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来源:温州晚报
整个村子只剩下两家人,一只竹筏、悬崖上凿的“碧山路”、一部手机是这顶帽子连接外界的通道。
竹筏是母子俩出行的唯一交通工具
在东方,能居一处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一直是一个人生活理想境界的追求,类似于柏拉图笔下的乌托邦。千百年来,无数人无不苦苦追寻、刻意营造自己想象中的“世外桃源”。
偶然的机会,记者得知,在溪下乡溪下行政村下辖的8个自然村之一的藤梨孔,便契合这一状态。听说那里四面环山,不通公路,不通电,出入要靠坐船。山下的北溪水库是村子的出口,村民每次都要摸着岩壁撑竹筏,再经过一条超险的“挂壁山路”才能进出。现在村子里只剩下了一对母子仍然坚守在这里,由于地处偏僻,他们时至今日,仍很难与外界交往,长期处于半封闭状态。好奇心驱使之下,便有了此次的探秘之旅。
至今不通路,出门得坐船
从县城出发,记者一行兜兜转转近两小时,到达溪下乡驻地已经是临近中午。“电站的船正好拉去维修了,暂时借不了。需要借竹筏撑进山,我还要重新联系个会撑筏的向导。而且山里没有信号,联系不上那对母子,进山也不一定能碰到他们,你们确定一定要去吗?”行程未开始,热心的溪下村党支部书记金锡伟便连续抛出几个问题,为这次探秘蒙上了一层阴影。
几经波折,打听到北溪筏钓中心有用于日常巡逻和清理水库垃圾的橡皮艇,负责人朱恩孟得知记者一行借船的目的,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表示他愿意送我们一程。上船的地点位于北溪水库一个叫坐坦潭的地方,橡皮艇不大,坐上4个人已经是吃水过半,“轰隆隆”的马达声下一船人晃晃悠悠出发了。从坐坦潭到上岸的地方,平时撑竹筏需要大概50来分钟,而橡皮艇速度快,只需要10分钟就可以抵达。泛舟水面,两岸倒影在水中倒退,橡皮艇驶过,泛起一片涟漪。水面上气温较岸上明显要低,再加上风势较大,记者心里还是毛毛的,毕竟一船人都没有穿救生衣。又想,那对村里母子是如何出入的?
两岸峭壁高耸
说起这个话题,朱恩孟也打开了话匣子,他说,他见过其中的儿子几面,知道他叫建平,挺老实的一个人,也曾想要雇佣他到筏钓中心工作,但因故未能成行。去年,朱恩孟还特地去到了那个村子。“马上就要到了!”不多时,拐过一道弯,右侧岩壁下,一片竹筏猛然间进入镜头,隐约能见到上面蹲着两个人。走更近一些,是一名老大娘和中年汉子在水中拉扯着一段绳索,竹筏缓缓前行,筏上还有两个口袋。运气不错,正是此行的目标。
面无表情、一丝好奇、一丝警惕。本想靠近向前搭话,许是受马达声掩盖,许是此地生人罕至,他们相望了一阵后又重新专心于自己“拉纤”的动作。我们只能先行一步,遥望,尘土满身,唏嘘感叹,山中生活,实乃不易。
一户人家的村庄
橡皮艇停在了江溪水电站附近,说是渡口,其实就是一段碎石坡。背着一个大口袋的建平不容易跨上岸,记者伸手拉了他一把。这是怎样的一双劳动者的手,黝黑、粗糙,满是老茧,一直以来,他们依靠双手,或是撑竹筏、或是拉纤绳、或是摸着岩壁与外界保持着往来。
弃筏登岸后,要经过一条险峻的“挂壁山路”
从这里开始,手机已经完全没了信号,而建平说,这里离他家还有将近40来分钟的路程。儿子建平,全名麻建平,40出头。母亲金妹,74岁。在藤梨孔,现在只有母子两个人。建平兄弟姐妹共6人,除了他,都已经相继成家,搬到了附近的大村里居住,偶尔会带着孩子来山里看望他们。20多年前,父亲去世后,只剩下母子两人守着世代生存的土地,相依相伴、互相照顾,坚持生活在这里。很多人曾劝他们也搬出去生活,可在建平看来,大山的宁静和空气,还有世代居住的祖宅,让他无法割舍。同时他也不会其他手艺,在这里生活虽然苦了点,但过得还将就,另一个原因还在于母亲年龄渐大,故土难离。而对于母亲金妹来说,人老了,欲望也就少了。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几个孩子的日子能越过越红火,期盼自己身体能好一点,尽量别给孩子添麻烦。她觉得像现在这样能安静地生活着,就挺好!就是有点对不起三子建平。
