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孤独》
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
《百年孤独》,是哥伦比亚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创作的长篇小说,是其代表作,也是拉丁美洲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的代表作,被誉为“再现拉丁美洲历史社会图景的鸿篇巨著”。
作品描写了布恩迪亚家族七代人的传奇故事,以及加勒比海沿岸小镇马孔多的百年兴衰,反映了拉丁美洲一个世纪以来风云变幻的历史。作品融入神话传说、民间故事、宗教典故等神秘因素,巧妙地糅合了现实与虚幻,展现出一个瑰丽的想象世界,成为20世纪重要的经典文学巨著之一。
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
在《百年孤独》发表之前,马尔克斯在拉丁美洲文坛之外并不广为人知。《百年孤独》刚一面世即震惊拉丁美洲文坛及整个西班牙语世界,并很快被翻译为多种语言。马尔克斯也一跃成为名噪一时的世界级作家。《百年孤独》的故事发生在虚构的马孔多镇(马尔克斯称 威廉·福克纳 为导师,显然深受其影响),描述了布恩迪亚家族百年七代的兴衰、荣辱、爱恨、福祸,和文化与人性中根深蒂固的孤独。其内容涉及社会和家庭生活的方方面面,可以说是拉丁美洲历史文化的浓缩投影。《百年孤独》风格独特,既气势恢宏又奇幻诡丽。粗犷处寥寥数笔勾勒出数十年内战的血腥冷酷;细腻处描写热恋中情欲煎熬如慕如诉;奇诡处人间鬼界过去未来变幻莫测。轻灵厚重,兼而有之,被公认为魔幻现实主义最具代表性的作品。被称为“20世纪用西班牙文写作的最杰出的长篇小说之一”。
魔幻现实主义
加西亚·马尔克斯遵循“变现实为幻想而又不失其真”的魔幻现实主义创作原
《百年孤独》
则,经过巧妙的构思和想象,把触目惊心的现实和源于神话、传说的幻想结合起来,形成色彩斑斓、风格独特的图画,使读者在“似是而非,似非而是”的形象中,获得一种似曾相识又觉陌生的感受,从而激起寻根溯源去追索作家创作真谛的愿望。魔幻现实主义必须以现实为基础,但这并不妨碍它采取极端夸张的手法。如本书写外部文明对马孔多的侵入,是现实的,但又魔幻化了:吉卜赛人拖着两块磁铁“……挨家串户地走着……铁锅、铁盆、铁钳、小铁炉纷纷从原地落下,木板因铁钉和螺钉没命地挣脱出来而嘎嘎作响……跟在那两块魔铁的后面乱滚”;又如写夜的寂静,人们居然能听到“蚂蚁在月光下的哄闹声、蛀虫啃食时的巨响以及野草生长时持续而清晰的尖叫声”;再如写政府把大批罢工者杀害后,将尸体装上火车运到海里扔掉,那辆火车竟有200节车厢,前、中、后共有3个车头牵引!作家似乎在不断地变换着哈哈镜、望远镜、放大镜甚至显微镜,让读者看到一幅幅真真假假、虚实交错的画面,从而丰富了想象力,收到强烈的艺术效果。
故事内容错综庞杂,故事主人翁第二代、第三代常常采用相同的姓名,在阅读过程当中,如不一一记录人物的复杂关系,会出现幻觉错觉,产生第十章人物已死去,第四十章人物复活的荒诞想法。而作者正是抓住了相同姓名多代复杂关系的延续,一代又一代重复感加深整篇小说的魔幻孤独色彩。
神话、典故的运用
