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4月18日上午8时多,十堰市公安局莫罗区朝阳路派出所走进一位70岁老人,老人仓皇神色焦虑,一进门就抓住一名值班民警,请他帮助寻找多年没有联系的朋友。
随即,民警在询问中得知,这位老人名叫王明国,前几天刚刚从美国飞回国内,几经辗转到十堰,是为了偿还一笔31年前的欠款。
因为时间跨度太久,老人王明国只记得朋友的名字叫张道汉,以及家在十堰,别的信息一概不知,民警根据这仅有的信息进行查找,过程分外曲折。
在等待查找的过程中,王明国始终未能放下心来,反复向民警述说自己的心声:“这件事一直是我的一个心病,一直搅着我,睡也睡不好,我一定要还钱给他,当面对他说声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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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王明国曾任河南省外贸局驻广州办事处财务科长,任职期间,他认识了频繁来广州进货的张道汉。
张道汉是湖北省十堰市人,那年才刚20多岁,因为头脑灵活,在第一次听说广州有彩色电视机的货源时,就敏锐地嗅到商机,并说动家人帮忙筹集资金,独自前往广州买回几台彩电,运回十堰当地进行销售。
果然,像彩电这样稀缺的物品,一放到市面上,很快就销售一空,小伙张道汉也顺利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此后,张道汉便频繁往来广州进货,专门做起了倒卖彩电的生意,也由此结识了王明国。因为同是外乡人,两人格外投缘,一来二去就成了很好的朋友。
1987年的某天,张道汉如常去到广州,购买了一百台彩电准备运回十堰,却在中途遇到的恶意阻扰。他的彩电被人故意刁难,扣在火车站不给发货。而如果不能如期将彩电运回十堰,张道汉将面临极大的损失。
无奈之下,张道汉找到了王明国,简单讲完事件经过后,王明国二话不说,直接出面帮他与对方交涉、斡旋,最后事情得以顺利解决。因为这件事,张道汉对王明国充满了感激之情,每次去到广州,都一定会约他出来小聚一番,二人的情谊也随之愈加深厚。
后来,王明国因为人事变动,由财务科调到了市场科,负责起采购的工作,却在1987年7月的一天,发生了一个意外。那天,王明国带着88万现金汇票前往河南郑州采购钢材,过程中他的手提包意外被盗,现金汇票也被一并偷走。
发现被盗后,王明国在第一时间报警,现金汇票也很快被挂失,总算是没有造成经济损失。但王明国却因为此次疏忽,被单位免职了。
那时候,刚好王明国的妻子和女儿已经飞去美国生活,他心想,反正也受处分了,家里目前也没什么挂碍,不如辞职下海经商算了。
但做生意都是需要启动资金的,王明国手上的钱也不够,几经盘算之下,他想起了同是经商的朋友张道汉,张道汉做了这么久的生意,手上的资金应该比较充沛。
于是,1988年6月,王明国去到了十堰,找到好友张道汉说明来意。没想到,这个朋友真的十分讲义气,什么都没多问,直接给他开了一张5万元的现金汇票。出于信任,连欠条都没写,也没提什么时候还钱。
那时候的两人,都没想到,这一笔欠款的缘分,竟然会一直延续到31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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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张道汉那里借来的5万后,王明国马上和朋友一起,前往河南灵宝做起了铅矿生意。但却并不顺利,一连投进去十几万,都没有见到矿石,这笔投资算是打了水漂。
之后,王明国又陆续和朋友做了其他的生意,但他好像天生不适合经商,没有一样成功的。
由于接连受挫、情绪不佳,王明国在这个时期,还与妻子之间出现了严重的矛盾和隔阂。一气之下,他索性一直留在了河南做生意。
但王明国的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他觉得无论如何都要干出点什么,最好能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顺利归还张道汉的欠款,自己也能扬眉吐气。
但随着时间一日日地飞快流逝,他的生意始终不如意,也没能赚到什么钱,那5万也自然无法还上。日积月累,这个欠款就跟一块大石头一样,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底,常常让他感觉透不过气。
一晃20多年过去,王明国再也无力拼搏,退休后去到郑州一个亲戚开的工厂里做起了看门的活。这下子,还钱的希望愈加渺茫了,王明国每次想到这个事,都忍不住一再叹气,心里全是对昔日好友的愧疚之情。
2017年6月,王明国的女儿从美国打来远洋电话,提出接他去美国养老的打算。那时候王明国的女儿,在美国做软件有段时间了,经济上很是宽裕,赡养父母完全不成问题。其实欠款的事情,如果和女儿说一说,也应该很好解决,但王明国却无论如何也张不开这个口。
就这样,独自怀着欠款压力的王明国,心事重重地飞向美国。但他在美国的生活也并不如意,因为朝夕相处,他与妻子总是一再爆发矛盾、争吵,并且始终得不到调和。不到两年,他又决定一个人飞回郑州,顺便担负起照顾年迈母亲的责任。
看到已不再年轻的父亲,几番折腾,还要一个人飞回国内生活、照顾奶奶,又没有什么经济来源,女儿很是心疼,于是给了王明国几万美金用来生活。
2019年4月12日,拿着女儿给的养老钱,王明国在飞往北京的航班上,突然生出一个强烈的念头:他要去找张道汉还钱!
