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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薛琳和纪帆谈恋爱四年,结婚两年,很少有大动肝火的时候。
唯一一次激烈的争吵,是在薛琳怀孕五个月的时候,两人因为该请谁的母亲来照顾,大吵了一架。
最初的时候,纪帆先给了薛琳两个方案。
第一,让婆婆来照顾,第二,他休假几个月回来照顾她。
薛琳直接否定了第二个,纪帆是一家国企高管,现在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公司的竞争很激烈,这时候请假几个月,相当于直接断送了他的前程。
她知道纪帆对工作的热忱,更清楚他的野心和抱负,所以,她不能因为一时舒服让他陷入困境。
至于第一个方案,让婆婆来照顾……薛琳犹豫不决。
平心而论,婆婆不是恶婆婆,从结婚到现在,婆婆从未刁难过她,两人相处的时间不多,她和纪帆结婚后,公婆留在了老家养老,他们不住一起。
知道她怀孕的时候,婆婆主动提出要来照顾她,她说月份还早,需要的时候再说。
婆婆退休前是老师,教了一辈子书,人看着很面善,但那双仿若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太精明犀利。
薛琳对她,有一种从心底产生的敬畏,更有一丝渴望的亲近。
但是,她不敢,她不敢麻烦婆婆。
照顾一个孕妇是很麻烦很辛苦的事,她怕婆婆对她的印象会变差,更怕她之前的伪装在婆婆面前无所遁形。
薛琳的犹豫和迟疑,在纪帆的意料之中,所以,纪帆又提了第三个方案。
“要不,让你妈来照顾你一段时间?”
纪帆说这话的时候,是小心翼翼的,薛琳骤然握紧了筷子,蹙眉抬头看他。
“为什么会突然提起她?她找你了?”
纪帆伸手擦掉她唇角的汤汁,也没否认。
“是,她说给你打电话了,想来照顾你,但是你没答应,让我劝劝你”
薛琳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是不是给你要钱了?”
纪帆点头,“她说小波明年高考,成绩很好,应该能考个二本,但是她供不起,想跟咱们借点钱,我正想跟你说这件事。”
薛琳听到这话,立刻拒绝,“不借!一分都不借!”
纪帆第一次见到如此冷酷的薛琳,微微蹙眉,耐心劝道:
“老婆,小波虽然是你妈再婚生的,但到底是你弟弟,你不是资助了几个大学生吗,你能帮助陌生人,为什么对你弟弟这么苛刻,而且他的成绩很好,这时候辍学太可惜了”
因为最后一句话,向来温顺的薛琳直接掀翻了餐桌,几乎歇斯底里的朝纪帆怒吼。
“可惜?可惜也是他爸妈没本事,关我什么事!你要是不想让你妈来你直说,我就是不要肚子里这个孩子,也不让那个女人过来!”
纪帆疑惑,又耐心劝了两句,他越劝薛琳声音越大,后来纪帆说她绝情,薛琳差点气晕过去。
“我就是绝情!总之,你要是敢给她一毛钱,我跟你离婚!”
纪帆见她崩溃,立刻投降了,上前一步抱了抱她,安抚道:
“好好好,不给不给,我错了老婆,乖,不哭了。”
纪帆给她洗了手洗了脸,把她抱上床,又回来收拾了一地狼藉,进屋时,薛琳背对着他,把脸埋进被子里,小声地抽泣着。
纪帆脱了鞋上床,把被子拉下来,小心翼翼的把她翻过来,擦干净她脸上的泪,轻声试探道:
“老婆,为什么这么恨她,嗯?”
2
为什么这么恨她?
因为她可恨,因为她心太狠,因为他们差点毁了她的人生。
他们……
没错,薛琳恨的不止她的母亲,还有她的父亲。
九岁之前,薛琳其实过得很幸福,父亲在县城做了点小生意,母亲在镇上经营着一家小超市。
家里条件不错,又只有她一个孩子,所以日子过得很好,父母都很疼她。
除了一件事很讨厌,父母经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
比如家里的灯泡坏了,比如晚上的菜咸了,比如父亲借给二叔钱了,比如母亲打牌打到半夜,比如奶奶又来家里拿东西了……
太多的原因,有时候甚至小到,吃饭的时候父亲不小心放了个屁,母亲都会露出万分嫌弃的表情。
两人每次吵架必然翻旧账,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能扯出来,每次到了最后,两人的争吵都会在薛琳的哭声中结束。
那时候,薛琳就像个裁判。
她的哭声像是终止战争的号角,只要她一哭,父母就会停止互相谩骂。
最开始,父母会一起哄她,后来,父亲忍着怒气摔门而出,母亲抱着她哭,再后来,她哭就不管用了,该吵还是吵。
薛琳第一次听到离婚这个词,是在她十岁那年,放学回来母亲哭哭啼啼地问她。
“琳琳,我和你爸离婚,你跟谁?”
