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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到黑白无常、梦到黑白无常来抓我但是没抓到…

归乡|文青镇|画

宋根走到吴子龙面前微笑。“你真像我们的夫君。我的命不好。我们的夫君死了。这是他留给我的唯一想法。(莎士比亚)。

幽冥河边。

黑漆漆的河流下边关押着不知道几千年的亡灵,一个不当心跌进去,不死也是要吃苦头的。我连忙往里缩了缩。

虽然我这陆判,也就是地府书记官儿,平庸了两千来年,不过圣人也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算为我自己,我也不能不十分惜命。

黑白无常一人手拎根绳子,绳子后边一串糖葫芦似的新鬼,排着队等着过鬼门关。

黑无常一见了我,像只狗见了肉包子似的凑上来,“大人,又见您嘞,往三生树去啊?有用吗?”

他故意要洗刷我,我犯不上跟他斗嘴,直跨过他走了过去,走远了还听见他在后边喊,“大人,公干完了咱们喝酒去。”

幽冥河边三生树下住了个人,那人烦得很,两百多年前就死了,一直占着树,也不肯投胎去。十殿阎罗为这事开了几十次会,愣是没想去个解决的办法。

那不要脸的鬼和西海死了的龙太子有些不清不楚的干系,地府写函件给西海龙王,西海龙王只说请地府看着办就行,就是个要生要死你随便的态度。

阎罗王本来想上奏天庭,转头一想,这等同于直接告诉玉帝,家里边的事都摆不平,不好不好,太丢份儿,于是赶走钉子户这倒霉的苦差就落到我头上。

我往三生树下去了,宋芹正站在三生树下看新鬼过鬼门关。

这倒不是因为她无聊,她在看那些来往的人之中,有没有敖子龙。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态度软了,事就好办了,我清清嗓子,预备说些十分和蔼可亲的话。

宋芹一见了我,登时挑高了眉毛,不乐意道:“你怎么又来了,谁让你来的?”

她说得好像地府是她家一样,这就让人一点忍不下了,我怒不可遏,“嗬,你当谁愿意找你,给句痛快话,什么时候去投胎?”

宋芹直接道:“等着吧,等我找到敖子龙就走,一分一秒都不带多留的。”

一世的情分是一世的情分,不说情分了,就是人生短短数十载全都过眼烟云,吹口气都散地没影了。

聪明的人早投胎做下一世的梦去了,也就这些不长脑子的凡人还死拽着不放。

我心中越发看不上,脸上还得装出和蔼的劲,“你和敖子龙情深似海,我是晓得的,可那都过了两百多年了,敖子龙受的是天雷,三魂七魄有一个全乎就是他祖上积德了,你听听我的劝,早点投胎早点享下一世的福。”

“王八蛋,你说什么?”宋芹抓起西番莲的果子砸向我,她是毫不留手的乱扔乱砸,登时砸了我个三魂丢了七魄,差点连鬼门关朝哪开都找不着了。

给她点好颜色,她还真把地府当她家了,我气得要去抓她,她“嗷”了一嗓子,跳起来,一溜烟儿跑了。

要说我的心思,立刻把这恼人心的鬼马上捆起来绞死才是。鸡飞狗跳地这么一闹,幽冥河边值守的鬼差已经悄悄地往这边扫眼风,我不好手段毒辣地去逮她,故而只能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了。

2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我还不信我一个地府书记官还制伏不了一只女鬼。

幽冥河下关的都是穷凶极恶的亡灵,不要说凡人新鬼,就是道行低微些的神仙落下去,也是要吃大苦头的。

黑无常找了条船给我,我到时只需载了宋芹到幽冥河中央,想想法子怎么轻巧地把她推下去,是生是死就看她的造化了。

宋芹看了看船,又看了看我,十分不相信我,“你会这么好心?”

