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的寒暑假里,熟悉的老朋友们带着子女和孙子们来献出了生命。不问就知道的是,他们是来为一篇文章求助的。
真是“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键盘青灯今作答,可怜天下父母心” 了。
原来,2013至2014年间,国内一些大型网站将拙作杂文《圆的魅力》列为高考语文模拟试题,广为解析。该文的点击量,高得吓人。学生们的各类答案,也不计其数。想是我的一些老友在含饴弄孙时得知此事后便说:走!解铃还需系铃人,找你高如爷爷去!
于是,门铃一响,客人到了……
那是20多年前的那个春天,我在成都军区政治部宣传部负责新闻工作。为了宣传报道驻南充某师的军事训练经验,我带13集团军新闻干事关春林、在军区宣传部帮助工作的干事马甫超(前者已转业至重庆日报、后者转业至渝北区工作)前往采访。
南充是我的故乡,多年未归,今来甚喜。
现场采访结束后,二位同仁争着写初稿,我则在充满阳光的师招待所里无所事事。忽见客厅书桌上当日台历的空白处,印有一科技小常识,上写圆的周长、容积如何计算,为什么圆的器皿最省材料之类。当年互联网尚未开通,得此小知识,甚为欣喜。看着、看着,茅塞顿开:
多年来对社会、人生“圆”、“尖”、“方”操守的感悟,抗战时毛泽东对国民党反动派“有理、有利、有节”的斗争艺术,家庭中“乖乖女”最受青睐,单位上“会来事”屡屡吃香等现象,一一涌上心头。
于是我展纸挥笔,在印有方格的稿笺首行正中处,写下了“圆的魅力”一行标题。
文章一气呵成。两个多小时过去,同事新闻稿写好送来,我的这篇文字也敷衍成章。互相看罢文稿,惺惺相惜,各怀敬意。
很快,拙作在成都的一些报刊发表,四川日报政教部主任杨文镒甚喜其文。他当时正在四川大学新闻系做客座教授,便以此文为范例,作评论文章写作章法的讲解。该文后又被四川大学、北京大学选为阅读教材。并有《现代语文(高中读写版)》和“优秀杂文”之类的选本选入,并渐入学生们作文写作的法眼。
老友们带儿孙到来,多要我以此文为例,“单锅小炒”地辅导侄儿、侄孙如何写作议论文、小品文之类,以备战高考!
责任重大,难煞人了。
因为你写得出文章,未必讲得出道理。
恰如某宅男一道小菜做得好,满座喝彩,但你未必说得出多少原理与体会!何况,天下苦考久矣!区区小文,何足道哉,不成体统,聊以慰藉安抚老友吧!于是,我说:
一、不要把该文当作一篇科技小品来读,尽管文中讲了不少圆、尖、方的科学常识。
二、圆尖方共存于社会,也共存于人生,不一定方就好,圆就不好。也不一定圆就好,尖就不好。重庆人还骂人为“方脑壳”呢!“圆尖方”,当如三味中药,君臣互补,各有妙用,都以养气和脉、正身强体为要。这样的多元、互补性论述,使文章的内涵增大,容量提升。
三、文贵以气,拙作一气呵成,正述反问,多有结合;文难以动,该文又以走访牵线,“去问”连篇,把“坐以论道”变成了“行者取经”。这在结构上或许是议论文的可取之处吧。
四、小品文的字句,贵精崇简。行文间最好赋有音乐感。拙作语言简约且有诗化倾向,几个“去问”自然段,又有回环悱恻的味道,读起来似乎可以一咏三叹,鸾凤和鸣。
对此讲解,我算是“好词”用尽了,粉也擦足了,但老友听后仍不解渴,怀疑我的讲述还留有一手,未曾传授,不肯离去。无奈,我只好恳切地说:如有空,让小同学再去读读原文吧!
