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达 澎湃新闻记者 贺梨萍
新冠暴发以来，是采用严格的社交隔离外加大规模检测等雷霆手段进行“抗疫”，还是拖延时间实行“群体免疫”？哪种方法更优，在国际上一度存在不同的看法。
然而在数据面前，“群体免疫”已然破产。来自西班牙的最大规模血清流行学调查显示：即使作为欧洲疫情最严重的国家，西班牙的实际感染率也仅5%。要达到群体免疫，该数字需要至少达到60%。换而言之，需要再来上至少12轮目前这种规模的疫情，才能使西班牙实现“群体免疫”。最新数据显示，西班牙新冠死亡人数超过2.8万。
当地时间7月6日，顶级医学期刊《柳叶刀》（The Lancet）在线发表的一项来自西班牙全国范围内的血清学调查报告显示，在疫情如此严重的国家，血清阳性率也仅为5%左右。这项研究和另一篇同期刊发的评论文章均直接指出：新冠群体免疫不道德且无法实现。
2019年底开始被发现的新型冠状病毒（SARS-CoV-2）已在全球范围内肆虐，然而在确诊数据背后还隐藏着更大规模的感染人群，多个国家已经尝试用血清学检测手段摸清实际感染者。
然而，由于SARS-CoV-2感染的临床表现复杂，从可导致死亡到无症状感染不等，对确诊病例的流行病学监测仅占所有感染病例的一部分。相比之下，基于人口的血清流行病学调查可以量化具有抗SARS-CoV-2抗体的人群比例。
2020年4月，西班牙卫生部、卡洛斯三世健康研究所（Carlos III Health Institute）与西班牙各地区卫生服务部门合作，启动了一项以人口为基础的全国纵向血清流行病学研究“ENE-COVID”，以量化西班牙全国范围内SARS-CoV-2传播的程度。这是迄今为止欧洲规模最大的基于人群的SARS-CoV-2血清学调查。
该研究包括了来自随机选择家庭的6.1万多人。发表在《柳叶刀》上的这篇论文披露了4月27日至5月11日期间进行的第一波研究的设计和结果，题为“Prevalence of SARS-CoV-2 in Spain (ENE-COVID): a nationwide, population-based seroepidemiological study”，第一波研究是在西班牙被封锁期间进行的。该论文的通讯作者为西班牙国家流行病学中心、卡洛斯三世健康研究所（Carlos III Health Institute）的Marina Pollán。
研究根据人口数据，随机选取了35883个家庭，并且向这些家庭成员发出邀请参加血清学检测，最终66805人同意参与。研究采用了两项血清学测试：一项直接手指采血的及时（point-of-care）快速检测（下称“即时抗体检测”），另一项则需要静脉穿刺、随后在实验室进行的化学发光微粒子免疫分析（下称“免疫分析”）。
4月27日到5月11日期间，61075名参与者（所有选取家庭中联系到的居民中的75.1%）回答了一份调查问卷，关于与COVID-19相关的历史症状和风险因素，接受了即时抗体检测；如果同意，继续捐赠血液样本用来免疫分析。
及时抗体检测仅需10分钟即出结果，一项验证研究给出，手指采血样本中对IgG的灵敏度为82.1%、IgM的灵敏度为69.6%，对IgG的特异性为100%、对IgM的特异性为99.0%。另一项独立的验证研究给出了类似的结果。论文指出，由于IgM的敏感性和特异性较低、持续时间较短，且在初始IgM读数中观察到结果的异质性，该项研究中采用的即时检测结果仅基于IgG。该项研究中免疫分析方法的特异性为100%、灵敏度为89.7%。
最终的血清学检测结果表明，4月27日到5月11日期间，通过即时抗体检测，西班牙全国范围内人口血清学阳性率为5.0%（95% CI 4.7-5.4）；通过免疫分析，血清阳性率为4.6%（4.3-5.0），特异性-敏感性范围为3.7%（3.3-4.0；两项测试均为阳性）至6.2%（5.8-6.6；任意一项测试为阳性），在性别上没有差异。
根据年龄分层统计来看，10岁以下儿童的血清阳性率较低（即时抗体检测<3.1%）。1岁以下婴儿的阳性率为1.1%，5-9岁儿童为3.1%，阳性率随年龄而增加，在45岁及以上达到最高为6%，这个比例大约维持到85岁，年龄大于85岁的群体，阳性率会迅速降低。
检测结果也存在很大的地理差异，在马德里附近流行率较高（>为10%），在沿海地区流行率较低（<3%）。也就是说，在马德里等热点地区，新冠流行率比沿海多数低风险地区高出5倍以上。
195名在血清学检测14天之前呈PCR阳性的参与者的血清阳性率范围为87.6%（81.1-92.1；两项测试均为阳性）至91.8%（86.3-95.3；任意一项测试为阳性）。在7273名嗅觉缺失或至少有三种症状的患者中，血清阳性率范围为15.3%（13.8-16.8）至19.3%（17.7-21.0）。
值得注意的是，大约1/3的血清阳性患者无症状，范围从21.9%（19.1-24.9）至35.8%（33.1-38.5）。在经即时抗体检测和免疫检测均呈阳性的有症状参与者中，也仅有19.5%（16.3-23.2）报告接受过PCR检测。
研究总结道，数据提供了西班牙全国范围内SARS-CoV-2传播的估计数，显示了高流行地区和低流行地区之间的显著差异。1/3的感染者似乎没有症状，而大量有症状的病例仍未进行检测。
“尽管COVID-19在西班牙产生了严重影响，但估计流行率仍然很低，显然不足以提供群体免疫（herd immunity）。要实现这一点，就必须接受易感人群中许多人将死亡，以及卫生系统负担过重。”研究团队强调。
同期刊发在《柳叶刀》的一篇评论也认为，“根据目前的新冠血清学研究，任何通过自然感染实现群体免疫的方法不仅是非常不道德的，而且是无法实现的。”一旦取消控制措施，很可能会迅速出现第二波疫情大流行。
值得一提的是，“群体免疫”在这次疫情中的争议最早来自英国。3月中旬，以英国政府首席科学顾问Patrick Vallance为代表的专家组提出了的群体免疫方案，他们认为：如果有60%的居民通过轻症感染新冠病毒后自愈或疫苗注射获得免疫能力，就可满足“群体免疫”（Herd Immunity）的标准。
此方案受到了包括《柳叶刀》主编、英国皇家内科医学院和医学科学院院士Richard Horton在内的众多英国学者强烈反对。Horton表示这种行为会让英国陷入灾难，是在拿公众的健康“玩轮盘赌”。
3月14日，首都医科大学校长、生物学家饶毅也在其公众号中明确反对“群体免疫”的说法。他在《英国首相的“群体免疫”谎言》中写道：“在一个新的病毒出现，全体人民没有疫苗，极少数可能有先天免疫力的情况下，不遏制病毒传播，把全体人民暴露在病毒面前，是不可能出现群体免疫现象的。会出现的是：凡是感染了会死的就死去，感染了不会死的就获得免疫，继续活下去。这种现象是英国著名科学家达尔文提出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责任编辑：李跃群
校对：贺梨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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