我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我也是才得到的消息,今天阳间回来的新鬼,有个面目长得像敖子龙的,你占着三生树两百多年,不就是等敖子龙么?要真是敖子龙,你就消停了,踏踏实实跟他投胎去,地府也就清净了!”

宋芹还是不信我,不信归不信,事关敖子龙,她信我也得跟我走,不信我还得跟我走。

我瞟着宋芹的脸,这女人啊,爱得疯了,果然要命,就连好看都好看得有限了。

宋芹跟着我上了船,船越往河中心走,船下的涡流声越来越急,还兼着霍霍磨牙的声音,那是底下的亡灵在聚集。

船上的人不必太担心,好歹这是地府的官船,那群东西还不至于这么不长眼,可要从船上掉了下去,那可真是到嘴的都是肉,管不了那么多了。

宋芹没空理我,她正死命盯对面有没有敖子龙呢。

就是现在,我深吸一口气,悄悄伸出手,在她背上猛地一推,掌风悄无声息,力道是一点不手软的,“噗通”一声,宋芹头朝下脚朝上像棵倒葱似地栽进了河里。

水下迅速卷起了一阵嘟噜嘟噜的声音,整个幽冥的亡灵好像都闻着宋芹的味追来了,像煮了一大锅开水,水面上咕噜噜地冒起了泡。

过了一会,水泡消失了,水下也静地没声了,我有点慌了,趴在船弦往水里瞅,那群东西不会真把宋芹给分着吃了吧。

“宋芹,嘿,宋芹,没脑筋的死丫头,不要脸的钉子户……”我变着花样地招魂,也没一丝声响。

正当我十分受挫时,水下突然窜出一团黑乎乎的影子,跟个猴似的跳到船上,那猴子身手敏捷地不得了,我还没看清她怎么出脚,她一脚踢上我胸口,直把我踢得一头倒栽进河里。

水下的亡灵四处撕扯着我的衣裳,我想千万年来,还没有地府官儿掉进幽冥河里任它们逗耍戏弄的。

因此简直是鼓出了十二万分的劲儿,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挣扎着爬上船,那黑黢黢的瘦猴子抹了脸,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哈,跟姑奶奶我玩宫心计,嫩了点!”

我紧闭嘴巴,脸色十分难看,亡灵不伤我也就罢了,怎么宋芹一口都不咬。

宋芹刚刚大获全胜,于是十分好脾气而且是略带羞辱地指了指自己胸口,“看见吗?这是护心龙鳞,那群鬼东西还敢近我的身?姑奶奶活吃了它们!”

护心龙鳞是龙族最坚硬的宝物,敖子龙连这个都给她,可见果真是对她用情很深了,难怪她死了两百多年还在念敖子龙的好。

3

上次一役后,我反思总结了许久,发现自己实在是用错了方法。

宋芹是个顽石一样的愣头青,她只认敖子龙,那我就去把敖子龙给找出来,不拘三魂七魄不全,只要是敖子龙就行。

两百多年前的事,凭口述出个子丑寅卯也不大可信,还是得要借太乙的前尘镜一用。

我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天气,拎了两坛好酒叩开了乾元山金光洞的洞门。

太乙一听我表明来意,登时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成不成,凡事自有天命定数,你我怎好随意窥探别人的过往?”

这老小子,偷奸耍滑的事没少干,到这跟我装圣人了,我把那两坛酒往他怀里一塞,开始我苦口婆心的劝诫路,

“雪岭上人和你好得穿一条裤子,论起来你也是敖子龙半个师叔,我们也就看看,看看又不干嘛,师叔关心关心师侄。”

“那……那也行吧,”太乙把埋在酒坛子里的脸抬起来,“反正要是怪下来,就都你干的,跟我没关系。”