那个阶段,薛琳是他们破碎婚姻的参与者。
离婚跟谁这个问题,似梦魇,一直追着她好几年,很长一段时间,只要他们吵得厉害,母亲都会把她揪出来,问她跟谁,强迫她选择。
这样过了几年,他们天天吵着要离婚,却始终没离婚,至于为什么不离婚……
姥姥说,琳琳,你爸脾气不好,你妈要不是为了你,早离婚了,所以啊琳琳,你妈为了你才继续忍受这种生活,你长大了最应该孝顺你妈妈。
奶奶说,琳琳,你妈就是个母老虎,一般男人真受不了她,你爸是为了你才一直忍着她,他们吵架的时候你得向着你爸。
薛琳左耳朵是姥姥的话,右耳朵是奶奶的话,她不知道该听谁的,只觉得夹在中间太难受,恨不能把自己撕裂成两半。
明明吵架的不是她,为什么最难受的人是她?
父亲的生意越来越好,他们吵架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有时候会动手,每次激烈的争吵后,家里基本没什么东西了,因为能看见的都被砸碎了。
有时候母亲在气头上,会跑去厨房拿刀,她见过三次,只有一次刀割破了父亲的胳膊,恰被她瞧见了。
那天之后,薛琳经常做噩梦,梦见母亲拿着菜刀追着她砍,骂她是罪魁祸首,说如果不是因为她,她早解脱了。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薛琳开始盼着他们离婚。
这些年,离婚的话她听得多了,早习惯了,麻木了,即便他们吵得再厉害,她内心也能毫无波澜。
这种日子过得实在没意思,还不如离婚,至于她跟谁,谁要她她就跟谁。
当薛琳把这种想法告诉他们时,母亲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甚至打了她,哭着骂她,说她没良心,竟然劝着父母离婚。
薛琳觉得无辜又疑惑,明明是她自己天天吵着离婚,她帮她解脱,竟然还错了?
后来,薛琳在家连话都懒得说了,他们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协议,没有再当着她的面吵架,像是突然和好了。
对此,薛琳早已不感兴趣,唯一的感觉,就是终于清静了。
那时候,学校墙上总印着“知识改变命运”这几个字,老师也总挂在嘴边,所以,她拼了命的学习,她不想呆在这个家里,她想走的远远的。
初三的时候,薛琳成绩很好,全校第一。
这其实也归功于父母的争吵,因为对那个家恐惧,所以她总不想回家,也不想去奶奶家或者姥姥家听他们念叨,无处可去,所以她大多数的时间都留在学校学习。
她数着日子,幻想着自己的大好人生,偏偏,人生在世,总要经历几个大劫。
3
初三的时候,那个本该阖家团圆的中秋节,父母离婚了。
那时候薛琳才知道,当初他们达成的协议是,为了不影响她学习,暂时休战,等她高考完再离婚,说是一切为了她。
只是,他们都没撑到那时候。
在父亲长期的冷暴力中,母亲爱上了给她送货的商贩,听说那个男人经常在她伤心的时候给她安慰,开导她,说笑话给她听,她动心了。
至于父亲,也遇到了一个解语花,听说那女人离异带个女儿,是父亲的合作伙伴,比母亲温柔百倍。
母亲急着跟那男人结婚,父亲急着娶那朵解语花,两人达成一致,等不到她高考就把婚离了。
薛琳并不觉得难过,因为她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唯一遗憾的就是,她最喜欢吃母亲做的五仁月饼,她以为今天能吃到的。
但是,母亲和父亲忙着离婚,忙着分家,早已忘了今天是中秋节,更忘了她最爱的五仁月饼。
薛琳以为母亲还会问她,离了婚跟谁这个问题,但是母亲这次没问。
她十分委婉地告诉薛琳,说她的新婆婆,不准她带孩子过去。
薛琳听懂了这意思,哦,原来她是母亲的拖油瓶。
薛琳跟了父亲,父亲带她去见了那个比母亲温柔百倍的女人。
那女人叫王洁,王洁真的很温柔,刚见了她,就十分热切地拉着她的手,承诺会把她当亲生女儿照顾。
王洁确实对她很好,高中她住校,只有周末回家,每次回去,王洁都会做一桌的饭菜,带她去买新衣服。
那时候她想,果然,离婚是正确的,父亲明显比之前过得幸福,王洁嫁给他刚一年,就给他生了双胞胎儿子。
薛琳的成绩一直很稳定,到了高二,成绩也保持在全校前五名,他们是重点高中,所以考上重点大学几乎是确定的。
偏偏,又是一个阖家团圆的中秋节,父亲让她辍学。
父亲说这两年生意不好做,他亏了不少钱,一家六口的花销实在太大,他实在没办法了,供不起她了。
坚持了这么多年,眼看着就要鲤鱼跃龙门,现在突然中断,简直是要了薛琳的命。
那天,薛琳扔了她为了讨好王洁、用零花钱买的两盒月饼和一套化妆品,第一次学着母亲的歇斯底里发了通脾气,可惜父亲始终没松口。
薛琳从家里跑出来后,先去找了母亲,她想,母亲之前一直盼着她考上大学的,一定会支持她的。
可是,任凭薛琳怎么哭怎么求,母亲只往她手里塞了五百块钱和一盒五仁月饼。
“琳琳啊,妈不是不想帮你,但是你也瞧见了,妈这日子过得并不是很富裕,你叔叔在外面欠了不少债,我这又怀孕了,以后还有孩子要养,实在帮不了你,你再去求求你爸?”
