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转眼间又亮了,闪着白光。
冷青莞在灯下看了一夜,想了一夜,待反应过来,这才发现天亮了。
她倦倦地打了个哈欠,起身去到镜前一看,年轻就是好,面容稍有憔悴,眼眶子发红,却不见半点黑眼圈。
丫鬟挑帘进来,正欲开口,见她微微摇头,又悄声退了出去。
冷青莞捏捏眉心,取了手巾,细细擦了一把脸,又用青盐漱口,见韦清秋还没醒,忙轻手轻脚地躺到她的身边,闭上眼睛小憩。
昨儿,隋大人没有见她,所以,今儿还要再等一等。
待到用早膳的时辰,正院那边终于来人了,不过没有传见,只交代了一句。
“老爷吩咐,让小姐今日不要出门走动,王府那边可能随时派人来请。”
韦清秋探寻的看向女儿:“你又要过去?”
冷青莞垂眸道:“王爷准是要问我有什么应对之策,都是正经事。”
韦清秋沉默以对,把想说的话都压回了肚子里。
半个时辰后,王府过来派人来了,而且,不仅有人,还有东西送。
足有百斤重的樟木箱子,沉甸甸的,四个人勉勉强强地才能抬得起来。
冷青莞见了箱子,微微一怔,问小厮们里面是什么,他们皆是摇头。
大大的箱子上挂着铜锁,冷青莞没有钥匙,开不了,王府的人也没有送来钥匙。
这算什么意思?
冷青莞只让他们把箱子放好,收拾收拾,动身去往王府。
到底什么意思,还是她亲自去问个清楚吧。
…
昨儿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南宫琅和当朝辅国公吴鑫恩闹得很不愉快,据说差点没吵起来。最后,还是吴太后出面做了个“和事佬”,才没有让场面闹得太难看。
关于当朝的时局,人人心里有一笔小九九,哪头都得罪不起。
吴太后是皇帝生母,有强大的娘家,背后还有盘根错觉地人脉关系,可惜,他们手中没有兵权。而南宫琅坐拥大周半数兵力,麾下铁骑,百战不殆,若他起了篡位之心,最是容易,一句话,一声令下,他的赤甲铁骑就能将整个内宫,夷为平地。
南宫琅这两年的气焰太盛,坐拥大军,镇守朝廷,所有人都在怀疑,他是不是心怀不轨,只等一个合适的“契机”,弑君夺位。
吴鑫恩上书奏折,提议兵部改制,其用意就是为了削弱南宫琅手中的兵权,想要将京中护卫军,牢牢地抓在吴家人的手里。
南宫琅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当着众臣的面,嘲讽了他几句,把他惹出火气来,故意把场面闹得难看。
吴鑫恩折了颜面,心里烦闷,今儿故意称病没有上朝奏事。
南宫琅见他如此,索性也跟着称病休养,暂不上朝了。
许是,得了空闲,心思也散。
南宫琅才想起自己还有一颗棋子放在京兆尹府里呢。
进了府门,又坐了软轿,一路兜兜转转,来到的地方,不是上次的花厅。
冷青莞抬眸一看,看着这里应该是上院的正房。
他要在这里见她……算了,她也没得选。
婢女们掀起帘帐,仍是让着她进去,却不跟随左右。
冷青莞深吸一口气,提着裙摆跨过门槛。
房内明亮通透,窗格大开,外面烈日炎炎,室内微微阴凉。
冷青莞没走几步,便看见面前放着一只足有半人多高的刻纹铜鼎,鼎中盛放着高高的冰块,丝丝冒着寒气。
锦帷重重,远看那丝丝寒气,就像是一缕缕仙气儿。
冷青莞站在鼎前,再不往前一步,她的眼角余光看不到对面有人,也不知南宫琅现在何处。
等了片刻,对面幽幽传来一个声音:“来了。”
冷青莞循声看去,这才看见他已然端坐在了主位之上,一双朗目炯炯有神,朝她看来。
他今儿的穿着打扮很随意,不似平时那般严谨整洁,头发也没有束冠,略有松散,好像刚刚睡醒。
冷青莞忙绕行几步,正对着他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肃礼,“给王爷请安。”
南宫琅嗯了声,又道:“走近点,让我瞧瞧你。”
冷青莞听了这话,低着头,一步一缓,走得不紧不慢。
她昨儿没有睡好,补了一觉之后,眼睛还有点红。
南宫琅微微乜着眼,看了片刻,拧起眉头道:“还是这么瘦?一副可怜相。”
给她找了个好吃好喝好睡的地儿,总该养得胖一点才是。
冷青莞听了这话,心中一紧,慢吞吞地,压着声儿道:“民女有罪,碍了王爷您的眼。”
南宫琅听了这话,突然轻笑一声,语气低沉,琢磨不透:“隋大人的案子如何了?”
冷青莞见他问起,答得一本正经:“昨儿,民女已经见过了隋大人,隋大人的供述和案宗上的基本一致,不过也有些小小的出露,许是他当时记错了,又或是,回想起来的小事。民女想要多花点时间,找寻新的证据……”
南宫琅听到一半,抚抚额,不耐地抬手示意。
冷青莞忙闭上了嘴,琢磨来琢磨去,不知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该死!
为什么每次见了他,自己都会格外紧张!
正想着,对面的他突然扔过来一个东西过来,冷青莞反应很快,忙双手摊平,接了下来。
是她的香囊。
南宫琅沉声道:“再换一个。”
嗯?
冷青莞怔了半晌,方才抬头望他:“请王爷恕罪,民女今日来得匆忙,没有备好香囊带来,所以……”
他不会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吧?为何喜欢姑娘家的东西?
南宫琅直勾勾地盯着她腰间系着的香囊道:“把你身上的拿来。”
冷青莞秀眉微动,不敢拒绝,低头解下自己的香囊,双手给他呈了上去。
这是娘亲给她新做的。
南宫琅直接伸手拿过,冰凉的指尖划过冷青莞潮湿柔软的掌心,惹得她又紧张起来。
南宫琅拿起香囊,放到鼻端,嗅了嗅,突然说了一句让冷青莞又惊又怕的话:“本王喜欢你的味道。”
胭脂水粉的浓腻,闻了就烦,馥郁过盛的花香,也不喜欢。唯独那一日,他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鼻尖萦绕的淡淡香气,她身上的香气,他很是喜欢。
调配过的花香,不轻不重,正好合适。
冷青莞莫名地红了脸,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把头垂得低低地。
南宫琅细细摩挲着香囊,看她居然在不好意思,顿觉有几分好笑:“放心,本王没别的意思。”
她是不该矜持的女子,那样太过软弱。
冷青莞听了这话,脸颊更烫,温度一路烧到耳垂,火烧火燎的。
南宫琅突然正了脸色,又把话题绕到隋文的案子上:“你说,你要新证据?怎么找?”
冷青莞心神稍缓,忙又清清嗓子道:“回王爷,隋大人说过,他在杭州有几位旧交好友,也许民女能从他们的嘴里打听到什么?”
“哦?”南宫琅追问道:“难不成,你还想去一趟杭州?”
“那……那倒未必,若要求证,书信也可。”
凤京到杭州,太过遥远,一来一回,太费功夫。
南宫琅薄唇轻抿,发出“啧”地一声,似有不满之意。
冷青莞稍显紧张地掖着两手,问道:“王爷,这法子不成吗?”
南宫琅漠然道:“你是个聪明孩子,何必用这种笨法子?隋文的案子,再简单不过了,给他设局的人,不会让你找到新证据的。”
冷青莞心里咯噔一响。
找不到新证据,她还如何替隋文翻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