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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既然说再见(一)

我男朋友是诚实的人,闺蜜是心机女。

这两个人撞在一起,倒霉的必然是我。男朋友最近总是加班。他以前从没这么忙过。一开始我没多想,时间一长,我有一丝不安。

终于,前几天我试探着问:「最近怎么这么忙了?」

男友季然看起来有点不耐烦。「我是个程序员。互联网行业哪有不加班的?之前比较闲,那不是正常状态。况且加班可以赚加班费,让你后顾之忧少一点,这样不好吗?」

他说得对,是我疑心病犯了。看着这个憔悴的男人,我告诫自己:楚菲,你要懂事,他在为你奋斗呢。但一段时间后,我还是按捺不住疑惑。毕竟,季然最近太反常了。以前他不会给我发可爱的表情包,打电话也不会避开我。穿衣服也是,以前是春秋穿长袖格子衫,夏天穿短袖格子衬衣……

现在就不同了。我检查过他的某宝,季然这么个直男,竟然会偷偷买潮牌衣服?还快递到公司,不拿回家?看着图上这件衣服,我眉头紧皱,我从来没见他穿过。所以,他是穿给谁看的?

那天,我盯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儿,拨通了他的电话。「我今天也加班了,刚到家,回来的时候给你买了老张家虾饺。」季然最爱吃这家虾饺。

电话那头,他犹豫了几秒。「我很快就回来。」我挂断电话,点开了手机里的「定位」程序。这个功能是我和季然刚在一起时设置的。季然说,设置这个功能,我就随时可以找到他。但这些年,我一直没用过。因为从来没有需要过。此刻,屏幕上显示,季然的定位停留在一个叫百代花城的小区。

他根本不在公司,我的眼眶发热。我想哭,却哭不出来。因为相比于季然的欺骗,我此时更在意的是——百代花城?好熟悉。但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季然,你果然有问题。那晚,我梦见自己穿着婚纱,走进一间教堂,教堂里放满白色和粉色的玫瑰,一条地毯铺在正中间。季然就站在尽头,穿着礼服,一脸宠溺地看着我。我一步步走向他,带着幸福的喜悦。快要牵手的那一刻,他却突然消失了。我大声喊他的名字,拎起长长的裙摆到处寻找,急得满头大汗。但无论我怎么努力,我还是没能找到他。

第二天醒来时,我脸上全是眼泪。吃早餐的时候,我把梦里的事告诉季然,他却不以为意。

「梦都是假的。不要老是想着这件事,有空就多看几本书。」说完,他往嘴里塞了一块面包,急匆匆地出门了。梦不全是假的,有时候,梦也有预知未来的作用。在上班路上,我挤在地铁里刷朋友圈。一条动态立刻引起了我的注意。【丁雅:祝自己生日快乐!】

下面还有一张照片。丁雅头上戴着皇冠,手里捧着一大束红色玫瑰,笑得十分灿烂。她身后围了四五个人,全是和她一样漂亮的女孩。朋友圈的定位地点,让我悚然心惊。

是「百代花城」,季然说加班,事实上是在我曾经的闺蜜那里,为她庆祝生日。他居然和丁雅搞到了一起,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昨晚?是三个月前?还是更久?我的心碎成了粉末,好像一瞬间被夺去了灵魂,感觉不到周围的一切。

我和季然在一起三年零三个月了。按照计划,不久之后我们就会步入婚姻殿堂。季然在一家游戏公司做程序员,收入不错。他是我大学校友,比我大一届。我毕业时,父母极力劝我回老家找工作,我却毅然决然地选择留了下来,留在这座繁华又充满挑战的都市,成了北漂一族,只因为这里有季然。

的确,季然一度成了我温暖又坚实的依靠。刚入公司那会儿,因为报表填错了数字,我被上司骂得狗血淋头。季然抱着我,陪我看了一晚上的星星,直到我在他怀里睡着。去年除夕,我因为临时出差错过了回老家的航班。当我一个人可怜巴巴地拖着行李箱回到公寓,却发现季然正在厨房里做饭。他说,他算了我的出门时间,知道我赶不上飞机了。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把一道道菜摆上桌,摘下围裙、招呼我吃饭,我哭得稀里哗啦。

二十五岁生日时,季然为我写了一组代码。一打开电脑,屏幕上飞来一个大大的爱心,里面播放这些年季然偷偷给我拍的照片,有熟睡的,有大笑的,有对着大海狂喊的。

下方有一句话:「献给我最爱的女孩。」

我忍着眼泪对季然说道:「季然,我嫁给你吧,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一辈子和你待在一起。」

想到过去的种种,我的眼泪落下来,滴在手机屏幕「百代花城」四个字上。偏偏在这时候,我妈打来电话。我赶紧接起电话,佯装无事发生。我妈问我身体好不好,有没有好好吃饭,工作累不累?