不富裕?
薛琳不信,母亲和父亲离婚的时候,父亲把超市给她了,房子给她了,还给了她一大笔钱,她两个月前才开了第二家超市,怎么会没钱?
还有孩子要养?
薛琳问她,“妈,我不是你孩子吗?”
薛琳至今记得母亲当时讥讽的表情,记得她说的每一个字,甚至清晰地记得她说话时的语气。
“你不是已经认了王洁吗,你不是对她很满意吗,从你接受她的时候开始,我就不是你妈了!”
薛琳当时跟母亲解释了,她不是认了王洁,她是不能不认,如果她反对,父亲就会不高兴,奶奶也会不高兴,所有人都会指责她不懂事。
好不容易逃开了鸡犬不宁的家,她不想另一只脚也跨进火盆里,母亲不要她了,她不能再让父亲抛弃她,所以她得懂事,她得讨好王洁。
她的解释,换来的是母亲无情地驱赶。
“琳琳,我现在已经有新的家庭,你既然跟了你爸,就不要再来找我了,如果被你叔叔他们知道,会不高兴的,你别害我!”
因为这句话,薛琳恨了母亲很多年。
那天晚上,她在门外跪了很久,直到把手里那盒五仁月饼捏的粉碎,那扇紧闭的房门始终没有开。
薛琳不明白,她只是让他们供她到大学而已,花不了多少钱的,到了大学她可以自己出去挣钱,她真的只是想让他们供她到大学。
那年,薛琳第一次感觉到求天天不应,求地地无门的绝望和无力。
能找的人她都找了,可没人愿意帮她,以前见到她就宝贝宝贝叫着的亲人们,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陌生人。
奶奶这边的人,目光都在王洁生的那两个双胞胎儿子上,姥姥这边的人,因为她跟了父亲,嫌她跟王洁亲近,对她也不管不问。
她甚至求了王洁,但王洁说她做不了主,听父亲的。
薛琳想不通,明明她是有家的,怎么就成了无家可归的人。
4
辍学之后,薛琳当过服务员,发过传单,进过工厂,摆过地摊。
离家的第二个月,她就不要父亲给的生活费了,因为赌气,因为恨他。
那时候她知道了一件事,父亲的生意确实亏了不少钱,但是供她读到大学的钱是有的。
只是,王洁想让她自己的闺女出国读书。
“二叔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那钱乐乐是他继女,又不是亲生的,竟然送她出国让你辍学,听说是王洁求了他,哼,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平时对你嘘寒问暖的,背地里玩阴的。”
当无意中听堂姐说起这事时,薛琳连夜坐火车回家了。
她质问父亲为什么这么偏心,父亲说钱乐乐在国内犯了点事,不出国人就毁了,他说王洁求了他很久。
那天晚上,薛琳第一次觉得父亲陌生,她像母亲发疯的时候一样,砸碎了家里所有东西,甚至大逆不道地骂他脑子有病。
至今她都想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毁了自己亲生的孩子,成全一个没有血缘的继女。
她觉得父亲脑子有病,病得不清,她甚至当着他的面咒他,咒他早晚有一天会被王洁母女害死。
发泄完之后,薛琳大骂王洁的虚伪,然后挨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那个巴掌,打断了他们的父女情,打断了她心中对亲情仅存的渴望。
薛琳连夜走了,很多年没跟家里联系。
他们都有了各自的家庭,都有了新的人生,有了新的孩子,唯独把她丢在了巷子里那又臭又脏的垃圾桶里。
明明,她也曾是他们的宝贝。
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打拼,举步维艰,薛琳最穷的时候,工资交完房租所剩无几,连着两个月一日三餐只吃馒头咸菜。
她在一栋筒子楼里住了两年。
充满油烟味的楼道,糊满了小广告的墙,楼道里隔三差五就会坏的灯泡,带着浓厚家乡口音的人群,酒鬼的干呕声,女人的谩骂声……
薛琳能忍下来,是因为心里堵着一口气。
她想证明,抛弃她,绝对是父母做过最错的一件事,她要挣很多很多的钱,然后衣锦还乡嘲讽他们。
凭着这个念头,也凭着对父母的怨恨,薛琳没有在最落魄的时候自杀,虽然她真的有好几次轻生的念头。
薛琳人生的另一个转折点,是被一个初中同学拉去做销售。
有时候,人的潜力是被逼出来的。
薛琳其实一直很自卑,不喜欢热闹的人群,不擅交际,但是,当对钱的渴望达到一定程度时,她慢慢的抛弃了脸皮这种不能当饭吃的东西。
她厚着脸皮跟公司前辈请教,拿出所有积蓄请他们吃饭,送礼物,买关于销售的所有书籍,参加各种培训。
她加班到凌晨,找资源到深夜,即便忙到不吃饭不喝水,困到撑不开眼皮,也坚持好言好语跟客户聊天,随叫随到。
薛琳见过无数奇葩的客户,被放了无数次鸽子,甚至被人当街指着鼻子骂脏话,最恶毒最侮辱性的话她都听过。
那时候,只是为了活着,她已经竭尽全力。
她退缩过无数次,因为她觉得自己像一条流浪狗,对着人点头哈腰,摇头摆尾,得到的不是一根骨头,而是自己成为餐桌上的狗肉。
