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da “学生蹲，学生蹲，学生蹲，老师蹲”“老师蹲，老师蹲，老师蹲，校长蹲”.11月广州，有了一点寒意。
但在黄埔崇德实验学校，大课间活动依旧“热气腾腾”，学生们的欢声笑语不断。然而，在这热闹背后，阴霾正笼罩着这所外来务工子女学校。自今年开学以来，关于学校明年将要停办的传闻不胫而走。
“孩子一听到学校可能停办的消息，就说不想回老家做留守儿童，‘留守儿童很可怜’。”日前，有家长向南都记者反映，虽然该消息还未经证实，但许多家长都开始担忧孩子的去留问题。
黄埔崇德实验学校。
而当南都记者向学校求证，校方表示没有收到教育部门正式的书面通知；但今年一年级不设招生名额、办学许可证仅续期到明年7月等情况的出现，似乎印证了消息的真实性。之后，记者以家长身份向黄埔区教育局咨询，工作人员回应称该消息属实，希望家长们早日为孩子寻好后路，教育部门将不会为这些学生做相关分流安排。
这也就意味着，校内上千名学子或将要返回户籍所在地上学，成为留守儿童。
纠结的家长
传闻学校要停办，孩子不想回老家当留守儿童
“两三个月前就已经听到这个信息，但是校方也没有一个正面的回应说明是否真的停办，我们家长现在就比较纠结。”今年11月，王志强向南都记者反映了该问题。
作为“广漂”，老家在肇庆农村的王志强夫妇已经在黄埔打工10余年，家里三个孩子，其中两人都在黄埔崇德实验学校读书。他表示，大儿子已经从该校初中毕业，老三还在学校读五年级。
据悉，黄埔崇德实验学校注册成立于2009年，是由黄埔区教育局批准的一所9年一贯制学校，主要面向外来务工子女办学。也是黄埔区穗东街夏园社区解决外来务工子弟上学的唯一一所民办学校。目前，学校教职工和学生人数近2000人。
黄埔崇德实验学校航拍图
“学校总体来说还是蛮不错的，有校车接送也比较方便，孩子跟同学相处融洽。”因此，当听闻学校可能要停办的消息，王志强陷入了迷茫，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的孩子。
在他看来，若是让小孩回老家读书，首先农村的教育条件肯定没有一线城市那么好；只有在外面让孩子学到更多的知识，“等他出到社会才会发展得好一些”。其次，孩子已经适应了在广州的生活，突然从大城市回到农村生活，“落差肯定会很大”。
更让王志强难受的是，当孩子听到学校要停办的传闻时，他对爸爸说“不想回老家做留守儿童，留守儿童很可怜”。“一个11岁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当家长的很不是滋味。”说完，王志强陷入沉默。
也正因为如此，即便很多家长已经开始做打算，王志强依旧在这三岔路口茫然四顾：学校若真停办，这条路必将走不远；选择让孩子独自回老家读书，孩子的前途堪忧；选择和孩子回老家，夫妇俩能不能找到工作会是个问题，更何况工资水平也会比广州低很多，生活压力也将更大。
“孩子明年六年级去哪里上学”“初中又要去哪里读书”……每天，这些问题都在他脑海中盘旋回绕，至今依旧无解。
为难的学校
尚未收到正式文件通知，但办学许可证只续期至明年
带着“是否停办”这一核心问题，南都记者联系了黄埔崇德实验学校。
“我们没有收到正式的文件通知。”学校工作人员张志红表示，是否停办还有待区教育局证实与通知。不过，今年7月学校办学许可证期满，如今新证只续期到2022年7月31日，可能将不再续批。
黄埔崇德实验学校的办学许可证，只续期到2022年7月31日
张志红还告诉记者，今年该校没有一年级招生指标，只有七年级一个班的招生指标。据了解，该校招生范围为学校周边15-25公里，面向的几乎均是黄埔区的外来务工子弟；小学和初中的每学期学费分别为3800元和4570元。“现在学校生源没有持续性，极大可能面临关停。”
即便如此，进入新学期，学校各项工作依然有序开展。
那么，学校的办学地点，是否处在城市更新项目的拆迁范围内呢？张志红表示，学校现所在地并未纳入旧城改造范围。同时在程序上，今年该校已经分类登记为非营利性民办学校，近年的年检均合格，在安全、教育、教学方面并不存在过失。近期，学校还通过区安委会特邀国家级安全专家对学校周边的安全隐患进行评估，并给出权威的建议和意见，更好地加强和巩固安全办学条件。
今年该校已经分类登记为非营利性民办学校。
根据学校签约的《租赁合同》相关条款约定，合同截至2026年12月31日。如若停办，学校也将面临提前终止合约的问题，所造成的违约后果将是摆在校方面前的一大难题。
更新中的城市
2年间黄埔有7所民办学校终止办学
实际上，学校停办的遭遇，在黄埔区并非孤例。
2020年5月，黄埔区教育局发布《关于注销广州市黄埔才晖小学等四所学校办学许可的公告》。
