍然很珍视自己的节操。被迫伴舞往往是万不得已,但绝不愿做皮肉生涯。特别是舞女中有一些是生计困难的女学生,她们最能吸引舞客,但绝不轻易卖身。当然,舞女中也不乏被舞客邀出去过夜或者干脆找个有钱有势的人嫁掉的,后者甚至可能是舞女最好的命运。
杜月笙不喜欢舞厅。
一天,张啸林告诉杜月笙有一个绝妙的地方,实在不可不去。于是拉上杜月笙坐上汽车,飞驰而去。
汽车最后停在了一处高门敞亮的地方,透过车窗,杜月笙看见这里已经停了不少车辆;他推开车门从车上下来,一抬眼看见头上巨大的霓虹灯牌:“丽都舞厅”。
张啸林一边和门童打着哈哈,一边拉着杜月笙走进了舞厅,舞池里,身影婆娑。
张啸林拉杜月笙坐下,让侍者送上两杯人头马。
“月笙,三哥知道你不爱上舞厅。可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丽都’就是这山,就是这水!”张啸林越说越兴奋,不由拍着巴掌把侍者再次喊来:“月笙,我今天要让你见见神仙!”
张啸林在侍者耳边低语凡句,侍者点头而去。
杜月笙大不以为然:张啸林要让他见的,无非又是个女人,在上海,还能有什么让他杜月笙看作神仙的人吗?
“张老板,哪阵风把您吹来了?能请我喝一杯吗?”
嗓音很好听,杜月笙甚至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从自己身后走过来的。这种交际场中的女人,身上永远弥漫着浓重的香水味道,只有这样才能在如云佳丽中脱颖而出,因而,离着很远,她们身上的香气也会扑面而来,引得你抬头四处寻找。
可后面这位小姐身上没有一点味道。
杜月笙甚至疑心自己的感官出了毛病。
“陈小姐,您肯赏光。我当然求之不得了。”张啸林赶紧吩咐侍者再去拿杯酒来,“对了,陈小姐,您还没见过杜先生吧,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杜月笙,我一说你就知道了。月笙,这位就是我要介绍给你的‘神仙’,陈帼英陈小姐、丽都舞厅的皇后!”
杜月笙出于礼貌地站起身来,捧着那只已经款款地伸到面前的纤纤素手,用自己厚厚的嘴唇在上面轻轻地贴了一下。
只这一下,杜月笙断定这是一只非常出色的手。白皙、滑腻而极富弹性、一触而知手的主人保养得很好;并且,有这样一只手的人,应当很美。
杜月笙仔细地看了看这位陈帼英小姐。
他的第一个感觉就是:美!
有多美,杜月笙也说不清,只是觉得陈帼英不应该是舞厅里调教出来的。最让杜月笙动心的是陈帼英的“干净”,为了和舞厅的环境协调,她也在脸上涂了一些脂粉,而且还很浓,可是,厚厚的脂粉根本掩不住陈帼英脸上的清秀乃至是稚气。这并不是说她年纪小,凭着经验判断,陈帼英应当在二十岁左右,可是在她的脸上、在她的举止中,总是有某种特别的禀赋把陈帼英和那些在舞池中被舞客搂抱着旋转在舞池里的舞女区别开来。
就在这种神秘力量的驱使下,杜月笙一反常态地和陈帼英步入舞池、翩然起舞。
音乐轻柔徐缓,杜月笙轻轻地揽着陈帼英的腰,这里是杜月笙认为最动人的地方。
这么近的距离,使杜月笙可以仔细地观察陈帼英。他着力地嗅了嗅,确认陈帼英身上的确没有用什么香水、香精一类的东西。这使得杜月笙不由得对陈帼英另眼相看。
“陈小姐,恕我冒昧,小姐为什么不洒香水呢?”
