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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药】从《药》看鲁迅作品中的“意象”

门/星光丸子

文学中的“形象”顾名思义是“意义”和“大象”的结合体,“意义”诞生于“大象”,“大象”中存在“意义”。

“意”与“象”二者之间是以暗示和隐喻来“凝结”思想。换言之,作者通过隐喻和暗示的方式,通过某人或者某物来表达更为深刻的思想。

魏晋时期的王弼在《周易略例•明象》中提出“夫象者,出意者也;言者,明象者也。尽意莫若象,尽象莫若言”。

南朝刘勰在《文心雕龙》中明确地将“意象”组合成一个词组,应用在文学的审美范畴中:“独照之匠,窥意象而运斤。”

大概意思是:只有具有独特的观察力、独特的艺术感受力的工匠,才能窥视到“意象”之美,进而运用手中之斧(笔)将其再现出来。

《文心雕龙》


学者们把鲁迅小说中的意象分为两大类:一是生命意象,二是死亡意象。其中生命意象中包含少年意象、月亮意象、过客意象等;死亡意象中包含黑夜意象、寂静意象、鬼的意象等。

纵观鲁迅的作品,我们发现死亡意象占比更重。鲁迅的文字辛辣,大量采用“绝望式”描写方法,让读者从文字中感受到深深的孤独与黑暗,感受到文字背后的绝望与冷漠。

鲁迅的《药》创作于1919年“五四运动”前夕,收录于小说集《呐喊》中。《药》采用明线和暗线交织的方式,明线写华老栓一家为得了痨病的儿子买“药”的过程,暗线写夏瑜被斩首,成为“药”的过程。两个家庭、两种悲剧。一个死于愚昧,一个死于革命。这种双线交织的结构,发人深省,意蕴深长。

鲁迅的《药》中,双线形成对比,同时又相辅相成。鲁迅在《药》中描述了多种意象,用以表达自己内心的希望与绝望、抗争与虚无。

《呐喊》


一、“药”意象:愚昧无知的“吃人者”,悲剧的“革命者”

鲁迅在谈到《药》时,曾说:“《药》描写群众的愚昧和革命者的悲哀;或者说,因群众的愚昧而来的革命者的悲哀;更直接地说,革命者为愚昧的群众奋斗而牺牲了,愚昧的群众并不知道这牺牲为的是谁,却还因为愚昧的见解,以为这牺牲可以享用,增加群众中的某一私人的福利。”

文中主要描述了3个场景:茶馆、街头、坟地。茶馆的听客、街头的看客,共同构成了无知又愚昧的群众画面。

文中多次出现“人血馒头”,这是本文的核心构思。“药”究竟是什么?

首先,“药”是“人血馒头”,是“吃人”的象征,是愚昧无知的代表。

吃药本该是为了救人,药方却是“人血馒头”,指向杀人。这么荒诞古怪的药方,群众们却信以为真,甚至为了得到“人血馒头”,华老栓夫妻省吃俭用,将所有家底拿出来购买。

群众何以会如此愚昧?鲁迅在《狂人日记》中给出了答案:因为我们的封建礼教本身就是“吃人”的,在写满“仁义道德”的书本里,字里行间的缝隙中写着“吃人”二字。鲁迅通过“人血馒头”,含蓄地表达了“吃人”的社会,这些愚昧的“吃人者”,又何尝不是“被吃者”呢?

既如此,鲁迅何以以《药》为题?而不直接以《人血馒头》为题?


其次,“药”是鲁迅渴望寻找的治愈国民心灵、唤醒国民良知的良药。

鲁迅曾经学医,力求救助国人的肉体,后来“弃医从文”,力求救助国人的精神。鲁迅的身上,始终有着医生和启蒙者的双重身份。

鲁迅曾写“我以我血荐轩辕”,以此来表明自己立志救国的决心。尽管社会黑暗、尽管国民愚昧、尽管前途未必,但是鲁迅不曾放弃,他一直在寻找救助国人精神的“良药”。因此鲁迅选择了“药”,而非“人血馒头”这一题目。

《药》的侧重点,并非只是揭露统治者的凶残。统治者的“吃人”是明目张胆的,是易于发现的;更难被发现的是像华老栓这种愚民,在无形中成为了杀人的工具,在愚昧中双手沾满了血腥,这种血腥注入到他们的灵魂里,导致了他们和自己的死亡。

最后,“药”是“革命者”的鲜血,是“革命者”悲惨结局的象征。

夏瑜的原型人物是革命家秋瑾。“夏”对“秋”,“瑜”对“瑾”。《说文解字》中写道:“瑾瑜,美玉也”。

女革命家秋瑾为辛亥革命做出了巨大贡献,提倡女权女学,解放妇女,后就义于绍兴,那时的她只有32岁。

夏瑜为了革命,为了唤醒沉睡的国民,他向世界呐喊:“这大清的天下是我们大家的”。可惜他的呐喊声并没有被世人理解,甚至群众们在讨论时会说:“这是人话么?”最后夏瑜被处以极刑,年轻的革命者将鲜血洒在了刑台上,他的鲜血成为了别人口里的“人血馒头”,甚至行刑时,周围一群“看客”伸着脖子“观赏”革命者被砍头,这是一种怎样的悲哀与愚昧。

人与人之间的隔膜难以消除,革命者为了救民而奔波,甚至为了救民而牺牲,可被救的人丝毫没有求生的意志,甚至还在取笑革命者的徒劳和愚蠢。

秋瑾


二、“坟”意象:肉体与精神的病态,“华”“夏”的可怕命运

小说的结尾写夏四奶奶与华大妈同时去给儿子上坟,因而在坟场相遇的情景。两个同病相怜的母亲,都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孩子。如果说华小栓死于肉体的疾病,那么夏瑜便是死于精神的隔膜。

