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亚各民族中,爱猫就像普遍规律一样。农业文明的蚕桑谷仓典籍中,哪里有老鼠,哪里就有对天敌猫的崇敬,所以很多爱猫的人,其中日本人尤为突出。
在日本,每年2月22日被定为“猫日”,因为猫叫声与日语“2”的发音相似,这一天“猫奴”们会举行各种猫咪主题的娱乐纪念活动。日本的神社和寺院讲究“神佛各奉”,即各自尊奉自己信仰的神灵互不相扰,但猫这种有灵性的动物却跨越了界限,被很多神社寺院共同供奉。学者直江广治在《日本文化史词典》“猫”的条目中写道,猫已成为一种代表“财缘”和“情缘”的文化符号。还有人发现,世界各地的“网红”大多数是人,在日本“网红”则常常会是喵星人。知名社交软件Instagram的总裁凯文·希斯特罗姆就曾发问:“为什么日本人的Instagram上只有猫和美食?”日本人对猫源源不断的爱意,衍生出一条市场庞大的猫咪产业链。从保险到殡葬,再到日式特有的极其精细化的各类日用周边,猫咪从生到死都可享受一套非常完善的服务。据统计数据,2015年猫对日本GDP的贡献超过2.3万亿日元,平均每人为猫的花费近2万日元(约1200多元人民币)。
日本猫早就打通二次元,实现了大规模的文化输出:偶像派真猫秀的猫叔、猫站长小玉,红遍地球捞金无数的Hello Kitty、哆啦A梦,有猫形象的动漫《猫的报恩》《夏目友人账》等深入人心,遍布商家的吉祥物招财猫,都市解压时尚的猫咖啡馆,几十个猫比人多的猫岛已成热门观光地⋯⋯猫咪经济学俨然畅通无阻。“不管年纪有多大,在猫面前都是小孩。”这句日谚一念出来,人似乎一下就变得柔软了起来。
猫受欢迎并不奇怪,这种来自异域的珍稀动物,最初只属于宫廷贵族的爱宠。历史上有两位天皇都留下了爱猫的轶事。虽然各文明对黑猫常有忌讳,但平安朝的宇多天皇(887—897年在位)恰恰深爱一只黑猫。他的《宽平御记》是日本现存天皇日记中年代最古的日记,开天皇亲笔写日记之先河。宽平元年(889)2月6日的日记,翻译成白话文是这么写的:朕在闲暇时候来记述一下猫的事情。骊猫一只,是太宰府次官献给先帝的宝物。别的猫毛色皆为浅灰黑,独此猫色黑如墨,犹似韩卢。长五寸、高六寸有余,盘卧如一粒黑黍,伸展如一张弓。瞳孔光彩晶莹如针晃照人,耳朵像汤匙一样直立不动,伏卧时团圆不见尾,宛若洞中的玄璧,走路不闻其声,恰似云上的黑龙⋯⋯它夜间捕鼠之凶猛,更胜他猫⋯⋯
日本猫岛
日志写得也是文采飞扬,“骊”原意是指纯黑的名马,“韩卢”指黑色的名犬,又加诸“玄璧”“黑龙”等华丽辞藻来形容这只猫,绵绵深情简直扑面而来。天皇接着写道,因为是先帝的遗赠,所以格外珍贵,而他喂养这只猫已有5年,每天早上都喂之乳粥,呵护备至。最后他转而对猫倾诉:“你既有阴阳之气,又有四肢七窍,应当明白我的心意吧!”“猫乃叹息。举首仰睨吾颜。似咽心盈臆。口不能言。”此刻无声胜有声。
另一位爱猫齐名的天皇是一条天皇(986—1011年在位),当时的公卿藤原实资的日记《小右记》、女官清少纳言著名的《枕草子》中都有过记录。一条天皇将出入清凉殿的母猫唤作“命妇夫人”,这也是日本史册中第一只有名字的猫。命妇的地位在宫中“从五位”以上,算作贵族妇女,可与天皇同座。一条天皇还为它专门配有一位乳母奶妈,还曾命右大臣、太后、妻妾为小猫庆生。宫中一只名为“翁丸”的狗某天作势要咬小猫,天皇瞅见后一时大怒,下令将狗痛打一番,并将它流放到“犬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