最后,让她咬碎牙齿和血吞的,只有钱,她拿到了第一笔提成,第二笔提成,第三笔提成……
提成越来越多,她辞职的念头就越来越弱,从销售专员,到销售主管,到销售经理,再到分公司经理,她把自己的青春全耗在了工作上。
5
累的时候,薛琳也曾试着放松自己,认识纪帆之前,她有过两段感情。
第一段感情,是在她还是销售专员的时候,跟公司里一个男同事谈的。
这段感情,仅维持了半年,葬送在她的敏感上。
可能是见多了父母之间的恩怨,薛琳总是习惯性的观察人的表情,这个习惯,于工作是有利的,但是,在感情上却是最大的隐患。
因为只要男友跟她说话的语气稍微有一点不对,脸色稍微有一丝不耐,甚至看电视的时候不能跟她感同身受,她的玻璃心就碎了,她觉得男友不喜欢她了。
吵架次数多了,薛琳先开口提出分手,她不想走母亲的老路,不想把日子过得太艰难。
这些年,她习惯了总结经验,所以这段感情后,她好好检讨了自己,她恐惧自己会变成第二个母亲,她甚至去看过心理医生。
第二段感情,是她的房东,那时候,她已经搬离了那个让她窒息,回家必须拿着防狼棒的筒子楼。
她在离公司不远的地方租了房子,房东是一个长相秀气的男人,叫郭朗,跟她同龄,搬过去的第二年,她接受了郭朗的追求。
这段感情,维持了一年半,葬送在她的人生观上。
这次,她没有第一段感情的敏感,销售干的久了,她已经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喜欢郭朗,是因为他阳光,勤快,积极上进,给她的感觉很舒服。
所以,当她发现一切都是假象时,她有些难以接受。
郭朗追她的时候,性格几乎完美,可后来她发现,郭朗其实属于混吃等死的寄生虫类型。
他家境好,父母是开公司的,家里在市中心好几套房,他不用上班,只收房租就能收到手软。
大多数的时间,郭朗都是窝在家里打游戏,吃饭叫外卖,衣服塞进洗衣机后不管不问。
外卖盒不丢,满屋的臭味,他却可以坐在电脑前酣畅淋漓的打上一整天游戏,嘴里骂着脏话,脚边烟头丢了一地。
薛琳也不知道哪一瞬间开始,她对他的喜欢突然就消失了,或许是在郭朗身上,她能一眼看到未来。
枯燥且单调的生活,日复一日的游戏,吃到胃疼的外卖……
这种无聊又重复的未来,她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她甚至能想象,日后两人会因为各种琐事争吵,然后互相厌恶。
因为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枯萎的灵魂,即便自己才是那最不堪的人。
现在他们只是太年轻,时间久了,矛盾激化,火山爆发,不是他疯就是她疯。
所以,当他们还没走到那令人窒息的境地时,她提了分手。
朋友说她傻。
“郭朗是个镶了金的男人,你跟了他,就不用这么拼命,当一个阔绰的富婆是多少女人的梦想,你竟然弃之如敝履。”
好几个人这么劝她,薛琳只是笑笑不语,她对自己的人生规划的很清楚。
她是要当富婆,但是钱她可以自己挣,她不想当一个男人的附属品。
6
第三段感情,就是纪帆,薛琳和纪帆认识,是因为工作上的联系。
那时候,薛琳在销售主管升经理的待考察阶段,跟纪帆的公司有一些业务上的往来,有一个项目,正好是两人对接。
为了达成长久合作,薛琳逢年过节就给纪帆送礼,纪帆不收礼,无论多贵重的东西都不收。
所以,当薛琳听说他母亲住院后,就买了东西以纪帆同事的身份去探望。
见到纪帆的父母之前,薛琳一直觉得,像她这个年龄的人,父辈的婚姻是没有爱情的,大多是依靠血缘维系着亲情。
但是,纪帆的父母完全不同。
他们的爱,是含蓄内敛的,是陪伴,是相互取暖,相互满足。
老爷子坐在病床前的凳子上睡的昏沉,脑袋时不时晃动着,老太太怕他睡的不舒服,一直用手托着他的脸,老爷子醒来,两人相视一笑,暖暖的笑容能消融一切烦忧。
老太太说脚出了汗,老爷子默不作声的端着盆出去,打来热水,蹲在地上给她洗脚,手撩起水,然后慢慢按摩她的脚掌,动作熟稔,似乎已经洗了一辈子。
站在门外瞧着这一幕的薛琳,酸涩又羡慕,原来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像她的父母。
就是这次,让她有了嫁给纪帆的冲动,即便那时候她还没爱上纪帆。
薛琳喜欢纪帆的家庭,她觉得有那种父母,纪帆肯定也不会差。
薛琳是行动派,一旦决定做某件事,会先付诸行动,即便最后失败,也不会给自己留遗憾。
前两段感情,薛琳属于被追求的人,对纪帆,她属于主动的一方。
自然,追他之前,她观察过纪帆一阵,确定他没有女朋友,且品行不差后才开始出手的。
追他的时间不长不短,刚好一年,薛琳是个很现实的人,她不需要对方多浪漫,也不需要对方记住每一个情人间的节日,她要的是生活,不是情调。
所以在一起之后,当她发现纪帆的责任,稳重,忠诚,毅力,抱负,都不是伪装后,她表示自己有结婚的意思。
