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涂料很有缘分,1971年我便和涂料有一次邂逅,1981年后我偶然地到了国际上最好的涂料学府北达科他州立大学(NDSU),在那里我学习了涂料科学从而和涂料结缘,1985年回国以后我更是拥抱了中国的涂料事业,从此与它结下了不解之缘。
1957年我由徽州(现黄山市)的一个乡村来到向往已久的最高学府北大,1963年毕业后经考试做了冯新德教授的研究生,研究方向是新型聚合方法,那年化学系总共只招了8个研究生,而我是唯一的高分子研究生。
1967年我离开北大到北京化工二厂当工人,先是包装工,而后是操作工和实验工。但我是一个“不安分”的工人,除在工余时间偷偷地翻译“高分子合成”丛书外,还爱关心生产中的技术问题,1971年的某一天,经闲聊得知,新建的北京饭店正研制国产的涂塑墙纸,研究单位长时间攻关,但未能攻下。
当时我向他们提了一个建议,用氯乙烯-醋酸乙烯共聚树脂乳胶代替氯乙烯-醋酸乙烯共聚树脂的溶液,以改善劳动条件。研究单位详细询问了可能性后,采纳了我的意见。后来由化工二厂开展了研制氯醋乳胶的任务,我被要求参加实验组。根据我提出的方案,实验组合成了几种乳胶,经造纸研究所加入缎白等颜料和助剂,配制成了涂料,使所得墙纸不但性能好而且消光,达到了要求,于是很快建立了生产车间,并且用这种国产墙纸装饰了北京饭店的各个房间,当时墙纸效果很好,但1985年我去北京饭店时,发现墙纸变黄,这可能是因为在乳胶中未加防老剂的缘故。这次氯醋乳胶的应用成功算是我的侥幸,完全是偶然的,因为当时我并不知道乳胶成膜的条件,也不知道乳胶为什么会消光。但它也许是我国溶剂型涂料改为水性涂料的先河和最早的乳胶涂料之一。
1973年,我被调到北京市化工研究所,并被立即分配到北京化工厂参加当时国家重点任务:印染法彩色电影胶片的会战和光刻胶的研制工作,经过努力,克服难关,出色地完成了任务。以后我又应中国科学院半导体所邀请参加新的光刻技术的研究,这项研究的源头创新性成果受到国家领导人的关心以及高分子和半导体界多位专家的重视。以上这些工作都和聚合物成膜有关,但我当时根本没有将这些所谓的“高、精、尖”的研究与涂料的概念联系在一起。我和当时许多人一样对涂料的认识止于桐油和大漆,涂料被错误地看成为一门不能登上学术大雅之堂的技艺。
借着国家改革开放的春风,经钱人元教授和美国伊思曼柯达公司威廉斯教授的推荐并经北京化工研究所特批,1981年我去NDSU的聚合物与涂料系任博士后研究员,从事光敏聚合体系的研究,合作导师是著名的光化学专家柏巴斯(Peter P. Pappas)教授, 他所著的《紫外光固化》一书被称为辐射固化的圣经。
我在NDSU除了进行有关聚合物光化学的基础研究外,还听了国际涂料界最负盛名的蔡诺·维克斯(Zeno Wicks)教授的涂料课,维克斯教授讲课生动活泼,深入浅出,理论联系实际,一下子便把我吸引住了,以后我又听很多涂料课程并做了涂料的教学实验。涂料学科内容之丰富,不仅拓宽了我的知识面,而且深化了我原有的一些概念,许多不能解决的问题以及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问题,如乳胶的成膜、消光等都迎刃而解。此时,我一方面产生了与涂料科学相识恨晚的感慨,另一方面,深深感到一个高分子科学家缺少对涂料的了解是一个缺陷。如果我能较早地掌握有机成膜物 (涂料)的知识,1981年以前彩色胶片和光刻技术与光刻胶的科研项目可以做得更快更好。
1982年在NDSU与实验室同学合影
我国高分子学术界曾经不了解涂料,不重视涂料,另外涂料界也很少过问高分子科学的发展,不能及时地学习并应用新的成果以充实涂料的内容,提高涂料的学术水平,这种情况不利于涂料的发展。有感于此,我决心为改变这种情况尽点力。当时国内对现代涂料知识了解不多,基本处于“漆糊涂”阶段, 将现代涂料知识介绍给国内是我的愿望,为此,1982年,我们邀请到蔡诺·维克斯教授到中国讲学,他的讲课大受欢迎,于是又有了第二次和第三次来华访问。1985年我回国以后,刚刚成立不久的中国涂协抓住机会组织了多次蔡诺·维克斯教授主讲的涂料学习班,我被涂协邀请作为维克斯教授的翻译,和维克斯教授一起参与了华北、东北和山东地区的讲学,维克斯讲课受到学员的热列欢迎,学员遍及全国。