印第安传说、东方神话以及《圣经》典故的运用,进一步加强了本书的神秘气氛。如写普鲁邓希奥·阿基拉尔的鬼魂日夜纠缠布恩迪亚一家,便取材于印第安传说中冤鬼自己不得安宁也不让仇人安宁的说法;有关飞毯以及美人儿蕾梅黛丝抓住床单升天的描写是阿拉伯神话《天方夜谭》的引申;而马孔多一连下了四年十一个月零两天的大雨则是《圣经·创世记》中有关洪水浩劫及诺亚方舟等故事的移植。拉丁美洲的民间传说往往带有迷信色彩,作家在采用这些民间传说时,有时把它们作为现实来描写;如好汉弗朗西斯科“曾和魔鬼对歌,击败了对手”;阿玛兰妲在长廊里绣花时与死神交谈等等。有时则反其意而用之,如写尼卡诺尔神父喝了一杯巧克力后居然能离地12厘米,以证明“上帝有无限神力”等等,显然是对宗教迷信的讽刺和嘲笑。
本书中象征主义手法运用得比较成功且有意义的,应首推关于不眠症的描写。马孔多全体居民在建村后不久都传染上一种不眠症。严重的是,得了这种病,人们会失去记忆。为了生活,他们不得不在物品上贴上标签。例如他们在牛身上贴标签道:“这是牛,每天要挤它的奶;要把奶煮开加上咖啡才能做成牛奶咖啡。”这类例子书中比比皆是,作家意在提醒公众牢记容易被人遗忘的历史。
独创新颖倒叙手法
另外,作家还独创了从未来的角度回忆过去的新颖倒叙手法。例如小说一开头,作家就这样写道:“许多年之后,面对行刑队,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将会回想起,他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短短的一句话,实际上容纳了未来、过去和现在三个时间层面,而作家显然隐匿在“现在”的叙事角度。紧接着,作家笔锋一转,把读者引回到马孔多的初创时期。这样的时间结构,在小说中一再重复出现,一环接一环,环环相扣,不断地给读者造成新的悬念。最后,值得注意的是,本书凝重的历史内涵、犀利的批判眼光、深刻的民族文化反省、庞大的神话隐喻体系是由一种让人耳目一新的神秘语言贯串始终的。有的评家认为这部小说出自8岁儿童之口,加西亚·马尔克斯对此说颇感欣慰。这是很深刻的评判目光。因为这种直观的、简约的语言确实有效地反映了一种新的视角,一种落后民族(人类儿童)的自我意识。当事人的苦笑取代了旁观者的眼泪,“愚者”自我表达的切肤之痛取代了“智者”貌似公允的批判与分析,更能收到唤起被愚弄者群体深刻反省的客观效果。]
《百年孤独》被认为是拉丁美洲文学爆炸时代的代表作品,在世界文学史上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在拉美世界只有博尔赫斯等少数作家可以媲美,而且在世界各地掀起了拉美文学风。魔幻现实主义也被认为是具有创意的写作手法之一。
作家以生动的笔触,刻画了性格鲜明的众多人物,描绘了这个家族的孤独精神。在这个家族中,夫妻之间、父子之间、母女之间、兄弟姐妹之间,没有感情沟通,缺乏信任和了解。尽管很多人为打破孤独进行过种种艰苦的探索,但由于无法找到一种有效的办法把分散的力量统一起来,最后均以失败告终。这种孤独不仅弥漫在布恩迪亚家族和马孔多镇,而且渗入了狭隘思想,成为阻碍民族向上、国家进步的一大包袱。