我狠狠踹了他一脚,不讲义气的老东西,太乙“嗷”了一嗓子,乾元山上的鸟都惊飞了。

那还是光耀十年的长安西市,宋芹提着刚买的鲤鱼从市集往家里走,敖子龙跟着她,没等宋芹找到空质问他,敖子龙自己先开口了,问宋芹能不能把那条鱼给他。

鲤鱼倒也不是普通的鲤鱼,是东海里头的红鲤,差几年就要修出人形了,这时候给人家炖了怪可惜的。

宋芹从那个时候就是个刺头,她一梗脖子,反问道:“给你?鱼给你?凭什么呀,我花钱买的。”

她不是真的有多看重这条红鲤鱼,敖子龙既然愿意主动跟她说话,她就想跟他多掰扯几句。

宋芹爹娘死得早,她从小跟着舅舅舅母长大,枫叶巷的小孩经常嘲笑宋芹是没爹娘的野孩子。

舅舅舅母对她精神上爱得有限,并不时常关注她有没有朋友,所以突然出现一个敖子龙这样,长的顺眼还愿意主动接近她的人,对宋芹来说可是太不容易了。

敖子龙完全不知道宋芹心里的七弯八绕,他想既然鱼她花钱买的,那他给他钱就是了,双倍也行。

宋芹没有要敖子龙的钱,她把那鱼塞到敖子龙手里,非常狡诈地要了敖子龙一个承诺,以后经常来找她玩。

敖子龙做龙是条非常周正的好龙,做人估计也是个非常君子的好人,竟然真的隔三差五就找宋芹,宋芹就带敖子龙去逛西市。

那可是个热闹地儿,番邦来的商人把波斯地毯和珠宝玉器一类的东西都放在小摊上叫卖,胡娘的铺子里顺着飘出一股子烧饼的香味儿,还有半大的小孩推着他家小推车走街窜巷地卖糖水。

宋芹喜欢人气儿,喜欢热热闹闹的,平时在西市上走,已经够她高兴了,现在多了一个敖子龙,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幸福好了。

敖子龙在西市的街上,跟在宋芹的身边,看这样东西龙宫没有,看那样东西龙宫也没有,然后一想到龙宫也没有宋芹那样古灵精怪的人,敖子龙心里就多了龙宫原来也不是天下第一的念头。

好比文渊宝阁里那一株观赏珊瑚树,宋芹告诉敖子龙,那是打磨过的贝壳贴在雕花木头上做成的。

这就有点超越敖子龙的认知了,他想神仙的寿命成千上万年,一驾云可以在很短时间里飞过上千里,可神仙不会做这些有趣的小玩意,这么想的时候,敖子龙又觉得人仿佛是非常智慧的。

逛到腿软,宋芹和敖子龙走上了去往小饭馆的道路,敖子龙走着走着忽然低头笑了一声,那笑声非常干净而且清晰,宋芹有些茫然,疑惑地问敖子龙说,“你笑了?笑什么呢?跟我讲讲呗?”

敖子龙就像被人抓住尾巴那样,立刻就闭嘴了,然后他又挠挠头说,“就觉得你们人类挺有意思的。”

宋芹打小各种神鬼异志的传说听到耳朵快磨出茧子了,对于飞禽走兽变怪成精一类的事,并不十分害怕。

敖子龙说,你们人类?那言下之意她觉得她是理解了个七七八八,敖子龙不出现的时候,她挨着家家户户也去长安城里打听过,没有叫敖子龙这么个人物。

敖子龙是不是山精鬼怪的,她也不是很在意,山精鬼怪有时还比人可爱多了,宋芹想通这一点,从善如流地随着敖子龙进了路边小面馆,点了两大碗葱油面。

等面上桌的时候,敖子龙悄悄拿眼睛瞟宋芹,从刚才宋芹就不吭声了,他知道有些人类对除人以外的东西是非常害怕和讨厌的。

敖子龙不知道那些人类里面算没算宋芹一个,一想到这里,他就难受得像拔鳞一样,丝丝地疼。

“我们龙和他们不一样的。”

宋芹没想到他突然有这么一句,所以十分愣神,“什么?”