那时候,他们已经在一起四年,四年的时间,足够让她看清一个人。
纪帆很快跟她求婚了,并带她去见了他的父母,那天,薛琳特别紧张,比任何时候都紧张。
这些年,她什么大风大浪的都见过,她可以在所有人面前处事不惊,面不改色,但是当婆婆问起她的父母时,她心中涌起的自卑是铺天盖地的。
她其实跟纪帆说起过父母离婚的事,只是没有过多介绍,纪帆见她不想多谈,也没细问。
虽然婆婆听说她父母离婚后并没有多说什么,但薛琳心里还是忐忑的,她生怕他们因为她破碎的家庭嫌弃她。
最后,婆婆的一句话让她安心又忧心。
“日子是你们自己的,如果你们认定了对方,我和他爸没意见,你看哪天合适,让你爸妈过来,我们一起吃个饭。”
安心的是,公婆如她想象中的一样,开明,慈祥。
忧心的是,终于还是到了面对过去的这一天。
7
纪帆要陪薛琳回老家看看,薛琳拒绝了,她自己回去了一趟。
其实没什么怕的,如今她事业有成,自己在大城市买房买车,还有一个出色的男朋友,她已经有了足够的底气。
那天,薛琳穿着昂贵的衣服,化着最精致的妆容,光鲜亮丽的回到了那个曾令她窒息的家。
有句话说的好,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次回去,她真真切切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薛琳带了满满一车贵重的礼物,礼物送出去,收回的是热情虚伪的亲情。
奶奶满头银发,亲切的拉着她的手,宝贝宝贝的叫着,说父亲这些年对她的想念,说父亲当年让她辍学的懊悔。
姥姥不再提及她跟了父亲这件事,大块大块的肉往她碗里夹,说母亲为了她隐忍的那些年,说母亲这些年对她的愧疚。
父亲苍老不少,这些年,他的生意其实还不错,但耐不住家里的事多。
双胞胎儿子自小抵抗力差,大病小病不断,没少花钱,还有他的继女,王洁带过来的女儿钱乐乐。
当年钱乐乐被他们送出国上学,在国外没学好,待了几年一身恶习的回来了,无所事事,整天跟狐朋狗友混在一起,男朋友谈了一个接一个。
两年前,钱乐乐发现男友出轨后,怒不可遏,直接开车撞残了两人,父亲为了救她,几乎赔光了家底。
听到这事,薛琳其实有些幸灾乐祸的,她只想说活该,这都是报应。
薛琳问父亲,有没有后悔当初的选择。
父亲说,“悔,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让你辍学,更是疼错了女儿,明明你才是我亲生的,为了让王洁高兴,我却纵容钱乐乐取代了你的位置。”
这话,被王洁听到了,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有那么一瞬间,薛琳从王洁身上看到了母亲的影子,撕心裂肺地谩骂,不依不饶地翻旧账。
薛琳感慨,原来每个被生活磨平棱角的女人,发起火来都一样。
其实相较于王洁,薛琳更恨母亲,如果当年母亲能像王洁护女儿一样护着她,她应该不会辍学。
母亲听说她回来,特意来姥姥家找她,身后跟着一个少年,母亲让少年喊她姐姐。
母亲再婚后,生了一儿一女,大的是闺女,小的是儿子,这少年就是她儿子小波。
多可笑,以前薛琳跪在门口求了整晚,她说跟她没关系了,现在倒是让她儿子喊她姐姐了。
母亲的生活,薛琳已经从姥姥口中听说,母亲再婚后,幸福过几年,特别是生了儿子后,她的二婚丈夫对她关怀备至。
奈何她婆婆是个事多的,婆媳矛盾严重,她丈夫又是妈宝男,时间久了,她的日子就不好过了,现在也是隔三差五的吵。
对于这些人,这些事,薛琳脸上始终挂着职业假笑,每个表情做的都很到位,纵然心中厌恶,脸上也维持着最得体最大方的宽容。
她恨他们没错,但她要的报复不是撕破脸皮,她觉得让所有人对她点头哈腰地讨好比闹僵好。
这些年的工作经历告诉她,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多么不情愿,也不要给自己树立敌人。
薛琳更希望从他们口中听到的是“薛琳现在有钱了也不忘本,是个好孩子”,而不是“薛琳有钱了就六亲不认”。
更何况,她现在需要他们在纪帆父母面前帮她说好话。
8
当薛琳的财大气粗收获了一张张和善慈爱的笑脸时,她带着父母去见了纪帆的父母。
路上,她提前告诫了父母不要说太多过去的事,更不要提及她辍学后在外打拼的那些年。
那些悲惨的过往成就了她,但也是她再也不愿回顾的禁区,午夜梦回时,她自己可以回头看,但是不准任何人窥探那段像狗一样只能爬行的过往。
如今,她已经不需要讨好他们,反倒是父母有些怕她,所以,他们什么都没说,只是一直在夸她懂事。
两家人十分和睦地吃了一顿饭,这个结果,薛琳很满意。
婚礼的时候,她把父母,奶奶,姥姥这些跟她血缘关系近的人都接来了,她要让他们亲眼看着,曾经最不幸的薛琳,如今过得最幸福。
她更要让公婆觉得,她虽然家庭不完整,但是所有人都很爱她。
薛琳不知道这是出于什么心理,可能很多人理解不了,甚至有些病态,但是,她就是不想让纪帆和婆家的人知道——
