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越是长大,越是深刻地理解了:
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容易二字。
每个人,都在咬牙前行。
生而为人,在生命早期的时候,或许会足够有幸,被关爱我们的人屏蔽掉生活艰难的那一面,被刻意地挡住生活的辛辣和酸楚,只留眼底闪耀的光芒和对美好一切的向往。
长大后,那把保护伞慢慢变小,我们的世界开始变大,大到我们已经不再想要它的庇护,我们迫不及待地从伞底下跑出来,怀着一腔孤勇,想去体尝波澜壮阔的人生,想去见识生命本来的模样。
可是生活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
运气好的时候,可以顺流前进,尝到生活的甜头,见识到诗与远方,也有可能借势爬上浪潮之巅。
运气不好的时候,一个大浪迎面扑过来,可能来不及闪躲,就被拍到了谷底。
这就是生活的戏码,四处碰壁是常有之事,跌落谷底也是生之常态,你要去与世界短兵相接,就要接受可能面对突如其来的失去。
慢慢地,在生活的推搡蹂躏里,我们才蓦然惊觉,原来生活并不总是甜的,原来很多想要的东西,都不能轻易得到,原来在跌落谷底的时候,不仅姿势难看,很可能还会再经受一场暴风雨的侵袭。
不然雪上加霜,祸不单行这些词是怎么生出来的呢?
我们沮丧、难过、愤怒,我们感觉完整的自己被撕裂,我们想质问为什么,为什么生活是这般模样,为什么成长如此地疼?
可生活,是不会给你回应的。
它就冷冰冰地在那里,不言不语,看着你无力地挣扎。
觉得失望吗?
失望就对了,世界怎么可能完全按照我们所预想的去运转呢,我们又不是宇宙的中心。
世界的样子是无数人的需求和力量共同博弈的结果,其中还掺杂某种不知名力量的牵引。
既是博弈,必然有人欢喜有人忧。
一个人的成长,大体可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当我们发现自己不是世界中心的时候。
第二个阶段是发现即使自己再怎么努力,终究还是有些事无能为力的时候。
第三个阶段是明知道有些事无能为力,可还是尽力争取的时候。
生活的妙处在于,即使身处谷底,我们也有机会去触底反弹。
活着的妙处在于,很多的困境,若你走出来,最后都会变成成长的养料。
那些我们以为走不出来的局,那些本以为破解不了的困惑,其实都会找到出路。
只是因为当时身处其中,把壁垒看得太过真切,以致于忘记了还可以换个方向。
关键是,要隐忍,要克制,要积蓄力量,要在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再次一头扎入生活的河流。
2
“ 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最艰难的那一年,将人生变得美好而辽阔。”
再次捧起《岛上书店》,腰封上的这句话,就已经给了我力量。
它是如此温情又治愈的一部小说,以致于在读它的过程中,感觉内在破碎的部分也一点点地被修复了。
故事的主角A.J.费克里,人近中年,在一座与世隔绝的小岛上,经营一家书店。
书店是间维多利亚风格的小屋,门廊上挂着褪色的招牌,上面写着:
没有谁是一座孤岛,每本书都是一个世界。
这是他和妻子妮可共同经营起来的梦想书店,开在妻子的家乡。
他们都极爱书,一起离开大学之后,就到了这里,妮可经常说,没有书店的小镇算不上是个小镇。
所以,他们让这座小镇完整,他们的书店成为了这座小岛居民文化的据点。
妮可聪明、漂亮、随和,他们在这个小岛上,与他们喜欢的一切在一起,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可是,就在一切都按部就班地稳步前行的时候,命运猝不及防地来了次急转,妮可在一次图书活动结束之后,送相关人员离开途中,遭遇了车祸,命丧当场。
这对A.J.来说,无疑是一记重锤,生命里最重要的部分被连血带肉地抽走,他的世界失去了平衡,开始摇摇欲坠。
书店缺少了妮可,也开始陷入经营危机。
他变得麻木、冷漠,他与这个世界疏离,他困在自己的局里,举步维艰。
他的生活了无生趣,只剩下怀念,他惟一的支持,是醉酒后能在梦里见到自己的妻子。
可就在这个艰难的当口,他唯一值钱的宝贝——帖木儿——一本十分珍贵的书,在与他对饮后的第二天,也离奇地失踪了。
是的,命运从未眷顾过他,重创之后还有失去。
在命运接二连三地抛来的变故中,他的人生陷入僵局,他的内心沦为荒岛。
他想搞砸一切。
可是,他好像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命运总是阴晴不定的,它有突如其来的失去,也会有突如其来的惊喜。