敖子龙低声说了句,“我们有造册,管人间下雨,和那些山精鬼怪不一样……我们是神仙。”

神仙多是说他父王和他几个叔叔,他么,才四千岁,至多只能算半个,半个也不算骗她,敖子龙心里想。

葱油拌面很快上桌了,他俩搅和匀了,哼哧哼哧地吃了起来,宋芹风卷残云地吃完面,抹了嘴巴跨出饭馆的门,身后跟着个尾巴似的敖子龙。

走到枫叶巷底下,周围人也少了,宋芹就真按捺不住了,连珠炮似的一串问题砸向敖子龙,“你们龙吃什么?住海里能呼吸吗?……你们会老会死吗?”

宋芹有问,敖子龙就有答,一句对一句,“什么都吃,都吃得不多,水族在海里都能呼吸,龙族会老的,龙族活得很长,几万十几万岁,所以看起来总也不老。”

敖子龙的话气得宋芹要捶墙,他要活十几万岁,她只有几十年可活,那还怎么天长地久啊?她恨不得把自己也变成一棵绿叶子的树,站那不动也是个天长地久。

末了她又想,几十年之后还有下辈子,下辈子完了还有下下辈子,敖子龙这样一条周正的好龙绝不能便宜了别的鲤鱼精蛤蟆精。

宋芹想到这里,勾过敖子龙的脖子,在他唇上强吻了一下。

宋芹还小,敖子龙高出她大半个头,所以她几乎是把敖子龙按在墙上,才艰难地完成了这动作。

过程不表,结果成功就行,敖子龙被宋芹抵在墙角没有动,看起来是个有点惊讶的样子,宋芹撒开他,大刺刺道:“我们人类的礼节就这样,咱现在就是名正言顺了,以后我过了黄泉府,你也要找到我啊。”

敖子龙脱离了宋芹的小小的禁锢,他伸出手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有点茫然地笑了,心里好像有点暖洋洋的。

宋芹这时已走到了巷口,看他还傻在原地,“还不跟上来。”

敖子龙坦白自己身份的后果就是,宋芹总想看他的真身,四舍五入,真身约等于没穿衣服,敖子龙就不肯了,然而宋芹成天地软磨硬泡,敖子龙还是给她变了。

夜深人静,在宋芹家后院里,敖子龙腾在空中,一身幽暗的蓝色龙鳞还在闪光。

敖子龙死命拿爪子去糊脸,他觉得自己太丢人了,作为西海的龙太子,怎么就那么经不住她磨呢?

然后敖子龙又想,好在这人是她,倒也不算什么了。

同宋芹舅舅舅母一样,西海龙王对敖子龙的教养同样非常有限,只要他不学以前那只猴子翻天,那水里地上随便敖子龙怎么闹腾去,对于敖子龙见天往长安城里扎,西海龙王并不十分放在心上。

两个人没人管的野孩子野到了一块去,一直野到了宋芹十八岁,除了没有掘地三尺,长安城内已经是吃遍了也玩遍了,他们计划乘船南下洛阳赶五月五的花朝节。

洛阳花朝节一年一度,天上的仙子有时也会下凡来,今年下来的是西王母园子里的芍药仙子,芍药仙子在西王母的蟠桃宴会上见过敖子龙。

西王母的蟠桃会一直是肩膀磨肩膀,脚尖踩后跟的盛况,方外的散仙都要来赴宴,已经够芍药仙子忙碌了,偏偏还有人驾云横冲直撞,差点掀了芍药仙子一个大跟头。

这个差一点是因为敖子龙当时就在边上,挥手替芍药仙子挡下了这桩祸事,这就有点像话本子里英雄救美的情节了。

英雄若是品貌非凡,姑娘就说无以为报以身相许,英雄若是貌若无盐,姑娘就说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恩人,敖子龙毫无疑问是前一种。

