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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老还在小宁的时候，就决定打开笑容和葫芦头泡沫管。(莎士比亚)。
确切地说，小宁那年十八岁。那是1987年的夏天，高中毕业典礼之后，就是各个班级集体合影，班上几个女生在典礼上已经哭得梨花带雨，合影就不能顺利到位，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小宁是班长，眼看着老师都坐好了，还有几个女生在磨蹭，就着急，点名批评其中最伤心的：李笑笑，不许哭！
情急之下，小宁的声音有点大，老师们都听见了，笑而不语。校长还摇手，说不急不急。不想笑笑哭成那个样子了，还能抽空反驳，哽咽着回一句：我就哭！
大家，包括所有的老师，都哈哈大笑了。
回到班上收拾课桌，小宁才顾上拿毕业留言本请同学们签字。班上大部分同学都是贴一张照片，写一段慷慨激昂、意气风发的话，再龙飞凤舞签上自己的大名。到笑笑这儿，就三个大字，带个感叹号：我就哭！
小宁有点难堪，三年班长当下来他和同学们处得都挺好，不想在毕业时留个心病，就想着解释一下：笑笑同学，我不是针对你……
笑笑哼一声：都吼我名字了，还不是针对我！
小宁吭哧半天：那我给你道歉行吧？
笑笑头一歪：不行……也行，必须当着同学们的面。
小宁三步两步跨上讲台，大声说：同学们，今天在拍毕业照的时候我有点着急，对李笑笑同学大吼大叫，我做得不对，向她道歉。
小宁深深地鞠了个躬，抬起头来的时候，他一眼看见笑笑粉红的脸上，含瞋带笑，喜怒参半，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不是放心了，而是坏了！
他发现他竟然……喜欢上了笑笑。
小宁以前对女生一直是迟钝的、不敏感的。小宁喜欢干啥？他从小喜欢电器修理……怎么说呢？也不能叫“修理”，因为凡是经过他手的物件，十有八九都会报废。小宁妈一看见小宁拿着改锥、钳子之类的东西，在家里来回踅摸，就紧张，喊小宁爸老宁：快快快，管管你儿子！
老宁嘿嘿乐，拍拍小宁后脑勺：好儿子。
小宁妈气得跳脚：好好惯着吧，等哪一天把家拆了，看你乐。
老宁就把小宁带到地下室，地下室被改成了一个工作室，堆满了工具，有锉刀，有各种卡具、量具和模具，还有一台虎钳。老宁是单位里的“八级钳工”，上世纪六十年代评的，近万人的一个建筑工程局，八级工两只手能数过来，车、铣、钳、焊、刨、磨、木、瓦、油漆等，一个工种就评了一个。
说巧不巧，笑笑她爸老李也是这屈指可数的八级工中的一员，不过是“八级焊工”，两个人不在一个车间，但惺惺相惜，倒是常在一起切磋，上班切磋手艺和技术，下班切磋酒量和棋艺。班上的切磋因为不是一个工种，所以多是借鉴和学习。下了班就不一样了，老宁酒量比老李高，老李棋艺比老宁好。两人常在一起喝得面红耳赤，不喝了，下棋吧。下不到三五盘，又吵得面红耳赤。
老宁喊着落子无悔。老李喊着你成心把我灌晕。
吵到最后，不欢而散。但过不了十天半月，俩人又凑到一起了，同样的情节，再来一回。都在一个小区，两家相距不到一里地，这次在小宁家，下次就在笑笑家。
所以小宁和笑笑，几乎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呀。都是一个单位的子弟，两家走动又频繁，虽不能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总比班里的其他同学要熟悉得多。小宁却是没想到，他身边的这个小女孩，忽然有一天，长成一个明艳照人的大姑娘。
一旦有了喜欢的人，小宁发现自己百爪挠心、坐卧不宁。晚饭后，像往常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去找笑笑，看见笑笑家里的小院子，心跳忽然加快了，快得他都走不动了，趴在栏杆上喘气。奇怪，以前不是这样的呀！