“杜先生的香水味还没闻够吗?如果这样,下一支曲子之前我就去洒一点儿。”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奇怪,随便问问。毕竟,在上海,像陈小姐这么有性格的人可不多哦!”
“杜先生,上海的香水味太多了,女人味太少了,您说呢?”
舞曲戛然而止。
陈帼英从杜月笙环抱的手臂中挣脱出来,杜月笙只觉得怀中一空,陈帼英已经跳到圈外。她得体地把已经神难守舍的杜月笙引到舞池旁边原来的座位上坐下,叫了两碟水果和两杯饮料,一边唱着,一边用手绢扇着,粉脸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杜月笙也感到有些累,特别是浑身燥热,让他很不好受,他提出和陈帼英到外面走走。
宽阔的欧式平台上没有几个人,杜月笙尽力做出优雅的样子,内心却跳动着一股说不清的欲望。他应该不会对一个舞女动心,因为这不符合他的风格;那么在他胸中纵横奔突的又是什么?杜月笙必须承认三哥的眼光独到,给自己引荐了这么一个月里嫦娥般的美人。他抬头看看天,一轮朗月正挂在天边,映得一夜的清晖。月光下的陈帼英.被如水的月光镀上一层银灰色。半披半敞着的裘皮披肩里,有意无意地露出半个肩头,仿佛有月光凝成水珠在那上面滚动,泛出诱人的光泽。这种玉石般微微发冷的光,似乎是在召唤,又似乎是在拒绝,在拒纳之间,杜月笙有些呆了。
这真是一个“神仙”。不,是花妖,是花而不妖的花妖。
“杜先生,后半夜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一进舞厅,杜月笙和陈帼英迎面就撞见跳舞跳得满头大汗的张啸林,手里还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活蹦乱跳的舞女。
“月笙,今天可不早了,再不回去,月英要是发起脾气来,我可担待不起呀!”
张啸林是在叫杜月笙一起回去。杜月笙未置可否,却下意识地拿眼睛扫了一下身边的陈帼英,看到的仍然是从见面起一直保持到现在的那双含笑的眼睛。杜月笙想跟陈帼英说点儿什么,却一时之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倒是陈帼英很大方地把杜月笙和张啸林一直送到外边,直到他们坐上自己的汽车。
在汽车里,杜月笙还在懊恼不已。他总感觉今天有点儿不对劲。甚至在刚才,当陈帼英送他和张啸林出了丽都舞厅的时候,他始终还是迷迷糊糊,就连分手时三个人彼此之间说了些什么话,他都一点印象也没有了,这的确不是杜月笙应有的风格。想到这里,杜月笙又重新陷入对在舞厅里和陈帼英待在一起的时光的回忆,陈帼英的影子在他脑海里完全像是活得一样,没有一点记忆的残缺与丢失,他甚至记得陈帼英弯腰捡起地上的手帕的每一个细节。
当回想起在舞池中和在平台上的情景时,杜月笙几乎完全陶醉其中——很奇怪,陈帼英虽然很美,但绝对不到那种无可匹敌的国色的程度,那么究竟是什么把自己弄得快要招架不住了呢?杜月笙百思不得其解,只记得那无限销魂的几个小时。
从丽都回来以后,一连几天.杜月笙都处在一种亢奋的状态里,他的眼前总是摇晃着舞厅里闪动着的灯红酒绿。他一遍一遍地回味着在耳边浮动的舞曲和拥在怀里的舞女温润的体香,觉得真是妙不可言。尤其是陈帼英,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不但久久挥之不去,而且还一次次越来越任性地跳到记忆的前台来,引得杜月笙在心里回味了一遍又一遍。
杜月笙的心里一直记挂着陈帼英。可是,等杜月笙终于把身边的这些事情理出一个头绪,可以缓上一口气来,又去找陈帼英的时候,丽都舞厅却是人去楼空,别的舞女倒还都在,唯独陈帼英,不知去向。
找来丽都的老板一问,杜月笙才知道,原来前一段时间里有位老客追陈帼英追得太紧,甚至闹到了在舞厅里就大张旗鼓地动手动脚,陈帼英一再要这个舞客稳重一些,谁知竟然适得其反。没奈何,陈帼英只好又换了一家舞厅,暂时避避风头。至于换到哪儿去了,舞厅老板一时也说不上来。