芍药仙子跟在西王母的身边,男女之情只听过七仙女的一点传说,她以为这件事还是要慎重,慎重地过了头就错了时机,敖子龙已经从天上收拾收拾下界。

这次花朝节后,她在洛阳重新遇到敖子龙,这是再次撞上来的缘分,她觉得自己实在不能辜负,于是悄悄跟着敖子龙一路从洛阳回了长安。

芍药仙子在长安住了半个月,敖子龙和宋芹成天出入随行,十分碍她的眼。

她找到一个空隙时间,把落单的敖子龙堵在合家酒楼门口,敖子龙对于芍药仙子的不请自来着实有点惊诧。

等到芍药仙子期期艾艾地表明了心思,敖子龙就把眉头皱得跟麻花似的。

芍药仙子长得不是不漂亮,敖子龙喜欢宋芹,原本也不是爱她漂亮,就是待在她身边,他觉着舒服坦荡,这可很不容易。

敖子龙于是对芍药仙子说:“不行不行,我眼睛和心够小了,就她一个,别的装不下。”

芍药仙子听完,一张小脸霎时就没了血色,她骂敖子龙王八蛋不是人。

这就大大的错了,敖子龙身份尊贵,长得帅,还专一,放在人类堆里也打着灯笼都难找的角色了。

正因为知道可遇不可求,所以她们才非常爱他。

敖子龙礼貌地向芍药仙子告别,芍药仙子看着敖子龙的背影,十分难过地想,他爱上了一个凡人,西海龙太子的身份都不顾了。

这么个在她心里完美无暇的男人,好像天长地久要和那个小凡人在长安过日子了。这怎么行,芍药仙子觉得这完全无法接受。

她看上了敖子龙,说什么也要把他抢到手,芍药仙子在心里想,凡人如果死了,敖子龙对她的爱自然就没有了。

4

这之后的事情,就有点如传闻中说的那样了。

芍药仙子用了一点小手段引天雷下界准备劈死宋芹,中间出了一点差错,她错估了敖子龙心里爱宋芹的程度。

敖子龙拔护心龙鳞救了宋芹,护心龙鳞不比孙猴子的毛,随便拔也不碍事。

护心龙鳞是敖子龙的性命根本,敖子龙为了救宋芹拔龙鳞,等同于交了半条命出去,后两道天雷要了他剩下半条命。

合起来,就是个死透了的敖子龙,因为受天雷而死,敖子龙的魂魄没能及时入地府,等到想起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该到三界哪里找了。

太乙瞟了我一眼,是个十分欲言又止的模样,“这这……凡事有天命。”

太乙和雪岭上人交好,敖子龙的下落他不知七八,也晓得一二,我恨不能一巴掌拍他脑门上,让他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心里的话吐个干净。

待到我绞尽脑汁套出敖子龙的下落,已经日落西山,我抓起外袍披上匆匆回了地府。

宋芹还守在那等着看来往的新鬼,有没有敖子龙的身影,我猛一拍宋芹肩膀,“敖子龙找着了,在他师父雪岭上人那。”

宋芹猛地扭头回望我,“在哪?”

敖子龙死后,雪岭上人把他流散三界的魂魄聚齐,重新塞回了他的躯壳里,然而毕竟是受过天雷,敖子龙活过来后,两百多年一直在东华山养身体。

层峦叠嶂在深处,东华山居然也冷得要命,可见仙境和地府多的是共同之处,宋芹在前头走着,我在后头亦步亦趋地跟着。

倒不是我怕她跑了,东华山毕竟是仙府,她如今是个幽灵一类的东西了,只有敖子龙那一小片护心龙鳞聚着她不散,很难说她绝对的安全。

越走越深了,越是幽深处树木枝桠越是奇形怪状,东华山主峰十三座,方圆三千里,这么找下去什么什么时候是个头?

“要是找不着敖子龙怎么办?”