作家写出这一点,是希望拉丁美洲民众团结起来,共同努力摆脱孤独。所以,《百年孤独》中浸淫着的孤独感,其主要内涵应该是对整个苦难的拉丁美洲被排斥在现代文明世界的进程之外的愤懑和抗议,是作家在对拉丁美洲近百年的历史,以及这块大陆上人民独特的生命力、生存状态、想象力进行独特的研究之后形成的倔强的自信。这个古老的家族也曾经在新文明的冲击下,努力地走出去寻找新的世界,尽管有过畏惧和退缩,可是他们还是抛弃了传统的外衣,希望融入这个世界。可是外来文明以一种侵略的态度来吞噬这个家族,于是他们就在这样一个开放的文明世界中持续着“百年孤独”。作者表达着一种精神状态的孤独来批判外来者对拉美大陆的一种精神层面的侵略,以及西方文明对拉美的歧视与排斥。“羊皮纸手稿所记载的一切将永远不会重现,遭受百年孤独的家族,注定不会在大地上第二次出现了。” 作者用一个毁灭的结尾来表达了自己深深的愤懑。
孤独是布恩迪亚家族的家徽,每一个成员都自觉不自觉地佩戴着它。同时,孤独在他们的世界里又是一把双刃剑。他们害怕自己陷于孤独的泥淖,而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在反抗孤独,悖论的是他们的生存又离不开这种孤独,他们渴望保持孤独的高傲姿态。可见,布恩迪亚家族成员的孤独带有一定的矛盾性。
乌尔苏拉积极融入生活,奥雷里亚诺上校不断反复熔铸小金鱼,阿玛兰妲织了又拆,拆了又织不停做寿衣,庇拉尔·特尔内拉在与不同男人的纠缠中麻醉自己……布恩迪亚家族的每一个成员就这样无休止地在孤独中挣扎,既想逃脱,又想保持这种孤独的姿态。他们所有的努力似乎看是是没有结果的一种劳作。然而,按照本雅明寓言理论的说法,所有的寓言文本具有救赎性特点来解读,我们会吃惊地发现,他们不断反复劳作和西绪弗斯推石上山似乎有着某种相同的启示意义。不断反复劳作,而又毫无结果,这是一种超验的意象。“是一种对人类某种状态的说明。通过这样的说明,一个家族的孤独在此被进一步表现为现代人共有的巨大困惑:‘我们是谁? 我们从哪里来? 我们到哪里去? ’而且,历史越是发展,文明越是进步,人类越是对自己有所认识,这种扰人心绪的困惑也越是得以增长。而最为困惑的也许是,人类永远也无法看清自己。”就像羊皮纸手稿是一张写满布恩迪亚家族孤独的密码,一旦当人类彻底认清了自己,读懂了这张带有寓言色彩的手稿,人类也就会毁灭了自己。就像布恩迪亚家族的人们一样,在一阵飓风中,永远消失在这个尘世了。《百年孤独》中的人们一直处于像《致密伦娜的情书》中说道:“我的本质是:恐惧。”以致密伦娜在给勃罗德的信中说“我还没有认识他的为人,就已经认识了他的恐惧……”。如同克尔恺郭尔所说:“当恐惧害怕他自己时,他就同恐惧对象保持着一种诡谲的关系。他的目光就再也离不开这个对象,而且,他也不愿意离开,因为,当某一个人想把目光从那个对象上挪开时,他就会感到后悔……”
在整个故事中,布恩迪亚经历了从淳朴的乡村生活到战争、革命,接着殖民入侵后的西方思潮的侵蚀,在到一切归于平静后的绝望、灭失,正是哥伦比亚,甚至是整个拉丁美洲历史演变和社会现实的再现。故事中的战争是美洲反殖民战争的缩影。主人公“奥雷连诺上校发动了三十二次武装起义,三十二次都遭到了失败。他跟十六个女人生了十七个儿子,这些儿子在一个晚上接二连三被杀死了,其中最大的还不满三十五岁。他自己遭到过十四次暗杀、七十二次埋伏和一次枪决,但都幸免于难”,最终在革命与无休止的战争中,上校杀死了自己的亲密战友,不可避免的使革命走向了停滞和反动,这和拉美洲的革命历程是吻合的。而上校在否定与自我否定,空虚与迷惘中失去了信仰和精神支柱,这是所有挑战孤独的勇士们一次具有历史意义的失败。奥雷连诺上校最终远离尘嚣,又躲入了小屋,度过了后来无用的数年岁月。这同样也是美洲轰轰烈烈的革命沉寂之后,那些昔日的英雄无奈选择。
