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新年
我的家乡高密人和爱国村是整个以前的村庄。
因为立村时间晚,所以村里的风俗习惯比较新潮,年轻人爱赶时髦嘛。爱国村在县城正北五公里处,乡住地仁和一村(仁和由三个自然村组成,历史悠久,有斜裂百庄子的外号,可见古色古香)在村正北也大约五公里,爱国村就好像两口子一人一只手提着的旅行包,不偏不倚,轻重合适。
村里地风俗习惯自然也就城乡兼有。比如过年吃水饺,农村的过年传统是年午景(午夜)必须要吃带细密折子的元宝水饺,寓意招财进宝,很有仪式感。而县城里都是工人阶级老大哥,讲求工作效率,平日上班忙,过年正是劳逸结合,放假休班的时候,工人有工资,生活好些,对年午夜吃水饺就当个形式,大都是吃包得快,简单速成的捏水饺,也不是家家必须守岁。我村里年午夜吃水饺就出现两边倒,甚至有的家庭轮流转,一年一换样。
印象中小时候过年很隆重。年到了,寒假也早放了。孩子最盼望的就赶年集。高密大集是逢五排十,仁和乡集是逢三排八。但高密大集有一个不成文规定,就是腊月二十五到除夕,天天是大集,集市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一派年的胜景。孩子盼望的赶年集就是二十五以后的年集,因为那时农村没有冰箱保鲜冷冻,年货都是近年根才制办。尤其是过年碰上立春前后,虽然“春打六九头,觅汉(打工者)不用愁”,但天越来越暖,年货搁不住,不快吃就坏了,而过年还要另制备。
那时赶年集的交通工具主要是大金鹿自行车,孩子跟去的借口就是给大人看车子。大人骑车,车后座、车大梁上坐着孩子,车把上挂着买年货的皮兜子。也有套车赶着牲口的去的,更有结伴走着去的,路上全是奔向集市的身影。
一进集市口,就见熙熙攘攘的拥挤人群,摩肩接踵。各种叫卖声混杂在一起,充满地方特色风味。各种香味儿也混合在一起,让人忍不住多嗅上几口。
现在的集市都是一条街自发的分为几个区域,如水果蔬菜区、小吃零食区、生熟肉类区、服装鞋帽区、酒水糕点区、鸡鸭牲畜区等。过去高密大集很分散,有衣裳市,五金市,粮食市,木头市,爆竹(鞭炮)市,牲口市,馋老锅子市(熟食市),等等,都不在一个地方(区域)。就连占卜算卦的也有专门的街巷,好像叫神仙巷,枪毙犯人的地方有一座独木桥叫断魂桥。
孩子们最喜爱的小人书之类,在电影院广场西侧设摊,摊前有小板凳。书柜的书只看不卖,二分钱一本。因此,赶年集首要腿脚好,能走远路,还要能持久。
记得有一年我和弟弟跟着父亲赶年集,弟弟年龄小,还没逛几个市就走不动了,父亲只好给我五分钱,在书摊看书等父亲,父亲给弟弟买了一个摇拉猴玩具,把弟弟哄着先送家去,再回来接我继续赶年集。
赶年集除了采购肉、鱼、菜等必备品,年画也是必不可少的,那时对联都是找人写,集市很少卖对联的。我的祖父当过教师,写一手好字,一进腊月,村民就买好对子纸,送我家里来。祖父生好炉子,磨好墨,洗干净手,我两手摁住在对子纸上方,祖父就提笔写对联。写完一张,我两手平端着,放到热炕上。等烘干了,就把配对的一幅幅对联收好,码放在一起。一家一卷,抽空给村人送家去。
家里虽然是黑土屋,过年也是要贴年画的。父亲往往给我二角钱,让我给屋里选(买)年画,因为我每年都挣好几张奖状,挤扁了贴年画的位置,所以父亲就把买年画的权力给了我,算是鼓励我。我总是除夕上午才买年画,因为下午都开始忙年了,集市就稀拉了,除夕的年画都是半价卖的,省下钱我和弟弟正好买甩爆仗。
赶年集都是趁早,下午集市人少,很多年货就收摊了。有时天不明就要赶路。听村里人说,碰到过短(方言:音zuan,就是劫道的)路的。劫道的在城郊马路上栓根绳子,赶年集的人因不明天,看不见绳子,骑车子人一下就让绳子轧(方言:音ga拦截)下来了,劫道的从树后钻出来,要抢车把上的皮包,一看是个大小虎子(壮实青年),知道不是对手,一溜烟跑了。我村人也没敢撵他,只把绳子解下,省得再拦截别人,回来跟村里干部说了。后来查访到了这个劫道的,是邻村的个赌棍,打牌输了,起了邪心,后来被他村里的民兵押着,自己敲着破锣,游了街,丢人现眼一辈子。
赶年集中午照例是要犒劳一顿的。父亲说一年到头,起早贪黑,都很努力,赶个集,过了年再鼓劲。坐在高密炉包摊前,每人一盘小炉包,吃得肚子热乎乎,又一兜劲儿。
回家的路上,远处不时传来几声二踢脚的脆响。赶完年集的人都面带喜色,乘兴而来,心满意足而归,擦肩而过,互相打个招呼。一年了,劳累了一年的庄稼人该好好享受属于自己的新年了。于是车轮蹬得飞快,喜悦的心情掩不住,幸福溢满了全身,忙年喽,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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