「一切都好,你们别担心。」我尽量让声音平静。

妈妈又问起买房的事情。我和季然的婚房首付,是我爸妈帮我凑的。一部分是他们的养老钱,还有一部分是从亲友那里借来的。爸妈说,他们就我这么一个孩子,绝对不能让我吃亏。季然家里条件不好,他们理解,我选择了他,他们也会支持我。听着妈妈的叮嘱,我心里像被刀割一样难受。

季然和丁雅的事情,并不是毫无端倪的。当初和季然确定了恋爱关系后,我迫不及待地把他介绍给朋友们。我要告诉她们:我楚菲,找到了世界上最可爱的男孩。

我订了 KTV 包间,约了好几个朋友——当然也包括丁雅。那时丁雅进了一家模特公司,地点就在北京。她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要宣布这么重要的事,一定不可以少了她。丁雅很漂亮,会穿衣服、会打扮,尤其是身材,发育得近乎完美。我曾打趣她,说她是九头蛇妖,全天下的男人都会被她迷住。而她也毫不客气,说我像个未发育成熟的小孩,如果再不努力催熟,将来男人到手,也要被别人抢走。

现在想想她的这几句话,简直意有所指。那天,我拉着季然的手,把他带到大家面前。还是丁雅带头鼓掌说恭喜,并让我分享恋爱的过程。我说,两个月前,在去做兼职的路上,我的手机掉在了地铁上了。是季然捡到了,追着我下了地铁,还跟了两条街,把手机还给了我。

「我当时就想,这个人真好,要是我男朋友就好了。后来发现我们在同一个学校,心想难道是传说中的缘分?于是——我就制造了一些机会接近他。」

「什么机会?」有人笑着问。

「就是东西搬不动啊、信息发错了啊,奶茶买多了一杯扔了可惜之类的。」

说到这里,我笑着窝进季然的怀中。现场众人欢呼了起来。那天我好开心,一连唱了好几首歌,还喝了很多啤酒,醉到一头趴倒在桌上。尽管迷迷糊糊,但我还是看见了有人从后背抱住了季然,不停地蹭他的身体,那个人是丁雅。我乘着酒劲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冲过去一把拽开丁雅的手,大骂她无耻。

丁雅羞愤难当,拎起包,重重地踩着高跟鞋离开了。季然愣愣地看着我,不知所措。我以为他和我一样,喝得头晕眼花,不知道被丁雅占了便宜。所以,没有一句「对不起」,我便大方地原谅了他。

我们和好如初,但我和丁雅却绝交了。大概是因为舍不得十几年的情分,我们虽不再往来,但都没有删掉彼此的微信。我也因此借由朋友圈见证了她的改变:从一个简单生活的人,变成一个爱慕虚荣的人。

以前的丁雅,喜欢分享她的北漂生活。她会一个人健身到很晚,称自己为北漂小强。她家楼下有一群野猫,每天晚上会等着她来投食,她的走秀照登上了杂志……

而现在的丁雅,不是在朋友圈里晒名牌包、名牌衣服,就是晒豪华派对,甚至会贴上自己的性感照,和之前判若两人。但就算这样我也万万没想到,丁雅的手,竟然再次伸向季然。发现季然有问题之后的第二天,我照常去上班。但我状态太差,一整天魂不守舍。

同事小张打趣我说,是不是筹备婚礼累的?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怎么能告诉她,我可能没有新郎了……因为我曾经的闺蜜挖了我的墙角。

这是极可能的情况,也是最坏的结果。但我存了一丝侥幸,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误会。下班前,我给季然发微信,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晚饭。我说小区附近开了一家火锅店,我已经馋了很久了,这种天气吃火锅最适合不过。他拒绝了我,说今晚要通宵加班,让我自己去。

