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da 门|AI财经记者王贺龙亨郑淑雨庆
编制|鹿鸣
一张公告使风信再次陷入风暴。
7月28日晚间，暴风集团发布公告称，公司于近日获悉，公司实际控制人冯鑫因涉嫌犯罪被公安机关采取强制措施，相关事项尚待公安机关进一步调查，并强调，截至目前，公司经营情况正常。
从坚称不退市到被采取强制措施，冯鑫只隔了11天，但究竟谁将冯鑫送入了高墙之内，目前还不得而知。有媒体报道，冯鑫在2016年收购MPS项目的融资过程中存在行贿行为。
外界能够看到的是，一阵暴风一般的负面消息，将冯鑫和暴风吹得连摔了几个台阶。就在7月25日，北京法院审判信息网发布的两份裁定书显示，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法院通过财产调查系统对暴风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暴风集团）的银行存款、车辆、房产、股权及其他财产进行调查，未发现暴风集团有其他可供执行财产。法院决定将暴风集团纳入失信被执行人名单，对其进行信用惩戒。
图/视觉中国
01
倒塌
2019年对于暴风来说，是难熬的。但很少有人看到冯鑫的状态，似乎他的2019年，就生活在一团谜语中。
2019年以来，冯鑫从未公开露面，他的上一次公开活动，还停留在2018年5月23日，当时，冯鑫穿着一件深色Polo衫，热情地介绍着暴风的小魔投。
成为阶下囚之前，冯鑫表现出惊人的镇定。7月18日，在暴风集团网络投资者接待会上，冯鑫声称：“目前公司积极开展生产经营活动，坚持应对面临的困难。目前未触及退市条件。”他努力地想让所有人相信，他在暴风还在有序地开展工作。
现在看来，这不过是最后的挣扎。
7月25日，北京法院审判信息网发布的两份裁定书显示，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法院通过财产调查系统对暴风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暴风集团）的银行存款、车辆、房产、股权及其他财产进行调查，未发现暴风集团有其他可供执行财产。法院决定将暴风集团纳入失信被执行人名单，对其进行信用惩戒。
这意味着暴风公司名下目前已无资产和权益，只有负债，理论上债权人已经可以申请破产。
在此之前，暴风集团在2019年3月14日、4月8日和6月14日，均因“全部未履行”缴纳执行案款而被法院立案，后被列入失信被执行人名单，标的涉及金额共计约242.2万元。
这并不令人感到意外。今年4月就有媒体曝出暴风TV解散工作群，员工可自行选择去留，留下来的员工可以入职“新公司”。5月20日，有大区员工接到暴风TV深圳总部的微信通知，宣布队伍正式解散，但并未提到后续具体的处理方案。
3天后，暴风集团发表了一则澄清公告，称“暴风智能业务仍在正常经营，为优化结构、控制成本，暴风智能对行政、线下销售等部门进行了调整，技术、产品运营等核心部门不受影响。”同时，“暴风智能已经搬离该地址，新的办公地址已投入使用。”
但暴风TV CEO刘耀平在6月3日曾对媒体表示“公司账面上一分钱也没有了。”
刘耀平没有耸人听闻。早在2019年4月26日晚，暴风集团披露的2018年年报显示，暴风集团2018年实现营收11.23亿元，同比下降41.34%。归母净利润亏损高达10.9亿元。暴风集团表示，公司亏损的主要原因在于暴风TV的亏损。年报显示，截至2018年底，暴风TV亏损高达11.91亿元，流动资产为4.1亿元，流动负债16.6亿元。
有消息称，因为上市，暴风内部诞生了10个亿万富翁、31个千万富翁、66个百万富翁，暴风集团创始人、董事长兼CEO冯鑫本人账面身家也超过百亿。此后，暴风市值最高的时候一度超过400亿元。