杜月笙要多懊恼有多懊恼。怪只怪自己这些日子忙昏了头,没有到丽都舞厅来事先关照一声,否则,谁敢在陈帼英身上找便宜!也免得落到今天根本找不见人的地步。
按说,以杜月笙在上海的势力,那么多徒子徒孙遍布三教九流,只要和下面的人打一个招呼,用不了多久,手下自然就会有人把陈帼英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然后原原本本地讲给他。可是,杜月笙却很难张开这张嘴。他总不太好跟徒弟说要找一个舞女吧?而且,这舞女和他又有着那么一层微妙的情感,这种事情,杜月笙是轻易不会让旁人掌握的。
所以,他只有满心遗憾地慢慢等待。杜月笙本以为这种过眼烟云一样的艳遇和对这种艳遇的回想都只不过是一时之间的事情:他经历了那么多的女人,哪一个似乎也没能长久地在他心里据有一个固定的位置,因此,这个陈帼英多半也会像他以前所经历过的那些美艳的女子们一样,隔不多久就要烟散云散了。
可是,这一次杜月笙似乎有些想错了。
他又去舞厅跳舞,来陪他的也都是些绝色的美女,至少,绝对不比陈帼英差,甚至还要漂亮许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杜月笙却怎么也找不回那天晚上和陈帼英在丽都舞厅跳舞时的魂飘神飞的感觉。不能说伴舞的小姐不尽心,不漂亮,更不能说她们不会伴舞,可是杜月笙的确感到一种相当程度的不满足,而且。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只有找到陈帼英,这种缺憾才多多少少可以得到弥补。
对杜月笙来说,陈帼英身上仿佛有一种魔力,这在杜月笙而言,不说是破天荒,也是绝无仅有的一次。他甚至有时会产生这样的担心:陈帼英千万不要那么快地就嫁了人――因为对于一个舞女,趁着正当红赶紧找一个有钱有势的男人嫁了,终身有靠,可以说是最理想的归宿。
每每这么想着。杜月笙就觉得自己又可笑又恼火,可笑的是自己40岁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也闹起了“相思”;恼火的是一个女人竟然能把自己弄得这般神魂颠倒。就在这时候,谢葆生又把一张大红帖子放到了杜月笙面前。
谢葆生一个偶然的机会听说了杜月笙和陈帼英的这段姻缘情分。他立刻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决心要好好策划一番,让杜月笙高兴高兴。
“师父,我跟您说实话,今天参加开业典礼的,有一个人物是师父您非见不可的。”
杜月笙的眉毛一挑,那意思是说,难道上海滩上还真有这样的人物。是我杜月笙非见不可的吗?
谢葆生仿佛没看见杜月笙的表情一样,继续地说着。“因为您要去剪彩,我特地请了上海滩著名的红舞星,原来在丽都舞厅的陈帼英小姐在仙乐斯舞厅挂头牌。本来,陈小姐说什么也不想来,说是对在舞厅做事实在已经没兴趣了。她只想赶紧找一个好人家嫁了人,然后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谢葆生一提到陈帼英的名字,杜月笙心里就不由一动。
这个名字对他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以致每次想起,甚至于心跳的速度也跟着快了起来。
“师父,陈小姐本来是决计不肯出山的。后来是我抬出了师父的名号,说如果陈小姐肯赏光挂头牌,仙乐斯开张那天,杜先生肯定会亲自到场剪彩,再邀陈小姐共舞一曲!是这样才好不容易请动了陈小姐……师父,要是您不肯赏徒弟这个脸,我丢人现眼不说,拂了美人的面子,这可向来不是师父的风格呀……”
杜月笙微闭双目,静静地听着。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可是心里正在思前想后,翻腾难平。
杜月笙过了一会才矜持地一挥手:“备车!”
