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克燕
冷清的寒冬吞噬了万物的兴旺,连丰富多彩的色彩都一起吃掉了,天地变成了贫瘠的灰白色。
所幸,还有凌风傲雪的“岁寒三友”松竹梅。松树常青不老,竹子经冬不凋,在凛冽的寒冬,远远地望上一眼松竹的那抹绿意,冰封的心也会跟随眼睛舒展开。而傲雪盛放的梅花,则为单调的冬天增添了令人心醉的生动与绚丽,烂漫和惊艳。在透骨的寒冬里,在万物凋零的荒凉中,猝不及防地看到一树绽放的梅花,总是让人叹为观止。那粗糙嶙峋、饱经沧桑却威武不屈的枝干,像游龙一般清癯却苍劲刚强,犹如雕像一般屹立于寒风中,它所呈现出来的力量和韵味,与所处的酷冬形成鲜明的对比,展示着令人动容的风骨。而在干枯的枝条上,密布着珍珠一般的花苞,则是顽强的生命经过漫长的蛰伏后,即将绽放的最后等待。等到一个恰当的时机,也许是一场风,也许是一场雪,也许是某日融融的暖阳,它便在某个瞬间,悄然盛放,将绚丽的色彩和淡雅的清香,毫不保留地呈现到世人眼前。
紫红的梅花,深情却隐忍;大红的梅花,热烈而奔放;粉色的梅花,羞涩又娇媚;白色的梅花,雅致而高洁……不论哪一种色彩,零落地点缀在那嶙峋干枯的枝干上,便让人心生欢喜。不同的颜色,呈现不同的风姿与韵味,各有各的别致,各有各的意趣。是以,不同颜色的梅花,也有了不同的称谓:“紫梅”“红梅”“绿萼”“玉蝶”……这些生动的名字,只是吟读出来,便觉得唇齿生香了。
立在一树梅花下,那些散发着暗香的鲜活的花朵,让人心生恍惚,让身体与灵魂隔离:身体清晰地感受着严寒的凛冽,心里暗藏的种子却在梅花的引导下,破土而出,枝繁叶茂,并开出灿烂的花朵,去抵触外界的苦寒。若是有幸面对一片梅林,徜徉在疏枝缀玉的花海里,看着无尽的梅花凝聚的云海,便觉得漫步云端,身边的花海则成了云蒸霞蔚的彩霞。看着身边怒放的梅花,那些盛装在身心里的凡尘俗事,瞬间就消散了;那些曾吟诵过的诗词歌赋,像鱼儿似的,争先恐后地跳出来。此时此地,只觉得自己也是个谪仙了,只想手持一壶梅花酿,卧在梅花树下,对着缤纷落英,嗅着那缕若隐若现的清逸雅香,静看时光的漏,一点一滴地消去。
我不是个贪心的人,只要一树梅花便好。或是独自一人,与梅花相看两不厌。或邀上一二挚友,静坐无言,或品茗叙旧,都可。再多人,就吵闹了。梅花是不喜吵闹的,不然,它为何撇开花团锦簇的春天,蝉鸣聒噪的夏天,以及丰硕遍地的秋天,唯独选择在冷清的冬季吐蕊溢香?梅花的身姿与品格,正好契合冬季的神韵与禀性。待到日暮闭合,梅花的香气便已沁透全身,掸都掸不去。
此外,极富诗情画意的梅花,在不同的场景中赏析,更有不同的味道:薄雾、轻烟、朗月、微雪、霞光、明窗、流水、断崖……单是闭目想象一番,个中滋味便漫上心头。
但,最不可辜负的,还是雪中的梅花。洁白的雪花衬着烂漫的梅花,白中出彩,彩中凝着冰清玉洁的品格,两者彼此映衬,不分主客,相得益彰,那才是妙极!正如南宋诗人卢梅坡所言:“有梅无雪不精神。”一场雪,洒向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或者已经盛开的花朵,那该是怎样的情景呢?梅花与雪相遇之前,“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当它们相遇之后,无暇的白雪已然有了芬芳,绮丽的梅花也多了几分白雪的冰魂雪魄,更显风骨。
此时,梅树的枝条上已攒了零星的花苞,我期待着一场雪事中,你迎雪而来,与我并立于梅树前,相视一笑后不交一语,静听梅花绽放的声音,静听初春到来的步伐。
《巴蜀文学》出品
主编:笔墨舒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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