7月28日，伴随冯鑫被公安机关采取强制措施的公告，暴风集团还发公告称：公司将丧失暴风智能的实际控制权，因此将不能纳入合并报表范围。因此，上市公司存在经审计后，2019年全年净资产为负的风险。如果确实如此，暴风集团可能被暂停上市。此前暴风曾发公告称，预计中报归母净利润亏损2.3亿元到2.35亿元。
02
追逐
作为雷军的老部下，冯鑫似乎也坚信：“站在风口上，猪都可以飞起来。”
冯鑫有互联网大佬中最low的起点：1993年毕业于合肥理工，挂科不断差点被劝退。“同学们都非常喜欢他，只要有他在，大家就觉得有垫底的。”毕业后他勉强进入山西阳泉矿务局，但政府机关的工作状态让他觉得受到了束缚，于是告别体制，先后辗转喔喔奶糖、三株口服液做销售。
在回忆起这段青葱岁月时，冯鑫留下了一句话“青春就是用来消耗的”。
如果以上市为分界线，给冯鑫的五年资本市场之旅提取一个关键词，毫无疑问，就是风口，那是冯鑫事业上唯一的支点。
早在上市之前，2014年9月，暴风影音发布首款暴风魔镜。到了2016年底，已经推出第5代VR眼镜。暴风魔镜员工一度超过500人，20多个项目组，覆盖了VR产业的各个领域，最高估值达到14.3亿元。
图/视觉中国
冯鑫对VR产品的指导方式十分激进，提出VR产品应该采取“快速迭代、快速推向市场”的策略。
这一策略一度很有成效。靠着低廉价格，暴风魔镜一度十分火爆。自2014年开售开始，截至2016年8月，暴风集团通过线下国美、苏宁、手机卖场，以及京东淘宝等在线渠道，其总销售量已经突破100万台，每台仅售99元人民币。
缺乏对高端技术的追求，暴风魔镜体验感不足。有从事VR的创业者称，从第一代到第五代，暴风魔镜在VR技术能力上，其实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变化。
2016年4月，苦于暴风魔镜成长期亏损会拖累公司业绩，暴风被迫将暴风魔镜股权减持到20%以下，因为这样一来，暴风魔镜的业绩可以不计入公司亏损。冯鑫曾对媒体说，减持暴风魔镜也很痛苦，“最值得投资的是暴风魔镜，如果暴风科技不是上市公司，肯定不会稀释暴风魔镜”。
但这并没有削弱冯鑫追逐风口的兴趣。
2017年12月，在接受AI财经社采访时，冯鑫表示，“在2017年岁末，暴风重装归来。”彼时，冯鑫表示，“暴风一直有三架马车，就是暴风影音、魔镜、电视。电视是一个太重的东西，每个月你需要把它卖出去，用这样的方式拓展互联网客户的方式，非常烧钱。魔镜不怎么烧钱，但也还没到盈利期。暴风影音是相对稳定的状态。”
魔镜没有盈利，暴风影音状态稳定。电视成为冯鑫的另外一棵稻草。
冯鑫认为，在互联网下半场的语境下，AI是关键词，“AI已经成为暴风全线业务的发动机，而互联网电视作为全新的领域，一定可以直接跨越到互联网下半场。”
冯鑫对互联网电视一度充满信心：“因此，整个暴风的战略，我们说AI是核心，我们希望VR和TV两块屏，下一个时间点给暴风获得一亿规模的用户平台，这样的用户平台更有价值”。
2018年1月，暴风集团提出“all in TV”，冯鑫曾表示公司未来3年都要做电视，还亲自担任了电视业务部分暴风统帅的首席产品官。
暴风TV的战略目标也是冯鑫亲自提出的，2018年一年要完成200万台的销量，“100万台是入场券，200万台别人会给一把椅子，600万台的时候就是把酒问英雄的两三人之一了。TV现在是要在今年获得一把椅子的权利，明年获得分筹码的权利。”
一年后，2019年2月21日，暴风集团回复深交所问询函，披露电视业务在2018年亏损幅度扩大，此前带动暴风集团股价飞涨的VR业务陷入资不抵债的局面。
图/视觉中国
被冯鑫盯上的还有区块链和互联网金融。
2017年12月8日，暴风集团在其官方微信中发表《暴风区块链第一战，送10个播控云抢购码！》，文章称，“暴风播控云”是暴风集团孵化的新业务模块暴风新影公司推出的家庭私人影院智能终端，基于暴风影音的P2P网络和区块链技术架构，为用户提供影音体验的同时还能赚取BFC积分。BFC积分可以兑换暴风的系列产品和服务。