故事总是这样开始的,也总是这样转向的:
当我们遇见了一个人……
某一天,A.J.跑步回来,在书店里发现了一个小女孩,旁边的玩偶上放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她的母亲因为走投无路,要将小女孩托付于他,希望她能在书店长大。
第二天,警方在海边发现了一具年轻女子的尸体,她的妈妈投海自尽了。
A.J.开始照顾这个小女孩——玛雅,她十分可爱漂亮,还喜欢读书,觉得书店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
她无比依恋A.J.,她叫他爸爸。
就是这个两岁多的小女孩,她的无缘由的爱,让他心里的坚冰融化。
在A.J.确认领养玛雅的非受礼派对上,有一段这样的描写:
A.J.看着穿粉红色礼服的玛雅,心里隐约沸腾着一种熟悉的、略微有点让他难以忍受的欢欣感。他想大笑,想一拳砸在墙上。他觉得自己醉了,或者至少是喝了太多汽水。精神失常了。一开始他觉得这是快乐,而后才知道这就是爱。要命的爱。真是烦人。这完全毁了他打算把自己喝死、把生意做垮的计划。这其中最让人恼火的是,一旦一个人在乎一件事,就发现自己不得不开始在乎一切事。
玛雅的到来,唤醒了他的人生,唤醒了他心底的爱。
而人一旦去爱了,很多事,就会焕发出生机来。
他由衷地感激起所有人。
在照顾玛雅的过程中,他经常请求他的妻姐帮忙,她也困在自己的局里,陷在无望的婚姻里,两个人开始互相扶持。
警局的警长兰比亚斯为了关注小女孩的情况,也会时常来书店闲逛,在这个过程中,他爱上了读书,成为了A.J.的好朋友。
在某次照顾出水痘的玛雅的过程中,A.J.随手翻起多年前阿米莉娅——与他合作的出版公司的图书代表——曾极力推荐给他的一本书《迟暮花开》,这曾是他最讨厌的书的类型。
可是读完,他泪流满面。
他开始联系那个很特别的姑娘,第一次见面对她很糟糕的姑娘,结果发现自己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她。
生活里的事,他都想和她分享,他们有说不完的话,后来他与她走入了婚姻的殿堂。
伊斯梅,也从绝望的婚姻里走了出来,从生命的严冬里跨了出来,本以为生活就这样了,却在后来接受了“不怎么抢手”,却满心都是赤诚与爱的兰比亚斯。
玛雅,也在一个完整的家庭里慢慢长大,在爱的滋养里,长成了一个有趣的,出挑的姑娘。
她成了作家。
在她写的《海滩一日》里,她写出了她的妈妈生前的无可奈何,也算是对妈妈放弃她这件事,最后的和解。
她长成了A.J.口中,那个最亲爱的小书呆子。
到后来才发现,原来故事每一个章节开始前提到的小说,都是A.J.写给女儿的,给女儿列的书单的荐语。
是在生命后期,在即将失语的过程中,留给女儿的、深深的爱。
他们几个人相依着,走过了生命的绝境,遇见了他们的星辰大海。
“因为从心底害怕自己不值得被爱,我们独来独往,然而就是因为独来独往,才让我们以为自己不值得被爱。有一天,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会驱车上路。有一天,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会遇到他(她)。你会被爱,因为你今生第一次真正不再孤单。你会选择不再孤单下去。”
3.
没有人,能成为一座孤岛,我们总要与他人,与世界产生关联。
谁没有经历过绝境,谁又不曾跌落低谷,爱和失去,都是周而复始,来势汹汹的。
生活在这里掠夺你的,也定会在别的地方回馈你。
关键是,不要放弃希望。
我们时常接受失望,这样我们才能不断地重整旗鼓。
所有的事,到最后都会变成好事。
如果不是好事,说明还没到最后。
如果A.J.没有在绝境里丢失他唯一的宝贝——帖木儿,他就不会在跑步的时候不锁门,玛雅的妈妈也就不能把她留在书店里,这样他也不会去寻求伊斯梅的帮助,不会去与警长产生频繁的关联,也就不可能看到那本《迟暮花开》,更不可能有和阿米莉娅后来的故事。
所以,那次失去,竟也机缘巧合地成就了他。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内心还未熄灭的爱,拯救了身处绝境的他。
“我们不是我们所收集的、得到的、所读的东西,只要我们还活着,我们就是爱,我们所爱的事物,我们所爱的人。所有这些,我认为真的会存活下去。”
所有的故事,都最后,都是爱。
爱,是一切的的答案。
“我们不全是长篇小说,也不全是短篇故事,最后的最后,我们成为一部人生作品集。”
我们现在书写的,我们正参与其中的,正是我们自己的人生作品集。
而我们曾有的裂痕,最后都会变成故事的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