一旦坐到了车上,杜月笙就恨不能肋生双翅飞到仙乐斯去,会一会小别的陈帼英。司机像是知道杜先生的心思似的,一路上把油门卖力地踩下去,路旁的景物越来越快地从两边一闪而过,可即使如此,杜月笙还是觉得开得太慢。
很快,车子已经停在了仙乐斯门口。
杜月笙才从汽车里钻出来,就听见一阵热烈的掌声。舞厅门口,两侧各有一群人在毕恭毕敬地等着自己的到来。杜月笙微笑着向两边颌首答礼,一边稳步走进舞厅大门。
一进仙乐斯舞厅,随着门旁司仪一声高喊:“杜先生到!”几乎舞厅里所有的人都一起向门口转过身来,紧跟着就响起一阵比刚才更加热烈的掌声。杜月笙注意到,等在舞厅里面的人比等在外面的人要多得多,而且,每一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期待已久的表情,丝毫不对他的到来表示惊讶。
还没等杜月笙更仔细地打量一下全场。斜刺里一声嗲嗲的娇呼把他的目光连同整个身心,都一齐拽了过去。
“哟,杜先生,您架子可真大呀。害得这么多人翘首而望;依我看呀,我们今天可要罚你喽!”
是陈帼英。
陈帼英袅袅婷婷地款步向杜月笙走来。
今天晚上陈帼英穿了一袭黑色天鹅绒的旗袍,越发楚楚动人,而且,又平添了几分媚人的神秘。
“杜先生,怎么这么晚才来呀!”
“陈小姐,诸位!”杜月笙又向舞厅里的众人一抱拳:“杜某正赶上身边有一些事情要马上处理,迟来了一步,实在不好意思!”说着,他在陈帼英的陪同下走到舞池边上。
这里。四个小姐早就手托红绸站成了一排,红绸上结着的红绸花团足有一尺的直径。另有一个小姐手托托盘肃立在一边,盘里的红绸上放着一把亮闪闪的剪刀。谢葆生也站在托盘旁边,一脸堆笑地弓着腰静候杜月笙剪彩。
杜月笙四平八稳地踱到跟前,从托盘里取出剪刀,站到了绸带前。他略略停顿了一会儿,看到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专注地望着自己,这才一剪子将红绸剪断。随着剪刀终于咬合在一起,来宾里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真正的节目这才开始。
来宾们各自找到自己的舞伴,在舞池里踏着音乐翩然起舞,舞厅里的灯光刹时暗下了来,眼前只能看到晃动的人影。
对陈帼英来说,越着自己还年轻漂亮,赶紧找一个人嫁出去,杜月笙绝对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人选。但是,陈帼英的手段,到了杜月笙跟前究竟还能灵验多少呢?
杜月笙这时正在努力思考一个问题:陈帼英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让他一直流连忘返?杜月笙在心里从来也没把女人当回事,他只把女人分成两种:漂亮和不漂亮的;看得透和看不透两种,他似乎还没有遇到过一个看不透的女人,可是眼前的陈帼英,却又一次唤起了他的这种感觉。所以他总是一方面迫切地要和她接近,另一方面又总想离开一点距离地仔细端详一下。
有一点仍然是确定的:陈帼英再一次地让他体会到了跳舞的美妙。只此一点,她就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
陈帼英又一次出乎杜月笙的意料。
“杜先生,我们去外面走一走好吗?”
“外面?”
“是啊,这里的空气闷得要死,我想去外边透透新鲜空气。我们去外滩。”
“外滩?”
“对呀!杜先生不认为外滩很美吗?”