「今晚不回来了?」

「嗯,不回了。」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浮现出当年丁雅蹭季然后背的那一幕。下班后,我径直去了季然公司大楼外,我决定蹲守。我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能一眼看到走出大楼的人,又不易被发现。天气很冷,虽然穿着厚厚的羽绒外套,我还是忍不住打哆嗦。几个从我身边路过的人说,今天会下雪。我一边往手上哈气,一边看着灰蒙蒙的天祈祷:千万不要下,一定不能下。季然说,两个相爱的人一起看初雪,就会永远幸福下去。他说,每一年都要和我一起看初雪,一直到老眼昏花还要看。他还说,初雪是我们爱情的见证,我们以后生的女儿就叫初雪。

我问,要是生的是男孩呢?「男孩就叫班得瑞,他们创作的一首钢琴曲就叫《初雪》。」

怎么可以在眼前这个时候下初雪?老天啊,一定不可以。一个小时后,季然匆匆走出了大楼。他在路边停下,不时抬头看一眼经过的车辆,好像在等什么人。这一刻,我突然好希望他能回一下头,在人群中一眼发现我。

然后带着我回家,给我做饭,但他没有。从始至终,他留给我的,只有一个熟悉的背影。一片雪花落在了我的脸上。我抬起头,天空已稀稀落落地飘起了白点。还是下雪了,仿佛是老天想要告诉我,有些事情注定是要发生的。

十分钟后,一辆出租车在季然面前停下,他钻了进去,车里有一个长发女人,虽然看不清脸,但轮廓和丁雅很像。我立刻打了一辆车,跟了上去,他们在一家高档温泉酒店下了车。我这下才看清楚,那个女人果然是丁雅。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季然一手拎着包,一手搂着丁雅,有说有笑,好不亲密。我憋着快溢出眼眶的泪水,看着他们一步步走进酒店。也许此时的我,应该转身离开。这样,分手后,还可以给彼此留下一点点温存。

但我没有离开,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对我说:跟上去,去看看他们的丑陋面目,去揭穿他们的谎言。身体不自觉地走了进去。我一路偷偷尾随丁雅来到了泡池区。季然裸露着上半身泡在水中,脸颊上泛着醉醺醺的两片红。即便弥漫着水雾,我依然能看到这个平日里老实巴交的男人,一直在色眯眯地看着丁雅。

丁雅穿了一套三点式的白色比基尼,头发高高扎起,露出优美的颈部线条。高耸的胸部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异常显眼,引来不少艳羡的目光。突然,她伸出胳膊搂住了季然的脖子,把嘴凑到他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同时,季然的手顺着丁雅修长的大腿往上滑,捏了捏她的屁股。

全然不顾别人的眼光。真是令人作呕!我强忍着恶心,拿出手机,偷偷拍下了这一幕。我就躲在离他们不远泡池里,中间隔了一排竹子,不仅能作掩护,还能将她们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在进更衣室前,我在前台故意挑了最贵的比基尼,而此刻,它却让我自惭形秽。

即便在最小的尺码里,我的身材也依旧是一马平川。我低下头,偷偷摸了自己一把。丁雅从前说得没错,我的确像个未发育成熟的小孩。如果我是季然,也许也会选丁雅吧。在洗浴区的梳妆镜前,丁雅扬起尖尖的下巴,正在优雅地涂着口红。

在这个动作前,她已在那里收拾了半个小时。吹头发、擦脸、画眉、画眼线、刷睫毛、打眼影。每一步都做得一丝不苟。而在这之前,她在浴室花了更久。

隔了几个洗浴间,我仍然能闻到一股淡雅的洗浴香波气味。丁雅生活得如此精致,把我这个灰头土脸的女社畜打击得一无是处。她取了一根棉签,在唇边轻轻擦拭,仔细检查了妆容后,才拎着东西走了出去。我知道,她白色的浴袍下,是黑色蕾丝内衣和丁字裤。

我紧紧抠着手心,身体不自觉地颤抖。我在前台加了钱,住进了他们隔壁的房里。

「楚菲跟你比起来,简直就是一根木头。」

从墙后方传来的怪声和说话声,仿佛尖刀,插进我的心窝。我坐在地板上,像个木偶一样,盯着窗外。看着一片片雪花从漆黑的夜空落下,在窗前的灯光里发出莹莹的光,一眨眼又落入漆黑的夜。