附:圆的魅力
创世者,莫非你偏心;造物主,莫非你徇情?为何在缔造世间万物时,偏就钟爱“圆”的模样!
举目观苍穹,上天是圆的;俯以察地理,地球是圆的;借助紫金山天文望远镜,欲穷千里目,放眼望宇宙:太阳、月亮、“牛郎”、“织女”、北斗、南极,一切天球地体,呀!莫不都是圆的!
回首看舍下,不少物什也呈圆形。案上的电灯、笔筒是圆的;筐里的鸡蛋、苹果是圆的;缸里的豆米芝麻是圆的;还有阳台上那盆含苞待放的栀子花,也微张花瓣,奋力向圆发展哩!
不禁哑然失笑:
鄙人个子不高,却头圆肚圆,本是窈窕淑女不屑一顾的人物。然则一次郊游,田坎上几个村姑、嫂子窃窃夸赞:“圆的,大官!”我惭愧之余近前盘问,一嫂子喜眉笑眼道来:“不是"大官",也是"像官"。看你头圆、肚圆,一脸"官相",还不"像官"?”我忍俊不禁:“圆,真有魅力啊!”
邓高如 漫画像
于是,我便潜心观察起圆的艺术,收集起“圆文化”来。
去问生物学家。他说:圆是生物选择、进化、生存的需要和结果。目前自然界绝大多数微生物如细胞、细菌之类,都是圆的。可是很早很早以前,也多有条形的、方形的,或者不规则形的。但经不住物质的摩擦,地球的引力,同类的相撞、打磨,久而久之,削其棱角,变成圆形、椭圆形、流线形了。放大到动物界来说,你看水中的蝌蚪出世之初,拖着长长的尾巴,一摇三摆,曲态可掬可爱,曾几何时,尾巴脱光,变成圆乎乎的了!
去问物理学家。他说:自然界多数物体呈圆形,是力的“作用图”。车轮呈圆形,便于滚动;苹果呈圆形,减少脱落;弹指即破的气球呈圆形,同样是要最大限度地减轻地球的引力,增大对外界的抗力,方能“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再去问技术工程人员,回答更使人茅塞顿开:物体多呈圆形,主要是为了实用需要。因为一切物体形态中,圆形容积最大,肚量最宽,用料最省。他说数学家早已测出,容积相同的一个立方体表面积要比一个球形表面积多用24%的材料!难怪我虽肚圆、头圆,穿衣用料却不比瘦高条多出什么!
问学归来,不亦乐乎,我倒头便睡,以解连日奔波之疲劳。“月朦胧,鸟朦胧”,朦朦胧胧见周公时,“哎哟”一声我醒了。原来翻身时碰着了别在床头上的绣花针。负痛之人,再难成眠,索性再想开去。由眼前的绣花针,想到老奶奶做鞋使用的锥子,头圆了要磨光;石匠舅舅开山凿石用的錾子,用秃了要打尖;石油工人钻井用的钻头钝了,可否也要换尖的呢?
“青竹蛇儿嘴,黄蜂尾上针”,莫不保持其锋利。“尖”能穿云裂石,“锋”能所向披靡,“针”能灸病治疾。看来,自然界、人类社会在有“圆”之时,又确实不可少了“尖”、“锋”二物。
由尖又想到方。文人学士的爱物—砚台、书报、纸张是方的;戏剧中帝王将相迈步是方的;由此追溯到建国之初乃至两千多年间的官印玉玺,一概是方的;当今流行的货币虽然叫“圆”,但其币纸也是长方形的;金属材质的货币,当初也曾“外圆内方”过。由此得知,“方”也有过辉煌的历史!
于是,我实话实说:大千世界,应是“圆、尖、方”并存,宇宙自然应是寒、暑、凉俱有,人类社会,必然是“麻、辣、甜”同在。
如果硬要问我爱哪头,我说:圆有圆的伶俐,尖有尖的锋芒,方有方的风范。寒暑凉、麻辣甜一样也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