2020年5月，黄埔区教育局发布《关于注销广州市黄埔才晖小学等四所学校办学许可的公告》。经核查，广州市黄埔才晖小学、广州市黄埔泰景中英文小学、广州市黄埔万豪儒林小学三所民办学校办学许可期限均已届满，逾期未提出延续办学许可的申请；广州市黄埔春晖学校已无办学场地，至今未提出变更办学场地的申请。四所学校均已终止办学。区教育局决定依法注销该四所民办学校的《办学许可证》。
今年5月，公众号“广州黄埔发布”发送推文称，区教育局发布了育才学校、利民艺体实验小学、宏岗学校3所民办学校停办的公告。
一年后，同样是5月，公众号“广州黄埔发布”发送推文称，区教育局发布了育才学校、利民艺体实验小学、宏岗学校3所民办学校停办的公告。其中，育才学校（九年一贯制）的办学场地已列入《城市更新项目教育设施布点规划（已批项目）》，计划于2021年7月启动拆迁工作；宏岗学校场地被纳入宏岗片区“三旧”改造，计划于2021年6月启动拆迁工作；利民艺体实验小学，则是场地租赁有效期至2021年6月30日，办学许可有效期至2021年6月30日。
值得注意的是，这7所终止办学的学校，均是民办学校。
更想留下来的孩子
若回老家读书“感觉很孤单”，爸妈都不在身边
学校若真停办，最大的难题无疑是学生。
“学校这学期总共有1500多名学生，但已申办积分入学，可以转入公办学校的学生只有不到100人。”张志红表示，除此之外，“附近基本没有合适的民办学校可以就读了”。
黄埔崇德实验学校航拍图
该校初二学生梁嘉豪，就曾在宏岗学校上学。“当时我已经六年级毕业了，那边又在拆迁，没有初中读。”
在黄埔崇德实验学校就读一年多以来，嘉豪每天早上5点50分就要起床，刷牙、洗脸、买早餐，然后等校车。由于家离学校较远，每天坐校车往返要1个小时左右。不过，他并不觉得辛苦，因为“喜欢这个学校”，学校老师“都挺好”，会认真辅导他的功课，下课也会和他开玩笑。
但这所学校的命运，或将如他的小学那样，面临着停办。“如果学校停办的话，我爸爸说了，打算让我回老家上学。”梁嘉豪说道。
据了解，他的老家在河南省南阳市的一个小村庄，但由于父母长期在黄埔区工作，嘉豪只有寒暑假会回老家半个月看望爷爷奶奶。而黄埔区甚至广州市，对于从幼儿园至今都在这边读书的他而言，可谓再熟悉不过；这里有很多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也有很多游玩过的景点，一景一物总关情。
因此，当谈及若回老家读书的感想时，梁嘉豪说道：“感觉很孤单，没有现在那么多朋友，然后爸爸妈妈也不在身边。”
事实上，在该校，像梁嘉豪这样的外省学生非常多。“整个学校六成以上学生，都是广东省以外的外来务工人员子女。”张志红说道。
同样，在黄埔崇德实验学校上学8年的徐佩云也不愿意离开广州。来自安徽省合肥市的她，父亲是工厂的工人，母亲为了照顾年幼的妹妹没有上班。此前，考虑到相比于老家而言，在广州考高中的难度较大，父母已经和她聊过几次回老家读书的事情。
为了不回老家，徐佩云正铆住了劲，“尽最大努力”提高自己的成绩，以确保能留在广州，并顺利考上高中。“老师和我说，好好学习的话，还是有希望能考上一个黄埔区的好高中。”
但如今，在学校要停办的传闻之下，徐佩云的命运，也变得飘摇不定。
教育部门回应
消息属实，劝家长早做安排
“我希望这个消息是假的。”王志强的这句话，道出很多学生和家长的心声。然而，事与愿违。
日前，记者以家长名义拨打黄埔区教育局基础教育科的办公电话，工作人员证实了学校明年将停办这一消息：“肯定是的，今年都没有给学校一年级招生计划，信号很明显了。”
谈及学校停办的缘由，该工作人员作出的解释是，其办学许可证明年就到期了。同时，虽然崇德实验学校在历史上为国家义务教育发展作出过贡献，但当前国家现在对于义务教育阶段的办学质量要求很高，而在整个黄埔区的教育发展中，“它是属于相对低端的学校”，办学条件不足。“所以它办学许可证到期了，我们是不会给它再续的。”
航拍黄埔崇德实验学校校内情况
在采访中，王志强曾和南都记者说过：“如果学校真的停办了，希望有关部门能帮我们外来务工人员解决孩子读书的问题，让孩子能享受到一线城市好的教育。”
但该工作人员透露，教育局将不会为该校学生做相关分流安排，毕竟由于大量人口涌入该区，本区户籍生的安排都相对吃力。“我们区内也有些学校可能有剩余位置，你可以去申请。”
“你现在知道了，就早做打算。”该工作人员表示，接下来也将会发布学校明年停办的预告，让家长早做准备。
此后，记者以记者的身份向黄埔区教育局咨询学校停办之事。不过，截至发稿时，区教育局暂时还没有给予相关回应。
“学校停办这个事情，已经是没法改变的事实。”王志强无奈地说道：“学校里的学生，又何去何从呢？”
接下来，南都教育联盟将持续关注该情况的后续。
（注：该报道中的人名均为化名）
采写：南都记者 孙小鹏 实习生 曾晓茵
摄影/视频：南都记者 叶晓文 谢芷柔（部分图片由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