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我听说你等了8天才拿到测试结果。”说。
我们的医疗系统真是太糟糕了。”文 | wapi
我毕业后暂住西雅图。没想到这里一度成为美国疫情最严重的城市。
美国华盛顿州西雅图
01
全家自我隔离,我却发烧了
3月初开始,我们全家便自我隔离了。
3月初,我突然有点干咳。没有头疼、喉咙疼、鼻涕。咳嗽很轻微,只是偶尔咳一声。
我起初也并没有把干咳放在心上,因为往年春天也发生过。以前在威斯康星州时去做过检查,也查不出什么毛病。
3月7日傍晚,我觉得有些脑袋发热,随意用耳温计测了下,才发现自己发烧了,37.7℃。
我这几个月读了大量有关COVID-19和肺炎的报道。美国这里一些轻症确诊患者大多先是出现高烧、喉咙疼、全身酸痛的症状。但我也读到过,武汉轻症患者有的只有干咳和低烧。
此后,我一天测上十几次体温,发现自己一直在低烧,体温在37.5-38℃之间上上下下。早上体温低一些,傍晚体温又升高,同时有了上胸口疼痛、头疼等症状。
幸好和我一起住的其他家人没任何症状。
虽然忐忑不安,却又做不了什么,我只找到一盒以前从国内带来的、快要过期的莲花清瘟胶囊,并每天泡维生素C喝。
许多国内朋友劝我回国躲避和治疗。我每天都会查一下机票(当时只能去加拿大、日本、中国台湾或者其他城市转机)。我担心自己已经感染了新冠,那样不仅怕辗转20个小时的路上病情加重,更怕传给许多人。
我开始按照潜伏期,使劲回忆自己可能是在哪儿传染上了病毒。
2月底去过人员密集的博物馆,那里全是中央空调?
2月底去了趟日本超市买酱油,那个购物车把手很脏,而我似乎摸了自己嘴唇?
3月初我独自带小爱去户外公园和一群孩子玩耍?
……
02
周末去免预约诊所看病
由于反复发烧、咳嗽和胸口疼痛,我在那几天非常悲观。我在支付宝上找了国内呼吸科主任医生。那个医生很认真,她认为如果不是轻症COVID-19,那可能是急性支气管炎,建议我吃阿奇霉素。阿奇霉素是抗生素,在美国是严格控制的处方药,自己不可能去药房买到,只能找医生开。
3月14日(周六)傍晚,我的体温又升到了37.9℃。
由于已经持续低烧七天,我决定还是得去看医生才行。周末家庭医生不开门,所以只能找找附近的急诊。
我在网上查急诊时,发现家附近有一个walk-in(免预约)的诊所,只在晚上开门。
我戴上前几天外州朋友寄来的N95口罩,一个人开车去了那里。
刚踏进诊所门口,我便看到一张桌子后坐了一位黑人男性和一位白人女性,都没戴口罩。他们问我发烧吗?我说低烧。那名男护士站起来,让我跟他走。
我以为发烧和不发烧的病人会被区别对待,但似乎并没有。他只是带我进了一部公用电梯,告诉我上到三楼该怎么走。
进了三楼的诊所,除了我没有其他病人。
前台护士很热情(无口罩),首先问我有没有“发烧,咳嗽和呼吸急促”。在回答了各种病史之类问题,填了保险信息,我坐在沙发上等着。
尽管我说了我在发烧和咳嗽,出来接待我的护士还是没有任何防护。她带我进入诊所,量血氧、血压、心跳、体温。她用额温计测出来的是37.6℃,比在家里用耳温计测低0.3℃。
我在候诊室等了十多分钟,进来一个女医生。她终于戴上了一次性手术口罩,外面罩了一块透明塑料薄板,像国内炒菜防溅那种。
她看起来很紧张,坐下来时离我距离很远。在听了我的肺音后,她认为没有肺炎。她感觉也不像急性支气管炎,因为没有痰。
“现在什么都不能排除,我感觉是某种病毒感染。当然,流感季各种病毒太多了,可能是新冠,可能不是。你想测COVID-19吗?”她突然问我。
其实我并不抱这样的希望,因为当地新闻里都说了,那几天试剂盒远远不够,轻症是不可能让测的,就连前面提到的护理院里出现症状的70名护工,当时都没测完。
“我可以测吗?”我问。
“真的很抱歉,但我们这里不能做这个测试。隔壁的急诊可以,可我不能让你过去,那里已经挤满人了,我们只能遵守一定的规则,譬如轻症不能测试。”她十分愧疚的样子。
“不管确不确诊,COVID-19都没有药可以治。你应该回家再观察,如果继续发烧,可以吃一粒泰诺。”
“家里只有布洛芬,那个可以吗?”