蔡诺·维克斯教授的讲学在我国涂料界有巨大影响,他也和中国涂料界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他的著作被虞兆年先生等译成了中文。除蔡诺·维克斯教授外,在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支持下我和涂协等单位邀请了其他几位著名教授到华访问讲学, 其中有德国的W. Funke教授,美国的L. W. Hill教授、 D. Glass教授、F. N. Jones教授, P. P. Pappas教授和陈刚峰高级研究员等, 他们从不同角度介绍了如防腐、氨基漆、水性涂料、醇酸和光固化等方面的理论和实际。这些讲座和演讲开拓了我们的眼界,对于提高我国涂料界的水平有深远影响。约当其时,我也被聘为学术期刊Progress in Organic Coatings的编委,应邀参加了“Athens Conference on Coatings Science and Technology”并作大会报告,促进了与国际涂料界的交流。使我们涂料界实现了既请得进来,也能走出去的理想。
1985年蔡诺·维克斯教授来华讲学
1981~1985年国外安静而稳定的生活是一段难忘的经历。但国外工作和生活的条件虽好,究竟不是我的家。我们徽州人有一句话:“徽州狗,打死不离锅囱口。”意思是徽州人恋家,不能在外生根,最后都要回老家。我是“徽州狗”,于是在1985年又回到了北京市化工研究所。回所后我被任命为副总工程师,我很快发现我的兴趣和能力都不适应自己所担任的职务,于是1987年底我被引进到清华大学,尽管当时教师还不是一种令人羡慕的职业,但我还是很满意。到清华后我继续从事光刻技术及新型光刻胶的研究,同时也进行光固化和涂料的基础工作,当时有关光刻和光刻胶的研究难以获得支持和发展,与此形成对照的是在光固化和涂料方面却大有所为,得到了热情的支持,从此我与涂料和光固化紧紧拥抱,成为伴我后半生最重要的两项工作。
在清华大学我负责高等有机和高分子化学教学工作,深感高等学校中对涂料了解太肤浅,而涂料这门学问涉及化学和物理多个学科,对学生理论联系实际,训练综合各学科的能力极有帮助,于是我首先应邀在北京大学化学系,然后在清华大学化学系开了涂料化学课,受到同学们好评,收到了很好的效果。此后我应邀先后在浙江大学高分子系,中国科技大学应化系,北京化工大学, 上海大学,陕西科技大学设了涂料课程或作了讲座,将涂料作为一门科学介绍给了高等学校,使年轻的学生们对涂料有了较好的了解。为了培养新一代涂料专业人才,和叶汉慈等专家一起协助申亮博士在江西科技师范大学成立了涂料系。
1992年清华大学化学系涂料学习班全体学员
除了在高校为师生举办讲座外,为了满足涂料界技术人员对涂料科学知识的追求,从1986年开始先后在北京红狮油漆厂,武汉材保所和双虎油漆厂, 广东先达树脂厂,西安油漆总厂,中国科学院西南分院成都有机所,上海立邦涂料公司,铁道研究院,杭州化工协会和杭州油漆厂,青岛七二五所和海化院等地举办过涂料的学习班或讲座,1992年还曾在清华大学为国内涂业技术人员举办了一期涂料学习班。
为了满足年青学生和科研人员的学习需要,我决定将讲课的讲义编写成《涂料化学》一书。该书经冯新德院士和漆宗能教授的推荐,被列入了“高分子科学丛书”和“现代化学基础丛书”之中,成为科学出版社的重点图书,得到了中国科学院科学出版基金的资助,之后我曾获得科学出版社优秀作者的奖励。
目前该书现已印刷20余次,第三版已经正式出版,希望它能对我国涂料的教学与科研继续起到推动的作用。
如今我已到耄耋之年,每当我看到五彩缤纷的市容,彩虹般的大桥,飞驶的动车,上天的卫星和空中遨游的银鹰,水下的蛟龙,中国航母及军舰的雄姿,心中无比骄傲,激动不已,是我国生产的涂料妆点了它们。我国涂料工业朝气蓬勃, 改革开放以来涂料品种从少到全,技术从低到高,涂料产量已达两千万吨,居世界首位,我国正在由涂料大国向涂料强国迈进。涂料界现在更是人才济济,许多高校都开设了涂料课并开展了高水平研究,涂料的发展后继有人,青胜于蓝,我为此感到非常欣慰。
涂料化学(第三版)
涂料化学(第三版)洪啸吟 冯汉保 申 亮 编著
责任编辑:杨 震 刘 冉
ISBN 978-7-03-060581-8
北京:科学出版社 201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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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辑:安 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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