宋芹没说话,摸了摸胸口的位置,敖子龙的龙鳞就放在那,“找不到再找,找到为之。”

我听了宋芹的回答,登时十分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这不是废话呢么,要是她不这么死脑筋,也就不会守着地府这么多年了。

走了半天走到一处湖边的地方,湖水碧绿清澈,鱼虾清晰可见,这水质看样子绝对过了环保标准,只是不知道仙人洞府门口许不许野生捕捞。

“哎,宋芹……”

我“哎”了两声没人理我,抬头一看,她就像被雷劈了似的,一动也不动了。

顺着她眼神方向,一身白色袍子,脑后挽了根红绸,纯如黑漆的长发垂到膝弯,他眼睛也是黑漆漆的,领口露出清秀的锁骨,四千岁的西海龙太子长的这个样子。

原来不是雷劈,是找着心上人了。

龙太子略带一点好奇地盯着宋芹和我,眼神非常陌生,“嗯?新来的?”

他错把我和宋芹当成了东华山上新修炼的妖精。

我叹了口气,事情终于还是弄得糟透了。敖子龙为宋芹死过一回,的确是死透了,他那个能力通天的师父,把他的魂魄聚齐放在洗生池里洗过一回。

洗生池洗三生六道,洗一切苦厄,无论那两百多年情债怎么纠葛,敖子龙全不记得了,他躯壳没变,魂魄早已不是长安街上和宋芹相遇的人了。

宋芹一张脸色很苍白,她很轻声地说,“子龙,我是宋芹啊。”

新生的敖子龙仍旧非常糊涂,就高声答道:“我是西海的敖子龙,你认识我?”他答得非常之坦然,是确信自己没有错的那种。

宋芹想笑的,然而她怎么都有点笑不出来,我低头看她,袖口一节白玉般的手指抖得很厉害。

她就那么望着他,像是失了魂。

她以为敖子龙死了,就在地府门口等着他,不声不响地等了他两百多年,发现他没有死,就跑到东华山来找他。

他全须全尾地活着呢,只不再是敖子龙了。

那怎么办呢?我有点发愁。

宋芹从胸中长吁了一口气,她竭力忍住自己才没有弯下腰。

宋芹走到敖子龙面前,扬了个笑脸,“你跟我夫君长得真像,我命不好,我夫君死了,这是他留给我唯一的念想。”

宋芹指了指自己胸口,薄薄的一寸皮下,闪着幽暗的蓝光。

她说完这话,扭头就走,“劳驾你,大人,扶我一把。”

宋芹这句话是对我说的,我连忙扔下捕鱼的网,跑去把她扶在怀里,我回头的时候,敖子龙站原地,并未走开,也并未上前来。

宋芹投胎时,我去送她,奈何桥上,她连喝三大碗孟婆汤,她这一世,两百多年,委实太长又太短。

“嘿,下一世,还有没有这么暴脾气了?”

宋芹把碗塞到我怀里,然后她望向鬼门关的来路,想起来长安,想起来敖子龙,仍觉得一身暖洋洋的。

宋芹忍下心底的叹息,满不在乎地掠了掠头发说了句,“谁知道呢,你知道吗?”

“唉,咱两也算是有交情,我想想办法,活动活动,给你安排个公主的命格,倍好儿,漂亮又长寿。”我看她挣扎一世,到底还是心有不忍的。

她那投胎路已经走了一半了,这时回过头来,对我笑了一下,说,“谢啦,兄弟。”

地府没有日升月落,可有时刻,日昃轮盘的时刻走了一大半了,再晚了就要出事了,我向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赶快走。

宋芹于是大步向前走,把她这一世都甩在了回头。

这样也很好,下一世,有位公主,非常聪慧貌美,还有个夫君非常爱她。琴瑟和鸣,莫不静好。

宋芹,这可是我攒了一千多年的薪水换的,你可要珍惜啊。

后来,再从幽冥河过,我总觉得那树底下还有个人,仔细一看,又没影了。

黑白无常笑我老眼昏花,我也觉得是我老眼昏花,渐渐的,就不大爱往幽冥河过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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