我本想数数一共有多少片雪花经过我的窗前,却怎么也数不清。

「楚菲也没这么糟糕吧,她要是听到你这么说,会伤心的。」

「那又怎么样,我说的是事实,她都不像个女人。从来不化妆,衣服永远是换季打折买的,廉价得像她一样——好香,小妖精,再给我闻闻。」

「你真坏。」我一把抓过遥控器打开电视,想用别的东西掩盖这肮脏的声响,就在这时,他们的谈话转变了方向。

「等我把她手里的一百万现金搞到手,就和她分手。」

「你这么做会不会太过分了?」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有了这笔钱,我们可以买房,我们结婚、生孩子,永远在一起。」

「谁要和你结婚生小孩了,讨厌。」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掉了下来。

已经够了,我不想再听下去,我一秒也不想待在这里,但他们却那么残酷,不依不饶。

「楚菲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她父母给我们凑的。他们还眼巴巴的等着嫁女儿呢,真是蠢。谁会娶像楚菲这样的女人,一开始还可以图个新鲜,日子长了,味同嚼蜡,腻得慌。」

季然还用不堪的言辞侮辱我,把我从头到脚、从内到外贬得一无是处。我一把擦干了脸上的眼泪。

我暗暗发誓,一定要让他们身败名裂。季然是穷人家的孩子,老家在偏远山区。

有一年春节的时候,我陪他回去见过父母。汽车在崎岖的山路上盘旋了一圈又一圈,翻过一座山又一座山,从县城到了他们家,足足花了六个小时。我在路上晕车,不停地吐,差点将肝胆都吐了出来。

到了季然家,我立刻就瘫倒了。躺在他们家那间破旧的土房子里,我忍不住心疼起季然来。他走出大山,在北京上大学,又留在北京工作,非常不易。这背后的付出,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就算现在有 40 万年薪,但除去超高的生活成本后,根本剩不下多少。

我小心翼翼地为他节省开支,下班后常常买菜回去,告诉他是顺道买的,而事实上,为了去菜市场,我来回要多走二十分钟。我会偷偷付房租,撒谎说公司发了一笔奖金,而那笔钱我足足攒了半年。

就连我们的车,也是我向家里开口凑钱买的,他没出一分钱。年薪只有季然一半的我,从来不敢逛高档的商城,很少买当季的衣服,一个包用到掉皮才肯换。我一心想着对他好,而他呢?他对我做了什么?

他开着他没出一分钱的车,去找丁雅鬼混。把我为他节省下的钱,拿去给丁雅花。他要骗走我父母给我的婚房首付。还要和丁雅结婚、生孩子,他让我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我呆坐着,耗了一夜,为他流的泪已流尽,剩下的只有恨。第二天我请了假,没有去上班,不料上午季然就回来了。

他看到我,很惊讶。我冷冷地质问他,昨晚去了哪里。

「不是昨天跟你说过要加班吗?公司忙,我很累,能不能懂点事?」他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

「你是不是找别的女人了?」

「别胡闹了,你这脑袋里整天在想什么?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本想再问,他是不是闻不见自己身上沾染的骚味,但我忍住了。我没想到他居然装傻充愣,已经彻底没救。我借口说公司有急事,离开了家。我离开后没多久,季然就拨通了楚菲的电话。季然有偏头痛,在家里打电话喜欢开免提,他大概确信我一时不会回去,居然给丁雅打电话时,也了开免提。

但他一定想不到,在他回来之前我已经在每个房间里装了监听器,其中有一个就装在客厅沙发下,能将他的声音清晰地传给我。他也一定想不到,我并没有去公司上班,而是一边开着车,一边听他和丁雅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告诉丁雅,说我好像发现什么了,并把我质问他的事讲给她听,但我没想到丁雅说的话,再次震碎了我的三观。

「我怀孕了。」

「你说什么?」

「早上起来后,我一直犯恶心,我担心是不是因为上次没采取措施,就拿了根验孕棒一试……没想到是两条线。」

接着,我听到她呜呜地哭了起来。季然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了,他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你怀……怀孕了?你别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哦……不是,我不是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会负责,我一定会负责,我发誓,我要是做不到就让我不得好死。」

「你要怎么负责?」

「我会尽快把楚菲的钱搞到手,然后和她分手,我要和你在一起,还有我们的宝宝。」

前方的路口突然冲出来一辆车,我一脚踩下刹车,身体惯性往前冲,重重地撞在了方向盘上,好痛!