笑笑应声出来，一步一颠走到小宁跟前，头一歪：怎么了，班长？
小宁脸红得要滴出血来：我……想请你……看电影……
笑笑愣了片刻，忽然明白过来。那个年月里，请女同学看电影，意思再简单不过了。明白过来的笑笑脸比小宁还要红，她也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她扭身跑回家了。
三十四年后，2021年5月初，立夏刚过，气候正好，我在西安，奉命采访全国劳模、三秦楷模老宁。
当天晚上到老宁家里采访，见到他夫人笑笑，我就问她：当年你是怎么答应他的？
笑笑瞟一眼老宁：他答应给我开一家葫芦头泡馍馆。
葫芦头是西安的传统特色小吃，类似于当地声名显赫的牛羊肉泡馍，不过它用的不是牛羊肉，而是猪大肠和猪肚。因为这种食材比较“重口味”，所以接受起来有一定的难度。
我奇怪：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笑笑说：我爸爱吃呀，小时候没少跟他一起吃。他当时问我怎么才能答应他，我紧张呀，随口就说了这个。
老宁插一句：不光是这个，你还有要求的。
老宁转向我：她当时提了三个要求，第一，以后不许对她大喊大叫。第二，开个葫芦头泡馍馆。第三，她说她当时还没想好，以后想好了再说。
我忍不住笑：那你怎么说的？
老宁哈哈大笑：我当然满口答应了。
在老宁的描述里，我跟他回到十八岁那年，刚从电影院出来，借着灰暗的路灯，如花的女子掩在树影下，捂着嘴看着他笑。小宁把腰挺起来，拳头也举起来，对着笑笑，宣誓一样：我答应你，一定开家葫芦头泡馍馆。就用你的名字命名：笑笑葫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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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宁爸老宁可不答应：凭什么？！
老宁点着小宁鼻子训：她爸酒量不如我，棋艺不如我。凭什么？我姓宁的儿子开个葫芦头泡馍馆，要挂他李家闺女的招牌。
小宁妈瞧不过了，说自家老头：你可打住喽！挂个招牌怎么了？人家那么俊一大姑娘，白养的？给了你傻儿子，找地方偷着乐吧你。
老宁身为八级钳工，是有资格骄傲。八级工当时有多厉害？可以这么说吧，单位里有不认识局长、书记、总工的，没有不知道老宁和其他几个八级工的。单位“宝贝”一样，大会小会上主席台，工资不比局长拿得少，出去开会还有小车坐的。
老宁就有很多传奇的故事。
说是有一次，生产线上刚修好的一台电机总有异响，振幅也超出了正常的频率。局里几位科班出身的工程师，拿着图纸和说明书把电机拆开合上折腾了几天，都没有解决。眼看就要影响到当月的生产任务了，生产副局长很着急，请来了另一个车间的老宁。老宁到了现场，图纸也不看，说明书也不看，就拿个大号螺丝刀紧贴着电机，搁那听，听了不到十分钟，指着一个地方说，这儿多绕了半圈线。
打开一收拾，再合上，前后不到一个小时，还真就好了。
还有一次……
就是这一个个传奇，使得小宁从小就有了目标，当一个爸爸一样的八级钳工。
不料想高考被录取到地方上的电力专科学校。小宁还有点矛盾，他一心想上大学的。老宁一锤定音：电力好哇，给千家万户送去光明和温暖，多光荣的事啊。再说了，电力上效益也好啊。
小宁妈也在一旁敲边鼓：不上大学也好，大学一上就是四年，估计要去外地吧，你就忍心把笑笑撂在西安？万一别人抢走了呢？
笑笑成绩不好，就接了她母亲的班，到纺织厂上了班。所以这番话正说中小宁的心坎，行，就这么滴吧，高高兴兴到电力专科学校报到去了。
呼呼两年过去，小宁从学校毕业，分配回地方的电力局。小宁一参加工作，老宁就托了已经退休的老局长做媒，找个好日子，两家人坐在一起，酒杯一碰，把亲事也就敲定了。
