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问和听有多重要
可能在日常生活中很难注意到。
隐秘的往事告诉你
将指标设置为18年时
两者都可以拥有毁灭或改造的力量
刑事报告的真相
17年前在佛罗里达申报的警察刑事报告中,我找到了那个事故司机的名字。
这份报告破破烂烂,且存在错误。报告上面写着:“一个男孩正骑着自行车过马路。”但实际上,那天路上有两个男孩,而且他们没有骑自行车。
上边还写着:“男孩身体受到撞击,飞出去17米。” 但真实情况是,他不是被撞飞的,而是挂在了从卡车拖车上荡下来的链条里,被拖了很远。
报告上还说,有人逃离了现场。但这个人正是我的哥哥Alex,而且,他也没有逃离现场。他扔下了手中装着他和Jonathan一起抓的鱼的篮子,冲到他朋友身边。但是,那个男孩已经咽气了。
性情大变的哥哥
Alex那会儿刚满15岁。那一天,我们永远不会和他提起。
我比他小1年零3个月,但我们看上去像是双胞胎,俩人都有玫瑰花蕾状的嘴唇和爱尔兰人的蓝眼睛。
在那起事故发生之前,我们常常形影不离。我们很小的时候,虽然都有各自的房间,但总会睡在一张床上。再长大一点,当我的小床变得拥挤时,Alex会睡在我卧室地板上。
在黑夜里,我们会开玩笑说要是有一天中了彩票会去买什么。他想要一间由披萨做成的房子,而我想要一座全是猴子的岛屿。
Alex还常常讲鬼故事,吓得我睡不着觉。这时,他就会从地板上伸过手来,拉住我的手,然后从午夜牵到清晨。
而事故发生后,Alex再也不住我房间睡觉了。
在去葬礼的路上,父母告诉Alex这一切都是神的旨意。而在回家路上,趁Alex睡着时,他们又告诉我,以后最好不要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
所以,当晚上听到Alex在自己房间哭时,我选择了待在原地,用被子裹住自己,不跟他提起那件事。
之后,当学习一直优秀的Alex 19岁从大学辍学时,当他23岁第一次因酒后驾车被捕时,当他24岁违法开车进了监狱时,当他在25岁、26岁、27岁三年里在酒精中度日时,我仍然没有提起那件事。
我们试图去帮助他。父母给他交了保释金,我帮他还信用卡,如果他想搭便车或是借钱,我们就会及时出现。当这些都不管用时,我采用了一些别的办法。
我开始朝他大喊大叫,逼他成长起来、学会负责任、戒酒、开始工作、回到学校等等。当他找到个做侍应生的工作时,我会和颜悦色地告诉他我有多爱他,对他有多骄傲。我还帮他付烹饪学校的学费。当他和女朋友来纽约时,无论何时,都可以住在我家。我只想看到他重新快乐起来。
当上面这些也没能行得通时,我仍没提起那件事。
直到我30岁,他31岁时,有天晚上,我假装随意但其实很不舒服地问他,是不是一直在想Jonathan去世的那一天。
“你现在想说起这件事了?”他用笑着回应了我。那一刻,我感到我们之间的寂静中有一股怒气。“你现在用不着担心这件事了。”
我们之前一直在聊天,然后现在变得有些无话可说。
于是,我开口问道:“你还记得吗?你七岁时剪了一个可怕的发型,我就让老妈给我剪了一个相配的胭脂鱼发型(两侧及顶部短、后边长的一种发型〕。”他笑了笑,但是没说话。“还有,小时候你很喜欢摇摆舞,所以我就和你一起练习,哪怕我知道肯定会被你摔在地上。”
“你记错了,是你喜欢摇摆舞,不是我。”
那一刻,我本来想说点什么的,但不知怎么的,我们没有再继续聊下去。我就这样错过了与他分享生活的时刻。
后来,我们各自回家,并任由那份寂静与压抑继续滋生。
回到真实的案发现场
在帮助Alex重新与正常生活接轨这件事上,我已经绝望了。我觉得唯一的办法,就是回到让他生活分裂的那个瞬间。我需要和了解Alex所见所闻的人去谈一谈。
我检索了我们家乡报纸的网上档案,翻阅许久后,终于在意外事故档案里找到了Jonathan的名字。打了十几通电话后,我查到了警方的记录。他们不能把复印件传给我,但和我说可以去警察局自己查档案。
于是不久之后,我就飞到了佛罗里达。
警察局的档案室非常拥挤,我坐在转椅上,快速翻阅着我哥哥年少时的字迹。在证词下方,可以找到他的签名。
当我在阅读证词时,我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交通非常繁忙,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过马路。我先走过了人行道,可当我转过身时,Jonathan还在马路中央。我看到他被撞了。当救护车来的时候,我不得不穿过马路,告诉他的妈妈发生了什么。”
我记下了司机的名字,然后在网上找到了他的电话号码。回纽约之前,我想过一百种不打这个电话的理由,但我又不得不打,因为他知道Alex经历了什么。在第六声铃响之后,他接起了电话,“喂,你好?”
“请别挂断电话。”我说。
我告诉了他我的名字,并解释了为什么我想知道1999年的那场事故。在那场事故里,有两个男孩正在过马路,而我,是活着的那个男孩的妹妹。
“那是我这一生中做过的最艰难的选择。”他说道。
他告诉我,当他看到两个男孩时,他已经离得太近来不及刹车了。如果他突然转向人行道,就会撞到Alex,而如果不转,则会撞到Jonathan。
“我只知道现在有两个男孩在我面前”他说,“我必须在那一瞬间做选择,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我最后选择没去撞你的哥哥。那是种什么样的选择啊!”
我捏住了我大拇指和食指中间的地方,这是我大学里学会的小技巧,捏住那里就不会哭了。我说我还有问题想问,但如果他不记得所有细节的话也没关系,毕竟是很长时间之前的事了。
“对我来说,那是不久之前的事情,”他说。
接下来的整整三个小时,他讲述了他的痛苦。家人不理解他并离他而去,他失去了工作和爱好,并再也没结婚和要孩子。
和这位司机聊天,让我感觉自己终于再次握住了Alex的手。
我告诉他,我想帮我哥哥摆脱痛苦。
“你不能,”他说,“但是如果你想减轻他的痛苦,你去聆听就好。”
“如果他不想和我说话,该怎么办?”
“再问一次,”他说“他会恢复过来的,一旦他开始说话了,你会意识到,提问其实是最简单的部分,而聆听才是最难但必须要做的。”
挂断电话后,我没有停下来。我找到了在法院出庭作证的证人,现场护理人员,急症室的医生,还有在医院和Jonathan母亲坐在一起的护士。我听到的越多,Alex的故事就变得越明朗。
18年后,哥哥回来了
在与司机通话的一年之后,我见到了我的哥哥,告诉他我和那些人谈的话。他的反应是去确认每个细节。之后,我能问出了全家人以前没人会问的一句话:“你就不能在一开始告诉我全部吗?”
终于,他把全部实情告诉了我们。现在33岁的Alex,已经不是一个陷在记忆里的人。
我看到的是,两个漂亮男孩的父亲,一个女人的忠实伴侣。他成了比任何人都要工作努力的人,会在节假日里去餐馆放松,他不再需要或想要我提供帮助了。同时,我也终于明白,询问和聆听是最有价值的事情。
撰文:Jessica Ciencin Henriquez
编辑:张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