她曾被所有亲人抛弃过。
婚后,薛琳认真地经营婚姻,她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家,来之不易,她和纪帆很恩爱,虽然不浪漫,但是很温馨。
纪帆知道她的工作其实很累,从两人开始谈恋爱开始,他每年都会休个长假带她出去旅游放松,一直到结婚之后,依旧如此。
人都有七情六欲,他们非圣人,也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吵架,但纪帆很包容她,她也时时反思自己。
她不允许自己的婚姻变成父母那样,所以她实在控制不住脾气的时候,会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对着镜子看自己面目可憎的脸。
这是她曾经的心理医生告诉她的办法,当愤怒无法控制时,就找一个让自己恐惧的方式。
这些年,她虽然已经放下,但父母吵架时狰狞扭曲的脸她依旧记忆犹新,所以当她在镜子里看到同样的自己时,她会很快冷静下来。
所以,她跟纪帆没大吵过,偶尔的小吵小闹,反倒给婚姻添了几许生动色彩。
她唯一一次完全控制不住情绪,甚至不想去控制,就是这次听到母亲找纪帆拿钱,去供她儿子上学。
她太清楚那种明明成绩好,却因为钱要放弃前程的痛苦,所以她事业有成后,资助了很多像她一样,因为没钱必须辍学的学生。
没错,她愿意资助所有人,就是不会去资助母亲的孩子,更不会帮助父亲的孩子,哪怕他们跟她有一半的血缘关系。
这几年,父亲做了个心脏搭桥手术,手术费她包了,术后所有营养费她也包了,母亲乳腺癌手术的钱她也给了。
恩怨,恩怨,她分得清恩,也分得清怨。
他们生病或者买什么东西,OK,她养,只要他们花在自己身上的,她都可以出钱,谁让她身上流着他们的血。
但是他们二婚的家人,休想她出一分钱,他们是生是死,是贫穷是富贵,关她什么事!
小波成绩很好,这时候辍学太可惜了?
呵,母亲这时候知道成绩好可惜了,当年她的成绩比小波还好,她求了一晚上,只得到五百块钱和一顿嫌弃驱赶。
那五张红票票,她在日记本里放了多年,前段时间母亲来找她,说了小波上学的事,希望她能资助小波。
她不知道母亲是以什么心情跟她开口,或许,是她这几年对他们露出太多笑脸,让母亲错以为她早就不恨他们了。
既然母亲开了口,她不给似乎说不过去,所以,她把当年那五张红票票还给她了。
她怀孕至今,母亲都没说过来照顾她,如今突然说要来照顾,无非是因为没要到钱,无非是因为想在纪帆面前装可怜而已。
她理解母亲,因为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也或许,她真的是走投无路才来找她。
她理解纪帆,因为她伪造的一切假象,让他觉得她只是生气父母离婚怪了母亲,所以他想帮她缓和母女关系。
但是可惜了,她的心肠早就硬了,便是母亲给她跪下,她宁愿天打雷劈也不会帮她。
9
当薛琳把这些事全都告诉纪帆后,纪帆一直没说话,只是把她抱紧了,临睡的时候才说了一句。
“这钱咱们不给,也不让她来照顾你,你要是不想我妈来,明天我就去找个保姆。”
丈母娘借钱,妻子得知异常生气,这时她才袒露瞒我6年秘密
薛琳往他怀里缩了缩,闷了半响才道:“你还是先问问你妈吧,如果她愿意就让她来,如果她没空就请保姆。”
婆婆前段时间刚问她需不需要来照顾她,她推脱了,如果转头就找了保姆,岂不是制造矛盾。
第二天纪帆就给他妈打了电话,婆婆一口应下,当天就收拾了东西和公公一起坐车过来。
听纪帆说,公婆都退休后,谁也离不开谁,去哪都要一起,薛琳对此只有羡慕和向往,她希望她和纪帆以后老了也这样。
公婆来了之后,薛琳发现情况比她想象的好太多,她想着应该会很拘谨,但是婆婆很照顾她的情绪。
除了做饭做家务的时间,婆婆会讲些纪帆小时候的趣事,或者她和公公这些年的相濡以沫。
薛琳问她有没有跟公公吵过架,婆婆看着在厨房给她们洗水果的公公,笑的温和柔软。
“家长里短,油盐酱醋,只要是夫妻,哪有不吵架的,但这个世界上,陪你最久的就是你的爱人,父母和孩子都比不上,只要一直记得这一点,感情就吵不散。”
每次跟婆婆聊天时,薛琳总是受益匪浅,她总想着,如果她的母亲能跟婆婆一样,她的家应该很完整,她的青春应该不至于这么艰难。
那天之后,母亲没再来找过她,因为她让纪帆把日记本给她了,那个存放五百块钱多年的日记本。
日记本里,记录了她最糟糕的人生,记录了她像狗一样需要爬着才能吃上一口冷饭残羹的生活,也写满了她对他们的仇恨。
当年那五百块钱,买断了她们之间的母女情,亲情。
如果看到日记本后,母亲还能厚着脸皮来求她,她可以给她钱,但是,以后母亲的葬礼她不会去,老死不相往来。
薛琳把当年辍学的事说给公婆听,当然,主人公换成了她的同事。