我不大相信丁雅真的怀孕,这个消息她宣布得实在太凑巧,巧到好像是早已写好的剧本。昨天的她,还穿着性感泳衣泡温泉,化妆、与季然上床,哪里有一点怀孕的反应?为什么偏偏在今天早上才知道?为什么在我发现了他们偷情的蛛丝马迹后立马宣布?

她一定是为了逼季然,让他赶紧把我的钱拿到手。她已迫不及待,才故意将了他一军,好深沉的心思。我开着车,漫无目的地转悠。偌大的北京城,我竟不知道该去哪里。以前,季然的怀抱就是我最温暖的港湾,是我在这个城市里最坚强的理由。而此刻,他已不再属于我,我成了孤身一人。

柔和的夕阳洒在沿途大楼的玻璃外墙上,反射出的光冰冷又刺眼,直穿心底。回到家时,已近黄昏。季然没有出去,他蜷着身体躺在床上,脸色十分难看。男人可怜巴巴地望着我,说他浑身难受,说完冲进卫生间哇哇地吐了起来。生病了?会不会是骗我的?但我没多想。

我赶紧跟进厕所,帮他拍打后背,给他递纸、递水。好不容易扶他进卧室躺下,没过几分钟,又开始往卫生间跑。来回六七次后,他脸上已经没有半点血色了,像一坨烂泥。

我给他盖好被子,把手心搓热,哈一口气,紧紧捂住他的胃部,就像他以前照顾我那样。我一时忘了对他的怨恨,只想把他照顾好。有一年冬天,我的胃病反复发作,有一回在半夜疼了起来,好像有一把刀在胃里捣腾。

季然抱起我就往医院跑,到医院时才发现他没穿鞋,身上也只穿了单薄的睡衣。我输液的时候,他也寸步不离,他把手心搓热,哈一口气,紧紧捂在我的肚子上,他说小时候,他妈妈就是这样治他的疼。从此以后,我也学着他,把手心搓热,哈一口气,再把手掌贴紧疼的地方。

傻傻的,却很温暖。见他难受的样子,想他确实生病了,要带他去医院,他却执意不肯去,只让我去药店给他买些止吐的药。在路上,我想起季然曾经对我的好,突然有些心软,不想报仇了。

我想,算了吧,只要离开他就好。就在这时,监听器里传来了季然的声音,他又给丁雅打电话了。说他刚刚喝了一点洗衣液引起胃肠不适,不过吐了几次,我就上当了,急得要带他去医院。他让我去药店买药,我就乖乖去了,像条小狗一样听话。

「她还傻乎乎捂着我的胃。搞笑,那是哄小孩的。她还以为真有作用,你放心吧,只要我待会说,我生病是因为我妈病重,需要一大笔医疗费,她一定会乖乖把钱给我。」

「亲爱的,你真厉害。」

「那当然,你就乖乖等我的好消息吧。」我气得发疯,恨不得立马回去将这个畜生千刀万剐。

但我要忍住,我看他要如何演完他这出自编自导的戏。看他如何自取灭亡!既然你无情,那就别怪我无义!我一定要让你受到应有的惩罚。我把药送到了季然手里,看着他一颗颗吞下。这是毒药就好了,毒死他这个人渣,也算替天行道。

