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绍兴的诗人麦秸里,用诗写异乡工人的人对往返于两地之间的情感和景象产生了共鸣。(莎士比亚)。
这样的诗歌,也只能出自那些劳作着的诗人。他们思乡、念及亲人,旁观着城市的细节,又在去与来之间犹疑。这些文字恰好反映一个群体的情绪和一个时代的共性。那么,来读读这些诗吧,它们来自麦秸、菡子、潘云华、郭祥勤。
麦秸,原名陈向炜,1978年生,陕西富平人。现居绍兴。
陈向炜在10多年的打工生涯中,写下了几百首诗。诗作发表于《星星诗刊》、《诗歌月刊》、《天涯》、《浙江日报》、《打工文学》《延安文学》等刊物,2010年获绍兴市“首届十佳新绍兴人”荣誉称号。
一棵回家的树
只打个喷嚏,枝上的雪屑
便掉了下来,与之一起掉落的
是掖在枝桠里的心绪
这棵在腊月,站立在异乡的树
他一直站在岁末的高空
蠕动、张望,从南至北
从江南的雪夜望到售票大厅
再到来时的路途,所有的行囊
都在打滑,凌乱的脚步越叠越厚
一张车票碾过两地的疼
喊着——回家
这棵树一直行走在腊月的风中
回家的路拥堵在心口
当铁轨发烫,当沿途的风雪
变成另一幅屏障,你一脚跨进村庄
“妈,我回来了”……放下行囊
俯首吻着久违的芳香。原来
这异乡的喷嚏都来自故乡
我与这座城市
不辞而别
我与这座城市不辞而别
那些亲爱的朋友,此刻正在举杯
在我们经常聚集之地
一个空位子,在赶另一场约会
我与这座城市不辞而别
只是,在此留下了太多记忆
留下的我还会再一次拾起
记住,应允过的相聚
一定会在下一场相聚中说起
我与这座城市不辞而别
你依然是我身子里的流域
比如现在,我端坐在1154次列车上
在赶一场约会,也在记与你有关的心绪
我与这座城市不辞而别
亲爱的江南,流经血液中的水乡
你是知道的,我骨子里还缀连着另一片土地
几近荒弃,在等着我修葺打理
比如亲情,等着我
把三千里的隔离缩短成一厘米
等着我把电话里的拥抱变为现实
我与这座城市不辞而别又百感交集
但你知道,我与另一片土地有割舍不掉的关系
与这座城市,以后,我想
会在此终老下去……
小区清洁工
他们丈量着小区的马路
风吹、雨淋、日晒
每天,一扫把一扫把地来回奔走
在我眸子间,定格成一道健康的底色
一顶草帽,一把扫帚,一幅弯腰的姿势
多像匍匐在草稿上,歪歪斜斜的文字
而小区的马路,如同一张摊开的白纸
手中的扫帚俨然变作一块橡皮
在擦拭遗落在纸面上的污垢油渍
擦去随手丢弃的纸屑,塑料袋,落叶
擦去一些坏的习气和漠然的眼神
窸窸窣窣的,扫来清脆的鸟鸣
扫来整洁的路面,扫来饭碗里的柴米油盐
他们一直生活在低处
体内的明天不再健康,就像我的母亲
用沉默、卑微、劳作的姿势
为城市的最小单元
竖起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郭祥勤,生于1963年,目前是一位杭州公交车司机,在工作间隙,他已经写了几百首诗。
年底的烟花(节选)
年夜的烟花骤然升起
此时此刻我心中惦记
守望在这除夕的烟花里
年夜的烟花多么美丽
闪亮的天空我看到了你
清瘦的身躯白发依稀
多彩的烟花渐渐隐去(升起落去)
你的身影定格在心里
异乡两地的咱们心心相依
中秋望月
漂泊的我踏上了蹉跎岁月,
年年佳节唯我空缺,
妻子嗔怪的眼光里,
藏着深深的期盼和埋怨,
是外面的世界把你迷乱,
不!
我常常把家乡思念。
菡子,本名伍来福,1966年出生,广西桂林灌阳县人,他是来杭州务工十多年的建筑工人。2015年,是伍来福来杭州打工的第十个年头。他的个人文集《春天的谣曲》新近结集出版。
火车上的日记
这么多熙熙攘攘的人群
我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
又要到哪里去
这么多南来北往的火车
东奔西跑的火车
我不知道为什么它们
总是如此的拥挤和喧哗
好在回家的喜悦
让我忽略了这个浮生和世事的繁琐和纷扰
这是2015年春节
上海南至桂林的火车
回家的喜悦
让我想向每一个乘车的旅客
微笑和问候
然而 人们大都在沾沾自喜地
玩弄着各式各样手机
还有的在打牌
有的在聊天
有的在吃零食和泡面
有的歪着脑袋在睡觉
我把一本书翻了又翻
真希望能够有人把目光投过来
轻轻的问一声
这是什么书 可以借给我看一看么
然而 人们 打牌的仍在继续打牌
玩手机的在继续玩弄着手机
聊天的仍在聊天
吃泡面和零食的
吃完没事也在低下头
玩手机去了
睡觉的醒来去上厕所
没有谁在意我的感觉
我忽想起那位印度工程师所写的
《令人忧虑,不阅读的中国人》
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我把一本书遗落在我坐过的位置上
真希望下一位乘客能够把它拾起来
并懂得去阅读和珍藏
自画像
我所看见的菡子
并不是我眼中的那个样子
因此我也就不必惊讶
那个沉默腼腆的
土里土气的农人
怎么会写诗
怎么会给自己取上这么一个
令人砰然心动的名字
我所看见的菡子的诗
并不仅仅只是一首诗
在它的背后埋藏着
许多不说的心事
许多年前
他曾经喜欢过一个
把名字写在水上的人
许多年后
他同样也许会是
一个把名字
写在水上的人
潘云华,生于1977年,笔名冬子,安徽歙县人,现居杭州。在杭州做过送水工、水电工,如今是广告公司专职文案策划。
一生有梦(节选)
梦
一直默默的前行
落在它身后
永远那副美丽的田园画卷
而前方
如织的人流、都市的霓红
在繁华的灯火后
城市夜空,生生不息的流转
在颠倒中重复,在重复中颠倒
继续着昨天奢华和靡丽
一生有梦
不需要太多的理由
就象田园间,那斑斓的蝴蝶
即使没有肥沃,没有绚丽
只要有花的雨露,叶儿的温馨
那翩翩的翅膀
也会靓出生命中,动人的舞姿
母亲是条河(节选)
母亲是条河
一条潺潺的溪流
从岁月的高坡奔流而下
汇集成一条蜿蜒的青河
河道上,有银色的沙滩
河床里,有灰色的卵石
有她的鱼儿快乐的追逐
母亲是条河
一处安逸而静阔的港湾
在每个狂风暴雨的夜晚
守护着黎明前的安详和静谧
那道用爱浇注的家园
鱼儿正徜徉于她的怀抱
母亲是条河
一身甜润而清澈的雨露
大雨滂沱的春天
努力的汇集着爱的乳汁和养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