8月初，小宁兴冲冲地去上班，先是三个月的新工培训和安规教育。天开始冷的时候，正式分配到线路运行班，从事线路运行维护和故障抢修。一个“二八”自行车，一大早出去，天不黑不见回来，有时回来都到半夜了，当妈的心疼：儿子，你这一天到晚到底是干啥呀？没见比你爸那活轻松啊！
小宁安慰他妈：就咱西安新区这地面上，东西南北，所有的电线杆子，我们骑上车子转悠呀，发现哪儿出毛病了，我们给它处理喽。就这么简单。
老宁训老伴：年轻时候不吃苦，啥时候吃？头发长，见识短。
转过头来说小宁：别听你妈的，不光不怕累，还要抢着干。踏踏实实跟师傅学，学到真本事最关键。
把这事交代完了，手往后一背出了门：走了，找亲家下棋去喽。
1993年的春节期间，三声炮响，西装革履、满面红光的小宁，娶回了娇艳明媚的新娘子。迎亲的车队，绕着市区转了一大圈。婚车是敞篷的，风呼呼地吹，笑笑斜眼看合不拢嘴的小宁，问他：还记得答应我的事吗？
小宁一愣:什么？
乐队的声音很吵，笑笑只能大声说：答—应—我—的—事！
小宁显然被幸福冲昏了头脑，想不起来了：什么事？
笑笑小拳头擂起来，连环出击：笑—笑—葫—芦—头！
二十八年后，2021年5月的一天，我坐在老宁家里。笑笑说：要说真正想开葫芦头泡馍馆，有三个时间点，第一次是1995年冬天，第二次是2008年的秋天，最后一次，是2012年的夏天。
先说第一次吧，那年冬天纺织厂关停了。那一年我才26岁哇，其实也不为那点工资，本身挣得也不多，就是感觉一下子没着没落的，自己成了一个废人。他就劝我，不行咱开一家葫芦头泡馍馆吧。我一想，对呀，找地方，看设备，选日子，开。
我问：为什么没开呢？
笑笑瞟一眼老宁：你问他。
老宁哈哈笑：因为转过年来，她就怀孕了。那就安心搁家养着吧，十月怀胎，一生出来，事更多，四岁上幼儿园，七岁上小学，每天都要接送。呼一下十几年过去了，直到孩子上了初中，要住校，她才松了口气。我记得，那都到……2008年了。
笑笑点头：是，孩子上了初中，要住校，一周才回来一次，我的心思又动起来，还不到四十岁呀，创业吧。那是第二次想开葫芦头泡馍馆。地方我都看好了，离家也不远。
我问：这一次没开成，又为什么呢？
笑笑看向老宁：因为我们家这位，当队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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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笑所说的队长，是西安新区供电公司新成立的电力抢修服务队的队长。
笑笑没说的，是小宁一路艰辛，也是一路辉煌的职业生涯，套一句网络上流行的话：开挂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工作到第三个年头，巡线、抢修、资产账页处理等专业必须具备的“十八般武艺”，小宁样样精通，成为单位里最年轻的技术专家。
工作到第七个年头，小宁积累总结了近万个他所遇到的故障成因和常见的案例，编写了《抢修百宝书》《急修案例库工作法》。上级认识到这两个资料的重要性，组织系统内的专家审核，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专家由衷感慨：这不仅是抢修实战的百宝书，也是学习培训的好教材、经验交流的好资料，可以说，它填补了国内电力故障抢修档案的空白。想不到呀，一个年轻人，用一己之力干出这么大的事，太不可思议了……
工作到第十个年头，小宁有了一个新称呼“活地图”。因为他不光上班爱琢磨，下班后骑着自行车走街串巷，一条一条去熟悉线路的走向，遇到线路切改、沿线环境变化就随手画下来。十年时间，他绘制了线路地图一千多张，这个地图在同事看来，比后来推出的那些百度、高德地图呀，都好使。这一千多张图绘下来，小张对这块地界上的电网架构，可真是太熟悉了。每条线路的参数指标、变化状况、沿线环境及用户特点等，都了如指掌，哪个地方出了问题，小宁根据停电范围、天气情况和线路健康状况等，都不用到现场，远程来一番“望闻问切”，就能判断出故障成因和点位。