时至今日,王明国已经年满70了,人生还有多少时间已不可计算,他不想再等了,不想让这个欠款成为自己终生的遗憾,他必须在自己活着的时候了却这桩心病。
刚一回到郑州,王明国就把自己的这番想法,告诉了母亲和大哥,大家都很支持他的决定。之后的两天调整好时差后,王明国又匆匆坐上了前往十堰的火车。
4月17日,坐在火车上的王明国,难掩心中激动,手中的电话一直打个不停,他挨个联系曾经的朋友,想在他们那里打听到张道汉的消息,却没有结果。
18日凌晨5点30分,一夜未眠的王明国刚下火车,就马不停蹄赶到当地派出所求助。但因为能够提供的信息实在太有限,民警寻找张道汉的难度不小,为了防止王明国等得太久太着急,民警劝他先回酒店等消息。
随后,民警用了足足两个小时,通过电话回访、辖区走访和查阅大量警综信息等多种办法,终于联系到了张道汉。
突然接到民警来电,张道汉还愣了半天,不知道警察为何联系自己,差点以为是电信诈骗。仔细听完民警说明情况后,张道汉又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简直不敢相信,都过去几十年了,王明国竟然还特地找到十堰来还钱。
最后,张道汉和民警约好,下午在派出所大厅见面。挂完电话,张道汉立刻放下手边的活,急匆匆往朝阳路派出所赶去。
而另一边,酒店里的王明国收到民警的好消息,更是坐也坐不住了,完全顾不上休息,再次起身前往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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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31年没见,但70岁的王明国还是一眼就认出59岁的张道汉,两人久未见面,这一相见,立刻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王明国抱着昔日老友,泪流不止,不住地对张道汉说:“对不起,兄弟,我来迟了!”张道汉也受到感染,不停地安慰他道:“没关系没关系,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能来看我,我做梦都想不到。”
相比于王明国把欠款这事当作几十年的心病,为此寝食难安、夜不成眠,张道汉其实早已忘记这回事了,所以王明国千里迢迢赶来还钱,让他很是感动。
一番寒暄后,张国明艰难开口,道出自己的处境:“这些年里,我没挣到什么钱,现在老了更加挣不到钱了,只能从养老金里拿出10万元,作为一点微薄的补偿。”
他解释道,当年的5万元是一笔巨款,放到现在还款百万都不足够,而张道汉没有丝毫犹豫就拿出来借给自己,这份信任和恩情都让自己深感惭愧。
随后,王明国打电话通知家人,将10万转入张道汉的银行账户。至此,这桩心病总算是了结了,王明国脸上也终于露出释然的笑容。
反而是张道汉,又愧疚上了。当年出于兄弟之情,借钱本就是分内之事,自然不需要考虑。但他觉得,当初自己多问几句就好了。他只知道当时王明国借钱是用来做生意,但不知道他是受了单位处分转而下海的,要是知道个中缘由,他说什么都会拉上王明国一起做生意。
而当时借给王明国5万后,张道汉的生意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导致后来他也没做彩电生意,转做其他生意了。最初一段时间里他也曾暗暗埋怨过王明国,但时间久了,他就再也没想起过这件事。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两个人在派出所把多年的心事一一道出,双双均感到释怀。但仅仅这样还不够尽兴,张道汉一把拉起王明国,走出派出所,相约一起喝酒叙旧,一醉方休。
难得王明国千里迢迢来这一趟,张道汉觉得自己要充分尽到地主之谊,未来几天还要带着老哥哥王明国一起逛遍十堰,讲讲彼此的生活,把从前的兄弟之情再给续上。
2019年,他们的故事经过网络媒体的报道,还被传为一段佳话,有网友点评道:“一个好义解危难,一个图报不忘本,为诚信点赞!”
是啊,事情发展到这里,早已不再是一段关于5万欠款的事,而是比之更为珍贵、无价的,关于诚信、情义的故事。
论语里有说:“与朋友交,言而有信。”鲁迅也曾说过:“诚信为人之本。”任何时候对人守信,坚守承诺,都应该是一个人对自己的基本要求。
而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诚信相待。没有诚信,人与人之间也就无所谓情义可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