公公先发表了意见,“当爹的糊涂如斯,最后也是报应,你同事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这种父亲,以后不要联系了,每个月给点钱算是尽孝道,反正他有儿子养老送终。”
婆婆等他说完,笑着推他,催促他进屋待会,等公公走了后,婆婆握着薛琳的手,慈爱且温暖。
“第一次跟你父母吃饭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和你父母之间,其实没有表面的和谐,虽然当时很好奇,但是我相信自己的儿子,他既然选择了你,说明你是最适合他的。”
“琳琳,你能把自己的故事当做别人的故事讲出来,说明你其实想放下,但是又控制不住地介怀。”
“妈要告诉你的是,所谓父母子女的缘分,其实就是相互陪伴着走过一段路,无论这条路能走多远,能不能走到尽头,终归是要渐行渐远。”
“留得住就留,留不住就放,何必把自己困住,你现在有你自己的日子,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紧要的,至于他们,就像你爸说的,每个月给点生活费全了孝道,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
薛琳震惊之后,第一次扑到婆婆怀里痛哭。
果然,婆婆果然第一眼就看穿了她的虚伪,她不觉得尴尬,只有满心的感激和温暖。
“妈。”
薛琳窝在婆婆怀里,一声声喊着妈,这一刻,她心里一直压着的那块大石头突然消失了,她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和自在。
纪帆下班回来,被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来不及换拖鞋就跑过去。
“妈,你是不是欺负我老婆了?”
薛琳被他从婆婆怀里拉起来,任由他帮自己擦眼泪,同时扯着他的胳膊道:
“妈没有欺负我,我跟妈说了家里的事,妈开导我呢。”
薛琳歉意地看了一眼婆婆,婆婆笑容更慈爱。
“世上的事,不可能每件事都称心如意,多想想你自己的小家,丈夫疼你,马上还有孩子爱你。”
“无论是你的父母,还是我和纪帆他爸,我们都不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所以好孩子,生活其实没那么糟糕。”
薛琳想,如果人生是个先苦后甜的过程,那她无比庆幸,在一脚踏进深渊的时候,她没有放弃自己。
她庆幸自己吃了那么多苦,所以才换来遇见纪帆的运气。
10
一直等到薛琳在医院待产的时候,母亲都没再找她和纪帆要钱。
只是在距离预产期还有两天的时候,给她打电话问医院地址。
薛琳没告诉她,母亲似乎料到了她不会说,没继续问,只是各种嘱咐她生孩子的注意事项,薛琳没听完,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
“不用您操心,该说的我妈都说了,生孩子的时候我妈也会在,您有自己的孩子,还是操心您自己的孩子吧。”
她一口一个妈,喊的全是婆婆,母亲沉默了许久,最后哭着说了几句对不起就挂了电话。
薛琳听出了她的伤心,无动于衷。
这天,父亲也来了电话,他同样问了医院,说是不放心,要过来看看。
薛琳也是很平静地说了一句话:
“不用您操心,我爸已经把所有事都安排好了,没什么不放心的,我爸一直分得清孰轻孰重。”
她一口一个爸,喊的全是公公,父亲沉默了许久,她先挂了电话。
薛琳顺产生了个女儿,纪帆把孩子抱到她跟前,握着她的手,笑弯了眼睛。
“老婆,谢谢你。”
手背有丈夫掌心的温热,掌下是女儿软乎乎的小手,薛琳觉得那段刻骨铭心的黑暗她可以放下了。
以后,她要为了纪帆,为了女儿,好好地活着。
11
纪帆是家里的独生子,所以薛琳一直想再生个儿子,纪帆知道她的心思后,说不用刻意生,顺其自然就好,有没有儿子无所谓。
公婆知道后,也表明了态度,婆婆说,“孩子是你们的孩子,你们自己决定,我们家没有必须生男孩的规矩。”
薛琳感动,放松了心态,决定听纪帆的话顺其自然。
婆婆照顾她出了月子后,就带着公公回老家了,薛琳想在同一小区给他们买套房子,婆婆说,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念旧,在老家住了一辈子,住出感情了,不愿折腾。
纪帆说他早就有这个想法,但二老一直没同意,让他留着钱娶媳妇给媳妇花,薛琳便不再坚持,两人商量,每个月都回老家住几天。
纪帆的老家离她老家不近,但顺路,去纪帆老家要经过她老家,但自从薛琳把日记本给了母亲后,就再也没回去过。
那个日记本,撕破了她虚伪的面具,所以,她没必要再去装模作样地跟他们来往,她已经不需要靠他们藏起过去的秘密。
母亲偶尔会发来消息问候两句,父亲打过几次电话,提到了那个日记本,薛琳才知道母亲给他看了。
对于父亲的忏悔,薛琳不能原谅,如果当年她没撑下来,或者走了歪路呢?