小宁还记得那是2008年的9月份，奥运保电刚结束，表彰大会紧接着就召开了。上午小宁披红戴花又上了一回主席台，下午处理了两起故障报修，快下班的时候，部门主任通知小宁：王总叫你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王总是单位的一把手。他找我能有什么事？中间差了好几级呢，小宁一肚子疑问去了行政办公楼。
进了办公室，王总很客气，亲自端茶倒水，坐定对小宁说：为了满足客户的需求，提高咱们的服务质量，同时也为了打造一个咱们供电公司自己的服务品牌，公司想着成立一个电力抢修服务队，主要负责辖区内跟咱们电力有关的各种急难险重抢修任务。
小宁点头：好事！
王总站起来，来回踱几步：但是，现在缺一个领头人，也就是队长。我这几天，把咱单位里的人都过了一遍，年龄、经历、技术，选来选去——
王总站在小宁面前：只有你能扛起这杆旗！
小宁“腾”地站起来：谢谢领导信任。
王总笑：但是这么一来，你就得从干部管理岗位又回到生产岗位当工人去了。
小宁把胸脯一挺：管理岗和生产岗对我都不是问题。说真的，我还真喜欢抢修工作，我就愿意到一线去。
王总长吁一口气，感慨地说：以前还有人在我跟前发牢骚，说是你年纪轻轻，就把咱单位多少年没得过的个人荣誉都拿完了。你这样的职工，给再多的荣誉也不为过。
王总又说：这样，小宁，你也别着急答应我。“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人之常情。你要不愿意，我们都理解。所以你再考虑考虑，和家里人商量了再说。
家庭大会全员参加，老宁同意，小宁妈不同意，笑笑不表态。
小宁妈杵媳妇一肘子：还不反对等啥呀？他傻你也跟着傻呀。跟着当官的做娘子，跟着杀猪的翻肠子，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老宁指着老伴又开训：啥年代了，还是你那老黄历。
老伴气冲冲地把围裙摘下来：行，你有种。有本事，自己做饭去。
门一甩，走了。老宁问：你干啥？
隔门撂进来两个硬邦邦的词：罢工。
嗬，老宁摇摇头，老太太还挺新潮。
老宁转过头又说小宁：要记住咱就是工人出身。别瞧不起工人，你连工人都不想当……
小宁说：爸，我知道。我当时一口就答应了。
老宁说：好。笑笑，你的意见呢？
笑笑瞟一眼小宁，再看老宁：我听您的。
老宁说：听我的就好。现在就听我的，赶紧追你妈去。
十三年后，2021年5月的一天，我坐在老宁家里，听笑笑说她想开葫芦头泡馍馆的第三个时间点，也就是2012年的夏天。
因为那年夏天，老宁和老李，这两个老伙计，新中国自己培养的两个优秀“八级工”，先后离世。先是老宁，病情突然加重。小宁全身心扑在工作上，平时对父母的关心也就打打电话，周末或节假日过去看看。这次父亲病重，小宁想着要好好尽尽孝心。他白天上班，晚上赶到医院陪床。小宁总以为他能像每次故障抢修一样，把父亲挽救回来。一个多月后，父亲走的那一天，小宁号啕大哭，平生第一次，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老宁走了不到两个月，笑笑爸又报病危。坐在父亲的病床边，笑笑越想越伤心：爸，答应给你开一家葫芦头泡馍馆的……
老李剩最后一口气了，还笑：傻孩子，只要你们过得好……
那几天，笑笑做梦，都能梦见葫芦头泡馍馆开张。鞭炮在门外炸得山响，店里人来人往，老宁和老李老哥两个，一人抱一大海碗热腾腾、香喷喷的葫芦头泡馍，吃得满头大汗，一起对笑笑点头：好！
然后，就是从梦里哭醒。
那后来呢？两位老人走了以后，为什么还没有开张呢？
笑笑长出一口气，摇摇头：因为，我不想开了。我忽然明白，有比开葫芦头泡馍馆更重要的事，等我去做，那就是，陪伴亲人。爸爸和公公虽然没了，婆婆和妈妈还在，两个老人年纪都大了，身边离不了人。孩子也上高中了，学业越来越重，营养一定要跟上，虽然每周只回来一次，我也要全力搞好后勤服务。