“我要为我童年时代所经受的全部体验寻找一个完美无缺的文学归宿。”这句话出自1982年,哥伦比亚黑绵羊出版社推出的加西亚·马尔克斯与另一位哥伦比亚作家兼记者普利尼奥·阿普莱约·门多萨的谈话录《番石榴飘香》,是马尔克斯关于《百年孤独》写作意图的叙述。很明显,这部作品是作者在以“我之笔写我之事”。同样是在《番石榴飘香》里,马尔克斯和门多萨还有这样的一段对话:“门多萨:布恩迪亚家族的历史可以说是拉丁美洲历史的翻版吗?马尔克斯:是的,我是这么看的。拉丁美洲的历史也是一切巨大然而徒劳的奋斗的总结,是一幕幕事先注定要被人遗忘的戏剧的总和。至今,在我们中间,还有着健忘症。只要事过境迁,谁也不会清楚地记得香蕉工人横遭屠杀的惨案,谁也不会再想起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可以肯定作者马尔克斯就是要用布恩迪亚家族的百年历史来浓缩拉美洲的的历史演变的。加西亚·马尔克斯在小说的结尾处,用一个充满神秘主义色彩的隐喻高度浓缩地概括和预言了拉丁美洲的历史。他写道:“命中注定要一百年处于孤独的世家决不会有出现在世上的第二次机会。”也预示了只有这样的历史背景才可以成就这样的人的命运,唯有这样的命运,最能反映这样的历史进程。在整部作品中,作者的童年被融合了进去,童年时经历了那样的孤独、苦难的。童年的故事是作者自己的,同时其中有许多个“我”的生活影子。这些影子的集合就是这个民族的历史了。
从作品单个的人物形象来看,除了以上提到的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是拉美洲一代革命英雄的典型外,还有很多的形象同样具有代表性。如家族中的另一个贯穿始终的人乌尔苏拉,她从未看过羊皮书卷,却远比所有人都先知先觉。早在羊皮书破译之前,她就曾经在内心中对自己说:“这些事情在他们发生之前我就曾经见过,也早就知道”。这个智慧的人象征了什么?是普通的人有着永恒的智慧,抑或是历史循环的真谛?如果是《百年孤独》这作品还有一丝亮色,就在这个老妈妈身上。她没有什么文化,也没有什么深刻的思想,但是却有着质朴的本色,无论什么境遇。她一直活到自己的第六代出生,并且在暮年完全变瞎之后仍掩饰这一点,继续自己的操劳和回忆。她可以用皮鞭抽打暴戾的孙子,打得他满街乱窜;也能够去牢狱中探望造反的儿子,虽然对他的革命毫不理解,却毅然偷偷捎给他一把手枪。她招待儿子的死敌,一位政府的将军在她家里吃饭,因为她觉得这将军人品好,为穷人做了许多好事;她痛骂奥雷连诺上校忘记了自己的承诺,骄傲地宣称只要他敢杀害自己的朋友,就把他拖出来亲手打死。乌尔苏拉的品质仿佛是这个家族的存在的像标,而她的长寿也表明了“妇女们能支撑整个世界,以免它遭受破坏”;于此相对“而男人们只知一味地推倒历史。”在作者的眼中,男子们热衷于发明、炼金、打仗而又荒淫无度,而理智清醒的总是妇女。这种性的对比呈现的是两种力量的对比。当乌尔苏拉终于死去,力量的天平失衡了,她的子孙也在不久的将来灰飞烟灭了。
最后,作品在“冰块”和“石头”中开始,在一阵风中结束。加西亚·马尔克斯曾经近乎绝望地指出:“拉丁美洲的历史也是一切巨大然而徒劳的奋斗的总结,是一幕幕事先注定要被人遗忘的戏剧的总和”,这样的历史象征了孤独,就是“百年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