他吃了药,装模作样地拉住了我,把头埋在我的肩膀上,哭了起来。我已恶心至极,想让他离我远点。但是既然他要演戏,那我也就奉陪到底。

「怎么了?」

「菲菲,我好难过,我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我只有你,你帮我想想办法。」

我一只手拍着他的后背,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拳,忍住自己对他的厌恶。

「你好好说,发生什么事了?」

心里说的是:滚蛋,老娘知道你要做什么。他果真撒谎说他妈妈生了重病,急需一大笔治疗费。我都懒得问他具体是什么病,直奔主题。

「需要多少?」

他一点也不犹豫,脱口说出:「一百万。」

我面露难色,说想着多赚一点,上周刚把钱买了理财产品。见他一脸不悦,我又接着说。

「但是没关系,那客户经理说了,我要是急需用钱,可以去银行随时支取,需要提前两天预约。」

「菲菲,我就知道你有办法,我就知道你一直爱我。」对,我是一直爱你,而你却一直想骗我的钱。

「你放心,我以后会努力赚钱,一定会把这笔钱填上,我们还要买房。」

是努力找丁雅「加班」吧,再拿老娘的钱去给她买房。

「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我们一起白头到老。」

季然,以前是我笨,听信你的甜言蜜语,真把自己当成你手心里的宝贝。但现在,我知道你那些好听的话都是毒药,说得有多甜就有多毒,句句噬骨吸血。曾经的山盟海誓,不过是为了掩盖你的虚心罢了。如果真的能做到,又何必浪费口舌?

何必费尽心思去编造谎言?但是谎言终究是谎言,总有一天会被揭穿。

我手里拿着一份档案,正在仔细地看。

姓名:丁雅,年龄:26 岁,身高:168 厘米,体重:45 千克。

2014 年 7 月:毕业于 XX 省 XX 高级中学。

2014 年 9 月:进入 XX 省 XX 市美容院,岗位是美容技师。

2015 年 2 月:因偷窃顾客贵重物品,被美容院开除。

2015 年 4 月——8 月:在美发店打工,并做模特兼职。

2015 年 12 月:参加全国模特大赛,入选前五十强。

2016 年 1 月:入职 XX 经纪公司,成为专业模特。

2016 年 10 月:因殴打同事,被迫主动离职。

2017 年 5 月:进入北京 XX 传媒有限公司,职位:模特。

2017 年 12 月:因私生活混乱,被 XX 传媒开除。

2018 年至今:自由模特,兼做网络主播,小有名气。

「楚小姐,从调查的结果看,你朋友的履职劣迹斑斑,但与第二份资料比起来,一点不算什么。」

眼前一个男人正在把文件夹递给我,他叫 Jack,是我聘请的私家侦探,我翻开第二份资料。林萧,30 岁,身高 180 厘米,北京 XX 电脑科技公司技术总监,年薪 60 万。

下面附了一张照片。照片里,丁雅正在一个公寓里和一个男人接吻,她闭着眼,双手搂着男人的脖子,如痴如醉。男人背对着镜头,看不见脸,但我确定一定不是季然。照片的拍摄时间是:2020 年 10 月。是上个月,那时候她应该和季然在一起了,难道说,丁雅背着季然在偷情?Jack 大概知道了我的疑虑,示意我继续翻看资料。

我翻开第二页,钱图,32 岁,北京 XX 公司软件开发工程师,年薪 50 万。也同样附了一张丁雅的不雅照,她正躺在床上与男人鬼混。时间是:2020 年 9 月。我继续往下翻,发现丁雅在同一段时间里,交往了多个男人。

「楚小姐,照片上的男人职业有些相似,他们都是大公司程序员,年薪较高,社会经验较少。很不幸,你男朋友也具有这两个特点。你再看这张照片。」Jack 又取了一张照片递给我。照片上,丁雅披散着头发,两只手抓着一件衣服掩挡住裸露的身体,身旁是一个同样裸露身体的男人,两人都在一辆车里,被强烈的镁光灯照的面露惊恐。时间是 2018 年 11 月。

「男方是个富二代,未婚妻是 XX 集团的千金。这个男人被人抓奸后,其父母担心影响婚事,砸了重金遮掩丑事,这是有钱人的常用伎俩。这样的资料我可以搞到至少六七份,几乎都在两年前。很显然,丁雅之前的主要目标人群是有钱人,但这两年,她改变了目标。可能是因为她年纪大了,现在只能找那些经济条件不错的老实人、接盘侠。」

Jack 喝了一口咖啡,从容地将杯子放回桌上。

「另外,我可以肯定丁雅没有怀孕。」

「你怎么能确定?」

「她这个把戏以前用过,但没有成功。因为当时她被人带去了医院做检查,检查结果是她输卵管畸形,无法自然受孕。」

丁雅没有怀孕,她果然在撒谎。这个女人,为了逼季然尽快骗走我的钱,居然说怀了他的孩子。她好看的皮囊里装的,竟是一个恶毒又淫荡的灵魂,我要撕掉她虚伪的面具。

后续请看下一篇,点这里 “既然说再见(一)”

关于作者: lu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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