夏瑜的革命思想无人能理解。他的伯父夏三爷为了那25两白银,告发了他,亲手将他送进了监狱。在牢狱里,他依旧劝人造反,可是狱卒都不理解他,茶客们甚至说他“简直发了疯了”。最可悲的是,他的亲身母亲,夏四奶奶在给他上坟时,看到了华大妈而踌躇犹豫,脸上“现出了羞愧的神色”。儿子死于革命,她不痛恨这万恶的社会,不批判这愚昧的国民,反而以自己的儿子为耻。

“忽然见华大妈坐在地上看她,便有些踌躇,惨白的脸上,现出些羞愧的颜色;但终于硬着头皮,走到左边的一坐坟前,放下了篮子。”

鲁迅特意交代了“双坟并立”的场面,细致地描写了西关外的墓地,人们用鞋底硬生生走出一条路。路的左边埋着“死刑和瘐毙的人”,右边是“穷人的丛冢”。两边的坟墓层层叠叠,可见牺牲的人之多,革命者与民众隔膜之深。

“西关外靠着城根的地面,本是一块官地;中间歪歪斜斜一条细路,是贪走便道的人,用鞋底造成的,但却成了自然的界限。路的左边,都埋着死刑和瘐毙的人,右边是穷人的丛冢。两面都已埋到层层叠叠,宛然阔人家里祝寿时的馒头。”


华大妈和夏四奶奶

鲁迅的作品中多次出现“路”这一意象,这条路并非偶然,而是鲁迅的巧妙构思。

鲁迅曾在《故乡》中写道:“希望本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变成了路。”

如果说《故乡》中的“路”,尚存有鲁迅的一丝希望,那么《药》中的“路”,便是全然的绝望与隔膜。这条“路”是坟冢的界限,更是革命者与民众的隔膜。华小栓吃了“人血馒头”依旧躺在了地底下,夏瑜的牺牲变成了徒然。

此时的愚民已经无“药”可救了,救人者和吃人者命运一致,医者与患者共赴黄泉。

在名字的设计中,鲁迅也独具匠心。华家和夏家的命运便象征着“华夏”民族的命运,华小栓与夏瑜走向的终点便象征着“华夏”民族的未来。如果社会没有改变,民众不再觉醒,那么我们的“华夏”民族最终可能也会走向可怕的命运,人间将会变成炼狱。

“坟”的意象,不仅揭示了麻木愚昧的国民的悲剧,也透露出革命者抛头颅、洒热血的无奈与无果,暗示了革命者与民众的隔膜,同时“坟”也指向了华夏民族的双重悲剧。

《药》结构图


三、“人”意象:麻木冷血的“看客”,孤独的“觉醒者”

丁字街口,一群“看客”簇拥成一个半圆,脖颈伸长,如同一群鸭子,被“无形的手”向上提着。短短几行字,将“看客”们的丑态描写地淋漓尽致。围观的群众兴致勃勃地目睹刑场上的杀戮,殊不知自己的命运也掌握在别人手里,任人宰割却不自知。

“老栓也向那边看,却只见一堆人的后背;颈项都伸得很长,仿佛许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着。”

华老栓的茶馆里,也汇聚了一批“听客”。当康大叔谈论被杀害的夏瑜时,众人都竖起耳朵听,康大叔见状更是格外高兴。一条生命在他们眼里就是一次谈资,是大家一起指责的对象。

这些“听客”,有满身横肉的康大叔、驼背五少爷、红眼睛阿义等。这些人外表丑陋,内心麻木,活在社会底层,却还沾沾自喜。

“谁的?不就是夏四奶奶的儿子么?那个小家伙!”康大叔见众人都耸起耳朵听他,便格外高兴,横肉块块饱绽。

鲁迅


除了这些聚众的“看客”与“听客”,《药》中还刻画了一些独立的麻木“看客”。夏三爷用自己侄子的鲜血换取了25两白银,哪怕他知道夏四奶奶孤苦无依,若失去孩子将会进入怎样的绝境?亲人之间的冷漠无情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刽子手康大叔在牢里用卑鄙的手段敲诈勒索,红眼睛阿义更是将夏瑜搜刮干净,连剥下来的衣服都不放过。华老栓在儿子生病时,不是及时就医,而是听信偏方,重金购买“人血馒头”,可见其愚昧无知。

与他们相反的就是革命者夏瑜,他是一个孤独的“觉醒者”。夏瑜意识到“这大清的天下是我们的”,这就如同尼采向世人呐喊“上帝死了”,他是一个觉醒者,但也是一个孤独者。

因为这场革命,他身陷囹圄,失去了肉体的自由。身边的人都孤立他、排挤他,就连亲身母亲也以他为耻,他的精神是自由的,却也是最孤独的。他与群众之间有着厚厚的心灵隔膜,救人者和被救者心灵难以沟通。


华老栓一家

结语

鲁迅的《药》里蕴含各种意象,我们从中看到了愚昧无知的“吃人者”、麻木冷血的“看客”,也看到了悲剧的“革命者”、孤独的“觉醒者”。

《药》中所写不只是两个家庭的悲剧,更是两类人的悲剧,甚至是“华夏“民族的悲剧。

鲁迅的精神就如同救世的“良药”,他通过“揭丑”的方式,用“嬉笑怒骂”来痛斥社会与人性的黑暗。“良药苦口利于病”,鲁迅希望通过文字的力量来救助国民的精神,救国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希望通过“呐喊”,打破“铁屋子”,让阳光照进黑暗的房间。

关于作者: lu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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