当然,她不恨了,如果不是他当年的狠心,她还遇不到纪帆,所以,从某种意义上,她应该感谢他。
薛琳给父母分别寄了张卡,每月会往里面打几千块钱,婆婆说的对,她必须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钱她给了,至于花不花,怎么花,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就算母亲拿着钱供她儿子上学,就算父亲花在他的双胞胎儿子上,也跟她没关系了。
女儿三岁的时候,老家来电话,说父亲走了,说是自己在家喝酒,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躺在了浴室,应该是摔倒了,脑袋磕在了浴缸上。
当晚,王洁在外面跟人打牌,如果她在家,如果她及时发现,应该能救回来。
葬礼薛琳没去,因为得到消息的时候,她刚生完孩子,这一胎是男孩,她和纪帆,终于儿女双全。
薛琳的身体不允许她出远门,她也没提去的事,纪帆说,他回去一趟,替她送父亲一程,也算不留遗憾。
公婆当时在家里照顾她,二老十分同意纪帆的提议,婆婆说,人走了,恩怨就了了,送一程是应该的。
于是公婆在家照顾她,纪帆去参加了父亲的葬礼,纪帆给她开了视频,她看着父亲被抬上殡仪车,往日的恩怨,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薛琳哄着哭闹的儿子,眼眶红了,小时候,父母也是很疼爱她的,她也曾哭闹,也曾不听话,母亲也心疼过,父亲也曾抱着她哄她。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也许就像婆婆说的,人与人之间的缘分,都是注定的,能走多远就走多远,留不得,不强求。
纪帆从老家回来时,带回来很多五仁月饼,还有两万块钱。
“快到中秋节了,你妈说你最喜欢吃她做的五仁月饼,知道我回去,她连夜做了很多,硬往车里塞,还拿了两万块钱给我,说是欠孩子的压岁钱,也是老人的一片心,我就收下了。”
“临走的时候我取了五万给她,咱也不能在她身边尽孝,有钱就出点钱,她怎么都不肯要,我就硬塞给她开车跑了。”
薛琳说她每个月都有给生活费,纪帆笑笑说知道。
“主要是我拿了咱孩子的压岁钱,总不能白拿,我特意当着很多人的面给的,说是你给的,大家都夸你孝顺。”
两个孩子被公婆抱去房间玩了,薛琳刚洗了头发,纪帆拿着吹风机给她吹干,薛琳见他总欲言又止,隐约能猜到什么事。
“她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纪帆放下吹风机,手在她脑门按了按,带着安抚之意。
薛琳听了半响,也听明白了,大致的意思就是:
奶奶一直嫌弃母亲生的是个闺女,从没给过母亲好脸色,母亲在那个家窝囊又受气,父亲也不帮她说话,所以母亲对父亲一直有埋怨。
母亲也是个倔强的人,奶奶想要男孩,她就是不生,就是不让她如意,久而久之,婆媳关系势如水火,父亲夹在中间难做人,两人的矛盾就越来越多。
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感情越来越淡,直至最后离婚收场。
母亲说当初把她赶走,是把对奶奶的气撒到了她身上,把对父亲的气撒到了她身上,把对王洁的气也撒到了她身上。
而且,那时候母亲的新婆婆就在家里,已经明确警告她不要过问前夫家的事,母亲想过好自己的新日子,所以不敢再管她。
“你妈说,事后她非常后悔,但是她当时怀孕,情况不太好,要躺床上保胎,后来再去找你,就找不到了,连你爸也找不到你,她新家里又一堆事走不开,慢慢的,就顾不上你了。”
“她说她没脸奢求你的原谅,她不会再来打扰你的生活,如果你想回家看看就回去,不想回去就算了。”
薛琳听完纪帆的话,没说什么,只是抱着纪帆的腰,眉眼弯弯。
“我早就不喜欢吃五仁月饼了,我现在喜欢吃咱妈做的双黄莲蓉味的。”
那天晚上捏碎母亲给的一盒五仁月饼后,她就再也不吃五仁的了,有些东西,真的可以慢慢戒掉。
婆婆说,努力生活,好好活着,感激人生,好日子,就不会一直辜负你。
她感激自己能遇到纪帆,更感激,能和婆婆成为一家人。(原标题:《感恩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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