“当然,那也一样。”
接着我说起国内的医生让开阿奇霉素。她似乎不太认可,她认为没有细菌感染。但考虑了一下,她还是给我开了,并一边在电脑上打字一边念道:“鉴于患者已经低烧8天,才开阿奇霉素治疗。”她建议:如果两天后依然发烧,再开始吃阿奇霉素,连吃五天。如果五天后继续发烧,那么应该去急诊。
我虽然答应美国医生推迟吃药,但心里有些恐慌。我实在不能忍受反反复复发烧,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所以第二天,我吃了抗生素。
看病当晚回到家发现烧到了38,我又吃了一粒布洛芬。
直到第二天我才想起来,曾在微信群读到过布洛芬会加重COVID-19。当天搜索了一下,在欧洲有好几起服用布洛芬后加重病症的例子,有法国医生发出警告。
3月18日,WHO建议不要在家自行服用布洛芬。
03
在诊所停车场做了新冠测试
在我吃了两天抗生素后,低烧依然在继续。
3月16日(周一),家庭医生的护士终于回了我上周六的语音留言。护士依然问了那三个问题——有没有发烧、咳嗽、呼吸急促——后告诉我,她认为我有必要做一下新冠测试。
我有些惊讶:“我可以做测试吗?”
“因为你已经发烧9天了,应该做一下测试。”
也是在那两天,我读到西雅图的测试能力从每天五六百,提高到了每天几千。城市内多设了几个drive-through(不必下车)的测试点。很幸运的是,我的家庭医生所在的诊所就有一个点。
西雅图的一个drive-through测试点
目前这个700多万人口的州,已经做了8万多次检测。
护士在电话中登记我的保险信息。我告诉她,我的旧保险暂时停了,新保险虽然已经生效,但号码还没拿到。她问我,“没有保险信息的话你的测试得自费,可以吗?”
我问她多少钱,她说她也不太清楚,账单晚些会寄到我家。
后来我在网站上查到旧病人自费145美元,如果新病人会贵几十美元。
我在上午十点开车来到测试点:诊所停车场的二楼。我按照工作人员引导停车到一个位置。那里有几辆车停那里,很有秩序,五六个医生护士站在一个临时帐篷边。
一个护士让我打开车窗,问我一些问题做记录,并给我测体温和血氧。当时体温是37.4。
接着一个戴一次性手术口罩和护目镜的医生走上前,做自我介绍。她在我手上放了一把餐巾纸,以防我待会流鼻涕,然后准备鼻咽拭子,拿出两根约20cm长的细棒子。
我想起来国内会做“喉拭子”,便想当然地对医生说:“我上呼吸道没有症状,只有咳嗽。为了准确一些,是不是应该从喉咙取样呢?”她有点惊讶我会提这种要求,一口回绝:“我们只能从鼻子取。”她让我微微抬头,一边一个鼻腔戳了一下。有点难受,不过几秒就结束了。
整个过程方便快捷,大约只要十分钟,因为不用下车,也减小了交叉感染的风险。
医生说,3-5天会出测试结果,如果新冠测试是阳性,会有人给我打电话,否则就在网上通知。他们同时给了我几页宣传资料,我看了下也无非就是提醒自我隔离,多洗手,轻症没必要去医院等等。
在我到家一个小时后,我的手机上就收到了甲流乙流的检测报告,都是阴性。自那以后,我就开始等待新冠报告了。
3月16日晚上,我的烧就退了。我有时想,或许美国医生是对的,如果我不吃阿奇霉素,本来也会退烧。但既然已经开始吃了,国内的医生建议我把5天的量吃完。
04
等了8天才有结果
3月23日是周一,做完新冠测试已经7天过去了,可测试结果依然没出来!
当时我已经不发烧了,家人也都安然无恙,我认为基本可以排除是新冠。但由于测试结果没出来,我依然是个“疑似病人”。
我在网上找到了做化验的私人检测公司的电话,以及当时负责给我采样的实验室的热线。我给他们分别留了几条语音留言,吐槽检测速度太慢。
3月24日下午,手机App突然收到一条消息:有新的检测结果。
“没有检测到新冠病毒”,也就是阴性。等了八天,结果终于出来了!
直到此时,我终于联系上了家庭医生的护士,约到两天后上午10点。3月26日,我按时前往。医生见到我第一句话是:“我听说了你等八天才拿到测试结果。我们的医疗系统真是太糟糕了。”
05
免疫系统被激发,全力抗疫
我目前咳嗽等情况已有好转。西雅图的禁足令也延长到了5月4日。现在整个州都开始重视起来,调动一切资料,就好像个人的免疫系统被激发,终于开始全力对抗病毒。
情况瞬息万变。前几天,一直分享纽约疫情的女作家“纽约蓝蓝”出车祸去世。她是我父亲的大学校友和网友,更让人觉得世事无常。
截至当地时间4月5日下午4点52分,据美国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实时数据,美国新冠肺炎确诊病例已达331234例,死亡病例达9458例。
除了可能见证过1918年大流感的百岁老人外,地球上绝大部分人都没在这辈子经历过这么狡猾和传染性强的病毒。几乎每个国家刚开始迎战这个病毒时,都存在各种问题:轻视病毒的厉害、口罩短缺、试剂盒短缺、没有及时颁布严厉的社交隔离举措……
但我相信只要开始重视,情况很快会得到控制,因为我对各国科学家们的头脑有信心,我也对人性的善意有信心。
今年的首要任务是好好活着,希望大家无论身在哪儿,都能始终保持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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