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3日,宁浩在北京参加了《受益人》首映。图片/视觉中国)
总经理英浩:我是年轻教练的GPS
本报记者/延期
发行2019.11.18总第924号第《中国新闻周刊》号。
与很多位于高级写字楼或安静艺术区的电影公司不同,宁浩的公司坏猴子位于北京四环之外,是城乡结合部充满气息的地方,附近有修车、买二手车的门店、物流仓库,不远有铁路。门前的道路上,电池、卡车和轿车经常一起经过,尘土飞扬,混乱嘈杂。这一切都很像他经典电影中的场景,真实而充满火焰。
公司玄关处放着雕塑作品《迷藏》,一条腿坐着,双手紧握金箍棒沉思的孙悟空从某个角度来看,孙悟空一定是坏猴子。但是神通也很广。也许这是宁浩自己期待的投影,没有那么认真,但要有像样的财力和深刻的信念。
从2016年秋季开始,该公司下属表示,他已签署了几位年轻教练,并制定了72项计划,其中包括已经声名远扬的文木雅、从未落空的老杨等。这次,他的另一位教练申奥提交了答卷《受益人》。不管是素材还是手法
(《受益人》剧照。图片/回答者提供)
电影导演宁浩喜欢向媒体反复强调,在自己制作的电影中只是辅助作用,起决定性作用的总是导演。但是,他制作的电影有着相似的特点:中等成本的投资、现实主义的制裁、整洁的剧本、有烟火味道的场景细节、平均豆瓣7分左右的水平。
以前的宁浩是导演,工作是电影生产。现在的宁浩身份更上一层楼,当上了总经理,工作成为了生产总监。
宁浩和坏猴子们
宁浩最初开始培养电影导演的计划是在拍摄《心花路放》的2015年。当年中国电影总票房超过440亿韩元,比前一年增加了48%,国内观众的观看热情没有这么高。与此同时,一些过去的煤炭老板和互联网投资者纷纷看中了电影行业,认为“市场很乱”。宁浩对《中国新闻周刊》有着回忆。
繁荣的市场使刚从电影学院毕业的年轻导演们面临着与宁浩开始时完全不同的处境。“我们当时有才能就行了,现在只有导演不能没有才能,要处理营销、融资团队光盘、组织明星等一系列事情。
所以宁浩正在考虑成为一家公司,呼应火热的电影市场,培养年轻导演。头两个月,他犹豫不决,担心赚不到钱,公司就会倒闭。
年末的一天,宁浩和他的妻子邢艾娜以及几个合伙人一起喝酒,提出了自己的犹豫。朋友听后问他。“你的初衷是什么?你想赚钱,还是为了意义?”他说:“如果非要选一个,那也有意义。”所以我开始了这个项目。
宁浩集中看了大量电影学院学生作业,在一些电影创业活动中担任评委,物色了青年导演。他选择导演的标准与他的个人喜好非常一致。“关注的素材要有当代性和本土性,当代性不一定是当代的素材。比如《绣春刀》度当代性。”他解释道。
《受益人》导演申奥记得来见英豪的那天,英豪正在和作家走剧本,表情严肃,手里拿着《无人区》中黄渤用道具枪走来走去,说:“就像是拿着作家,改剧本一样。”那时他还不知道,未来几年他也会在宁浩的《威逼》下反复润色剧本。
一开始,申奥提出想说“考试作弊”的故事。剧本已经磨合了一年,完成时泰国电影《天才枪手》上映,遭遇严重冲突,被迫放弃。
他还告诉宁浩,这是一部关于冰球的体育电影,另一部是现在的《受益人》,杀了妻子,诈骗的故事。根据宁浩的建议,他决定拍下一张照片。
(《受益人》剧照。图片/回答者提供)
在准备阶段,剧本修改了五六篇稿子。一开始,故事的主人公是骗子和骗子的妻子。后来,他们认为为了让观众产生共鸣,故事中必须有正当的人,所以加入了现在大鹏饰演的从犯。基调也从黑色犯罪故事调整到了今天的喜剧电影。不仅是市场上的原因,我还担心如果电影太黑,就不能接受审判。
反复润色导演和剧本是英浩作为制作人最深刻地介入电影的部分。《绣春刀:修罗战场》和《我不是药神》的剧本也经过两年的打磨重写了几次。陆阳在与宁浩合作初期,第二部分《绣春刀》已经有剧本,已经找到了投资,但宁浩仍然建议推翻重写。
可以磨到什么程度拍?“那有‘金线’。创意,配方等。