“外滩是很美,可是你我都是谢老板请来的客人,尤其陈小姐您,简直就是今天舞厅里的皇后,这样中途离去,谢老板可不一定觉得美吧?”
“管他!我是他请来的,您也是他请来的;您剪了彩,我和您跳了舞,我想谢先生应该没什么遗憾了。”
杜月笙简直有些惊讶于陈帼英的直率,他不明白陈帼英为什么会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这与当初那个委婉地谢绝了自己的陈帼英真是判若两人。
“陈小姐,你……”
“哎呀,杜先生要是没兴趣,那就算了。反正我们当舞女的,杜先生也看不上……”
这种哼哼唧唧的小把戏,杜月笙也见得多了,可是在陈帼英做起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却显得那么娇俏动人。
“那么,既然陈小姐有此雅烬,杜某当然乐于奉陪了。”
从仙乐斯出来,陈帼英并没有如自己所说的去外滩“呼吸新鲜空气”,坐上杜月笙大“福特”宽大的后座上后,陈帼英终于抛出了自己的目的地。车夫猛地踩了一脚刹车,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杜月笙。杜月笙面无表情。片刻,司机重新在驾驶座坐好,汽车很快就淹没在午夜的车水马龙之中。
陈帼英熟悉地将杜月笙带进汇中饭店七层的一间套房,从进入饭店大门到走进套房,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拦,无疑陈帼英已经在事前把一切都打点好了。杜月笙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但他从来没有过一丝不快,反而还有一种君王的傲岸自得。可是这次不同了,陈帼英把自己弄得垂涎欲滴,甚至在自己主动要求时委婉地拒绝了自己,可是到了最后,无非还是老一套罢了。既然如此,何必当初呢?
杜月笙不喜欢女人耍弄心计,尤其不喜欢女人在自己身上耍弄心计,这让他恼火,但是,他又有些惊奇,这样的女人毕竟不多见。
一进套房,杜月笙就自顾自地坐在沙发里面点着一根烟抽了起来,一点儿看不出在舞厅里的绅士风度和脉脉温情。睡觉就是睡觉,不需要那些假惺惺的序幕和过门。
陈帼英一进门就把高跟鞋分别一左一右地踢掉,然后光着脚来到杜月笙面前。
“杜先生,娶我好吗?我愿意侍候您一辈子。”
杜月笙默然无语,片刻,他直视着陈帼英的眼睛,很认真地问:“帼英,你是不是一直在等着今天?”杜月笙终于说出在心中盘桓已久的疑问。因为他已经决定要让陈帼英留在自己身边,窗外的月光洒在陈帼英娇柔而不堪的脸上,杜月笙突然洞悉了许多天来的困惑。
“是的。”·陈帼英的坦白令杜月笙有些惊讶。
“杜先生,我无父无母,唯一的指望就是找一个好人嫁给他。在上海滩的十里洋场,我终于找到了您。现在,我是您的了,我也只有仰仗您了……您,您可千万别……”
杜月笙还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一番话,这种近乎哀婉的诉说随着陈帼英轻轻抽泣的颤动传达给杜月笙,“帼英,”杜月笙捧起陈帼英的小脸,泪水已经把脸冲花了,他怜惜地把泪水替陈帼英擦去,“我会娶你的,只是我已经有太太了,你嫁过来,只能要屈你做二房,这……你答应吗?”
“只要杜先生对我好……”
第二天中午,杜公馆后面的二进洋楼里就忙乱起来了。万墨林和杨渔笙带着几个人在二层的各个房间里忙碌起来。尤其是在那间宽敞的卧室里,万墨林带人在房间的四壁和天花板上都贴上了金纸。一时之间,一直闲着的二层楼突然热闹起来。
第三天下午, 一辆花车把陈帼英拉进了杜公馆,住进了后进二层粉饰一新的洋楼里,当夜,杜月笙就留宿在陈帼英那间“金屋”里。
陈帼英成了杜公馆里的“二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