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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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笑笑最不放心的，是小宁。当然，这个时候，我们也可以叫他“老宁”了。
自当了电力抢修服务队的队长，老宁在这个家里，更是没有存在感了。以前虽然也忙，回来得晚，但总还能回来。随着服务队的知名度越来越高，笑笑就越郁闷，“以前这个家对他来说，就是个旅馆。现在连个旅馆也算不上了”。
常是三五天不回来，回来也就是换个衣服，洗个澡，倒头就睡。睡醒了，拍屁股就走，留下笑笑，对着一堆脏兮兮的工衣生气。终于有一天，堵住老宁发火：这个家，你还要不要了？
老宁呵呵笑：瞧你说的，这个家对我多重要啊……
笑笑不依不饶：那你给我说说，你现在把这个家当什么？你心里还有没有我和孩子？跟你结婚这么多年了，没陪我逛过一次街！孩子都快考大学了，没接送过一次，没开过一次家长会！逢年过节，别人家里团团圆圆的，天南地北去旅游。你倒好，一放假，压根找不见人！你倒给我说说，这么些年，你带我去过哪儿？
老宁赶紧安抚，看着笑笑情绪安定了，临出门撂句话：你放心，今天晚上争取早点回家。
笑笑苦笑着摇头，这个所谓的“争取”，老宁不知给她承诺过多少次。
服务队成立的第二年，又成立了以老宁名字命名的“创新工作室”。老宁小时候爱鼓捣电器的“毛病”，到了这儿，就成了爱琢磨爱研究的“创新”……这些年，老宁带领他的团队，实现技术革新100多项，获得国家专利40多个，有20多项成果填补了国际智能电网建设的空白。
撸起袖子加油干，成绩都是奋斗出来的。
老宁的荣誉，从上班以来就没断过，到了2015年，荣誉有了质的提升，上升到了中央和国家层面：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全国劳动模范、十九大代表、三秦楷模……
疫情期间，老宁也没闲着，西安的“小汤山”医院，2月初立项，当月中旬开建，十天完成项目建设，十五天顺利移交。老宁作为这个项目的电力总负责，前后一个多月没着家，等3月底回到家的时候，又黑又瘦，进门还和笑笑开玩笑：你看这疫情挺会欺负人，把你在家里捂得更白更好看了，让我更黑更丑了……
2021年5月的一天，我在老宁家里，采访从下午6点多开始，不知不觉，过了夜里12点。我一看表，很不好意思，一边收拾采访本和录音笔，一边给笑笑道歉：对不起啊，难得老宁今天回来得早，我又来打扰，这么晚还不能休息。
笑笑摇头：没事没事，我都习惯了。
我忽然想起一个事，问她：对了，老宁当年对你表白的时候，你提了三个要求，第一是不许对你大喊大叫，第二是开个葫芦头泡馍馆，第三你说当时还没想好。后来想好了吗？
老宁也好奇地看着笑笑：对呀，不是刘作家提醒，我都忘了。你想好了吗？
笑笑叹口气：早想好了，就怕你做不到哇。
老宁搔搔头：你先说。
笑笑深吸一口气：我的第三个要求，就是，不要再这么玩命了，毕竟也是五十多的人了。
老宁愣了一瞬，仰头呵呵笑：比起以前，现在好多了，电网越来越坚强，故障抢修越来越少，你不看，我如今电话都少多了？现在忙，主要是为老百姓服务的事多……
笑笑说：别绕弯子，你就说能不能做到？
老宁忙不迭地点头：一定争取，一定争取。
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门口穿鞋，要送我下楼。笑笑送我俩到门口，一边还批评老宁：这不是争取不争取的事，是必须做到、必须答应我的事。
老宁都出了门，又回身看向笑笑，满眼的柔情，一如十八岁的少年刚从电影院出来，看着树影下如花的少女，把腰挺起来，拳头也举起来，像宣誓一样：我答应你，一定开家笑笑葫芦头泡馍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