此外,每半个月一次的采购,也是建平喜欢做的事。下山,从江溪电站取上存放的自行车,撑筏从溪碇步(地名)上岸后,再骑行半小时至到大岙村。尽管大岙的各种生活用品还算琳琅满目,但那些跟他都没关系。他通常只买一些蜡烛、食盐等生活日用品,顺带去看看妹妹。当天,也是碰巧,大姐回家住了几天,建平和母亲一起送大姐回大岙,顺便将小妹帮忙从网上购买的太阳能电板取回来。
母亲在途中采得一株草药
过去无路可走,现在也只有一条在山岩上凿出来的山路,窄处还不到半米宽的“路”。“其实原本是没有路的,这是建江溪水库的时候开凿的。”一边是山,一边是崖,崖下是一个又一个碧幽的深水潭。山有山的雄厚,崖有崖的风情。山势壮美,绿林成荫,四时鲜花不断,什么八月瓜、野樱桃、猕猴桃、金樱果,处处皆是,蜂飞、蝶舞、鸟鸣,据说还会有野生动物时常出没。抬头望天,低头赏景,弥漫在周围的像是这座山的呼吸,让你不自觉想要跟着它一起吐纳。
正慢慢地被人遗忘
挑着担子的建平提示快到家了,隐隐约约听到有一丝鸡鸣犬吠之声,果不然,走出林子便发现一栋房子,土狗、木梯、破布、黑瓦,每一个进入眼帘的生活元素,都是如此简陋。走到跟前,一群喂得圆鼓鼓、肥嘟嘟的土鸡,被吓得四处乱跑,两只肥鹅扑腾扑腾从眼前跑过,这些家禽(畜)是除母子之外,这个村庄仅剩的成员。房前,水田有一二亩,但地里并无庄稼,能见田鱼游曳。再看房屋,只见屋檐下杂陈着各类生活用品,尤其是烧火做饭取暖使用的木材,整整一墙,房前屋后摆满了蜂箱。
简易房隐匿在山谷间
勤劳的母子难得有闲暇的时光
他家养的猪仔在几米外的栏里拱着门,发出讨食的哼唧声,提醒着主人它已经有大半天没吃食了。几只叫不上名字的鸟,飞来飞去,不厌其烦地鸣叫。在这个出奇安静的环境下,连苍蝇的嗡嗡声也显得分外嚣张。建平也眯着眼睛,仿佛十分享受这些“声音”。本来他早已习惯了寂静。
屋内,昏暗的灯光下,一张无法看出原本颜色的桌子,除了电灯和手电,挂在土灶旁的用于预知天气的收音机是这个家唯一的家电了。即使如此,他们也要省着点用,使用了十多年的太阳能发电机的电频蓄电能力严重不足,如果是阴天,只能够夜间3小时的照明。夜晚,这户人家发出远近唯一的灯光。尽管孱弱,却让人觉得无边的暗夜不再那么空旷和绝望。灶上面挂着一大串腊肉,说是他们过年宰的猪,要吃一整年。
去年养了头300多斤的猪,腊肉要吃上一年
窗台上的收音机,用来收听天气预报
“你们为什么还不搬走?”几乎每一个人都会问这样的问题。“我妈年纪大了,没什么好搬的了。”建平总用这句话来敷衍。然后,他略有些羡慕地回忆起一家家远走他乡的旧邻。建平也记不得哪一年走了第一户人家。反正30年前,村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一户了。而喜欢不停地向建平回忆往事的父亲,也在老房子里断了气。那座记录着母亲大半人生的房子,在14年前也终于坍塌了。后来,母子两人从上塘买建材,用竹筏渡水,在背上山来,请妹夫帮忙重建。
养鸡、种田、碾米,母子俩的生活仍处于农耕时代。
刚买的太阳能发电机,只够夜间3小时的照明
采访结束,母子俩向我们挥手告别。
一条水道,一部手机,是他们连接外界的渠道。不说竹筏行驶速度缓慢,而且十分危险,就连打电话,他们也要走上半小时才能找到信号。然后,联系,约定来访时间,在撑筏去接人。外面的人根本联系不到他们。打开建平的手机,联系人共9人,其中8个家人1个小时候的玩伴,唯一的玩伴也很久没联系了。
每天,这户人家的烟囱里会定时冒出炊烟,表明这个村庄还“活”着。建平私下里认为,这里其实不错,“安静、地也多”。“如果能通电、通路,就更好了。
(原标题《一户人家的村庄!永嘉最后与世隔绝的“孤岛”在…》,作者 潘益风 陈胜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