到一定程度,你会感觉它过了一个质量点,突然感觉(剧本)通了,ok了。但很难一句话总结出来,能说出来就不是艺术了。”宁浩对《中国新闻周刊》说。《受益人》拍摄过程中,宁浩来了两三次,现场提建议,也是针对剧本。申奥在拍最后一场戏时,不知道怎么拍,问宁浩。宁浩说,“你要拍一个喜剧片,但现在剧本上还是用打斗戏做结尾,一个喜剧片不应该有一个功夫片的结尾,你赞同不赞同?”申奥说赞同,宁浩说,“剩下的你自己想吧。”
这是宁浩做监制的风格:提出问题,然后把最终决定交给导演去做,方案交给导演去想。宁浩形容作监制的自己是一个GPS,“导演说要去哪,问清楚,告诉他每条路线的可能性,最终选择走哪条路,交给导演来做。”
此外,宁浩监制影片的另一个特点,是细节、场景的真实感强,烟火气浓厚。在申奥看来,这种共性并非因为坏猴子有某种工业化的标准造成的,更多是源于坏猴子的导演都是宁浩的影迷,都热爱现实题材,他们选择美术、道具人员时,自然也选择了那些擅长现实题材的人,也就达到了如今呈现的效果。
搞不了艺术,就先挣钱
宁浩今年42岁,平时除了跟导演们聊电影,聊的最多的是养生。20岁那年,初到北京的宁浩,没想过自己以后会成为电影导演,而是想成为画家。他从小喜欢绘画,15岁,他看新闻里播圆明园画家村,便收拾包袱,想去北京,被母亲拦下才作罢。
他的父母都是太原钢铁厂职工,上世纪80年代,他的父亲下海经商,赚了不少钱。
1997年,宁浩在太原话剧团上班,每天只需要签个到就可以走人,月工资180元。他准备离开话剧团,去北京学画。父亲不同意,想给他十几万,让他开服装店。这一次,宁浩没有听从父母的意见,执意去了北京。走之前,父亲给了他2000元钱,想着宁浩花光了就回来了。
在北京,宁浩很快发现自己没法成为画家。他参加成人高考,体检时,得知自己是色弱。“我都画了快十年了,突然告诉你你画不了画,我觉得这个事情挺荒诞的,上帝跟你开了个玩笑。”这情节很像多年后宁浩自己电影里的梗,心酸、绝望但又让人忍俊不禁,笑过之后又有点眼眶发酸。
宁浩开始将精力花在解决生存问题上。他和一个舍友学会了拍照、洗相,借了相机,自己出去贴小广告,拍人像,一个胶卷一百块。此外,他还干过杂七杂八的工作谋生:自行车装配、舞台美术设计、广告设计、记者。
一次跟朋友去蹭饭,认识了唐朝乐队的吉他手刘义军。搭上话后,宁浩问刘义军,“能不能帮你拍一套照片?”刘义军说好啊。宁浩跑出饭馆,到隔壁小卖部买了一次性胶卷相机,在饭馆门口,给刘义军拍了张照片。
宁浩坐车回了太原,找朋友一起连夜修图,熬了一夜,挑出六张,重新抠图、换背景、制作。第二天赶回北京,托人把照片给了刘义军,当天下午,刘义军呼他见面,请他做新专辑的摄影师。
音乐圈找宁浩拍照的人越来越多,后来,他又拍起MTV,客户有天堂乐队、孙浩、屠洪刚。一年之后,宁浩回到太原,将20万元现金堆在父亲的桌上,像一种胜利的宣示。
如今回头看,宁浩初到北京的经历,像是他日后作品和人生的某种隐喻:命运的快速变化,像他创作的故事一样有荒诞色彩。生存现实和艺术理想在他身上同时共存,两者冲撞时,他没有艺术家常见的纠结、扭捏,而是果断、迅速地选择先去解决钱的问题。
拍摄MTV的过程中,宁浩渐渐发现了对叙事的兴趣,去了北京电影学院读书。只不过,那时他依然不清楚,自己以后是做一个广告导演、MTV导演,还是电影导演。
在电影学院,他拍摄的第一部电影叫做《香火》,讲述了一个和尚为了修寺庙四处筹钱的故事,标准的文艺片。之后,宁浩又拍了《绿草地》,逐渐成为电影节的常客。他却很快厌倦了这种跑电影节的状态,一个情景日后反复被他提起:柏林电影节国际新电影单元放映时,宁浩数了一遍,台下只有40个观众,“我拍一个电影不是为了跑一万公里去跟几十个观众交流,我希望我的表达能够被更多观众看到。”
2005年,刘德华启动了“亚洲新星导”计划,在全亚洲范围内挑选了6名年轻导演,并资助他们拍摄电影。宁浩是被选中的导演之一。作为投资方的刘德华,不会给这些年轻导演票房压力,风险由自己承担。
当时,宁浩手上有三个选择。台湾的著名电影人焦雄屏要和他合作,法国一个基金项目也要找他拍片。三个选择里,“亚洲新星导”给的钱最少,但自由度最高。宁浩看中了这个“不管”,认为终于可以拍能获得更广泛观众的商业片,选择了刘德华。
