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亭》是第23届上海市中学生作文竞赛初赛优秀作文,相当于决赛一等奖作文的水平了。
报 亭
上海 成硕秋
市光路上的书报亭没了。
这是上个星期的事儿,我如往常般经过时,发现原来矗立红色钢铁的那块地儿,只余下了层白色的水泥。周围的红灰色长方形石砖仍错落地有序地列着,那白花花的一片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几个老太太搬了椅子,拿着扇子边摇边在讲着闲话,轻稳有序的,至于话题,似乎是谁家的儿子结婚了,家里头忙着婚事的闲碎。我走过时,也就走过了,她们坐在那儿,未曾变过的,该听的还是专心致志听着,讲的还是兴高采烈地讲。她们中大多数都是生面孔,除去一个我认识——那个坐在旧式漆红木带背椅上的约六十岁光景的阿婆,她是被拆掉的报亭的旧主,此刻停了摇着的蒲扇,目光带着些饶有意思的味道,缓缓落在此刻滔滔不绝的那位上。
她没注意到我,许也不认识我。这一幕有点儿陌生,却也没什么违和之处。
往常我看她,都是坐在报亭的里头晕晕的影子里。若我在亭前停住看着一字排开的报纸,她会道“小弟,《南方周末》要伐,量很足的。”若是停在期刊栏前,她会介绍一些墨绿色为底,上头三个或四个鲜红大字标题的军事杂志,大抵是认为我这个年龄的男孩子对此都深感兴趣并且会毫不犹豫地买下。我每次来,她都会推荐各式各样的冷门杂志,万分热情地,让人难以拒绝,而开口是清一色微微颤的“小弟”。报纸我买得很少,通常会选一期最新的《读者》买回去。我递给她十块纸币加一枚清脆爽亮的硬币,她便从暗影里摸索出一张五元的纸币,再回递给我,不忘再添上一句,“《南方周末》要伐,刚好五块。”我每次都摇头。
其实,在报刊亭还能买得到很多杂志的年岁里,除却《读者》,我通常还会捎上本薄薄的桃红柳绿的《花火》。里面的多数故事现在看来如光艳美丽却粗制滥造的丝织品,甜甜腻腻平庸异常。而后来呢,在2017年的冬天,《花火》消失在了连载期刊架上。这倒是使我有些怀念起那绚丽的封面,和极富青春韵味的故事了。
然而没有了,就是没有了。我叹了口气,雾气聚成浓重白色一团,但很快茫茫然四散,也没了。自《花火》后,越来越多的期刊开始没有理由地消失,陈在日报一列的暗色纸张看上去拥挤依旧,而一旁的铁架子已经稀稀疏疏,露出星星点点破败的铁锈。后来的日子,我隐隐约约感受它即将要不复存在,从越发灰暗的红色外壁,越来越短的营业时间,停驻在亭前越来越少的买日报的老人。我知道,它的消失,是不可避免的必然。
老实来说,我对那个阿婆并无好感,她与世上万千商人无异,没有因为沾着点儿书香气人就变得爽利正直起来,也会偷偷摸摸地少找钱然后若无其事地塞给顾客,也会同买报的爷叔攀谈起感情借机推销,也会情知微信上有免费的电子版还以“量足”为由糊弄年轻的小孩子。可我心里还是空落落的,像生活少了道应有的风景。那声微微裂开的“小弟”,我怕是再也听不到了。
家周围的报亭消失殆尽了。纵着的包头路上关掉两家,横着的开鲁路上也关了两家,一个朝南,另一个面北。想到有读报习惯的老一辈慢慢儿地在消失,新生的一代则迷沉于虚拟,很多纸质书渐行渐远,我有些莫名地失落。
那一声“小弟”,成为我要珍惜的过往了。
点评
从一个书报亭,一声“小弟”,作者用身边最常见却也是最真实的事件为我们揭开了这个时代的“变化”大幕。这些日新月异的变化于我们究竟是利是弊,谁也说不清。但是,记住那些你怀念的,用另一种方式让它“留”下来,也是一种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