后面的故事尽人皆知,2006年,29岁的宁浩,凭借《疯狂的石头》成为影坛黑马,票房2300万元。四年之后,他又凭借延续前者风格的电影《疯狂的赛车》,成为继张艺谋、冯小刚、陈凯歌之后,第四位进入亿元票房俱乐部的电影导演。
从艺术角度讲,宁浩对《疯狂的赛车》并不满意。他曾在与学者林旭东对谈时说,“一开始我就知道它有问题,它徒有技术没有灵魂”,但他也坦言,自己不排斥拍这样的作品,“一个人不能保证永远都有话要说,或者有时候你想说的话未必让你说。这种时候,做一些纯技术性的事情是有意义的,它有填充市场的功能。”
“票房又不是开矿”
宁浩公司的大厅,最显眼处悬挂着的电影海报是《无人区》。这是继《疯狂的石头》之后,他一部“有话想说”的作品,却长达四年无法上映。六年前,《无人区》历经风波终于上映,宁浩对媒体说,“从《无人区》之后,我想从建设性的角度想问题,虽然我知道这将非常困难。”
《无人区》过审之后,宁浩拍摄了《心花路放》。这部剧本三四个月写成,串联杀马特文化、云南艳遇、广场舞、剩女等流行话题,在艺术性上饱受争议,影迷发现宁浩影片中的尖锐和灰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都市题材,有着大团圆结局的故事。
这部电影在商业上非常成功,斩获11.67亿元的票房。这得益于宁浩对当下中国现实和电影市场的把握。他曾提到,汽车在中国人的生活中,从奢侈品变成了日用品,于是公路片的出现有了可能。此外,如果他继续拍《疯狂的石头》和《无人区》那样的犯罪电影,最多覆盖占2亿~3亿票房的影迷级观众,而如果拍摄“一夜情”这类白领话题,则能覆盖大得多的市场,“是不是你也要照顾到他们,让他们看看你要说的东西是什么?”
“让更多的人看到自己说什么”是宁浩身上的一个魔咒,这成就了他,也磨损了他。宁浩在拍摄一部电影时,总是有两双眼睛,一双眼睛盯着艺术性,另一双眼睛注视时代、市场的变化。他总是想在艺术和市场两端都兼顾。有时他能成功,叫好叫座,但有时也会失手。
虽然宁浩被看做票房保证,但他并不喜欢谈这个话题,他有时调侃,“(票房)差不多得了,又不是开矿”,更多时候直接表示自己“不在乎”。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只埋头创作,忽视市场的导演,他对电影市场一直有自己的判断。
六年前,他提到,参照北美,健康的电影市场应该是枣核型结构,大片和小成本电影占少数,中成本电影占绝大多数市场。现在电影市场的发展与他的判断越来越接近,而他操盘的“坏猴子72变”和他拍摄的多数电影,多是中成本故事片。
可能唯一的例外,是今年年初上映的《疯狂的外星人》。相比《疯狂的赛车》《心花路放》这类迎合市场之作,《疯狂的外星人》明显投入了他更多精力。
早在2010年,宁浩就拿到了刘慈欣的《乡村教师》版权。为了筹备这部科幻片,他曾和妻子邢爱娜、朋友李修文去西北的甘肃、陕西,去找寻刘慈欣描写过的那类乡村教师,做采访。剧本几经修改,最后还是回到宁浩最熟悉的荒诞剧。最终的剧本,他将《乡村教师》中的荒诞性保留,内容则几乎重写了一遍,以至于刘慈欣一度觉得不必署自己的名,“已经是另一个故事了”。
与以往宁浩习惯的中等成本影片不同,这部电影投资4亿元,其中特效耗资2亿元。《疯狂的外星人》春节档上映之后,口碑和票房都不太如意。它是一部商业片,又有鲜明的作者属性,在合家欢的春节档,这种结局似乎必然。
宁浩说,他短期内不会再拍有特效的影片了。“好像在干一个土木工程,觉得特别没意义”。他擅长和热爱的,还是那些中等成本的电影,正如他和“坏猴子们”所创作过的那些电影一样。
如今,令他声名鹊起的“疯狂”系列也宣告终结,“中国过去40年发展,我们用40年干了西方300年的事儿,它就存在各种冲突,就有荒诞性,当城乡结合部消失的时候,这种冲突、冲撞也就表达完了,疯狂的系列就说完了。”
现在,宁浩像坏猴子孙悟空一样,变化出导演和老板的双重身份,一个用来满足自己,一个用来探索市场,从那些他纳入麾下的坏猴子们的身上,能看出宁浩施加在他们身上的法术,他点化了这些年轻导演,让他们能幻化出一些别样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