但这波热度仅仅撑了一个月，就被监管叫停。2018年1月12日晚，中国互金协会发布《关于防范变相ICO活动的风险提示》，其中将BFC积分纳入风险提示的范畴。
03
困局
“任何一个人的成功，你都不要认为可持续，巅峰不超过第三年的。”2015年上市后，冯鑫谈到暴风生死时这样说。如今他跌倒在2019年夏天，一言成谶。
外界常拿冯鑫和贾跃亭相比较，而在乐视资金危机爆发，贾跃亭人设崩塌，远走美国之后，暴风更是被称之为“乐视第二”。
冯鑫从未承认自己在学习乐视，他一直的目标是阿里。但2010年乐视网登陆A股，着实让冯鑫感到了一丝危机。
彼时的视频风口从客户端转向在线视频，版权成为重中之重。各大网站们买版权、首播权、独播权，甚至自制内容，混得风生水起。乐视网是其中佼佼者，2010年副总裁对外得意地说：“在2004年，购买版权的费用非常低，基本就是白菜价，这让乐视网很受益。”
贾跃亭振臂一呼，称“乐视的视频都是正版，支持正版，从我做起。”这让中国版权费飙涨，冯鑫也更脑壳痛：他为了“上市前三年盈利”的要求，正勒紧裤腰带尽可能少买影视版权。而暴风的利润来自广告，没了流量，净利润也止步不前：从2012年到2014年分别是5584万元、3853万元和4185万元。
那是贾跃亭最风光的日子：上市前两年营收和利润同比增长60%以上，2012年干脆都超过100%。冯鑫却痛苦交加：2012年3月，他递交上市申请材料，却被告知证监会停止了创业板IPO审批，一等就是三年。2014年初，冯鑫母亲病重，他忽然感慨自己苦熬是为了什么？就在他快要卖掉公司的时刻，IPO开闸了。
2015年3月，暴风影音在A股风光上市。冯鑫带着标志性的笑容，眯眼致辞说：“暴风会展开崭新的未来，让暴风享受A股，让A股享受暴风。”上市后，暴风在两个月内创造连续37个涨停板，股价从7.14元飙升到327元，市值从12.34亿元飙升到360.97亿元。这是第一家从VIE架构回归的、纯正的互联网上市公司，资本热捧它成为当年最大的妖股。
冯鑫也提出要“全方位学习乐视”，仿照“生态化反”创造了“DT大文娱”战略：在视频基础上，增加VR、智能硬件、直播、影视文化的新增长点，以大数据关联各项服务。简单地说，就是用大数据+硬件（如暴风超体电视和VR），在5到10年内创造一个生态帝国。
尽管冯鑫说自己与贾跃亭并无交集，暴风却有了“小乐视”之称。冯鑫高调地说：“乐视电视卖得比小米电视多，因为背后有习惯看视频的用户群。”而他的目标是超越乐视：“这两台（乐视和暴风）放一起看，你肯定会选暴风。”
但牛皮刚吹出去，A股震荡接踵而至。2016年5月，暴风股价攀过山峰，开始迎头下跌。当年6月11日，暴风以“筹备重大事项”为由停牌，但复牌即跌停，第一天损失市值36.91亿元。时至今日，暴风股价仅剩6.3元，总市值20.76亿元，为巅峰的1/20。2018年年报里，暴风归母净利润亏损10.9亿元。而亏损的重头戏正是暴风电视。
对于“学乐视失败”的传闻，冯鑫只得回应：“我肯定没有说过学习乐视，我一直在学习阿里。”
但最惨痛的教训尚未到来。正如乐视体育在2016年斥资27亿元买下中超版权，冯鑫也打算收购国外的体育版权巨头。2016年3月，暴风集团旗下的暴风投资，与光大证券旗下光大资本签署《合作框架协议》，打算设立并购基金，收购MPS公司65%股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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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PS（MP&Silva）是一家意大利公司，发家于帮AC米兰转播赛事。此后越做越大，一度拿到意甲、英超、美洲杯、解放者杯的全球播出权，甚至将赛事扩展到F1方程式赛车、摩托车、高尔夫。2015年起，创始人里卡多等人开始谋求退出，寻找接盘者。而暴风投资、光大资本等计划收购的65%股权，大约价值52亿元。
简单来说，暴风和光大打算用并购基金买下MPS，再装进上市公司。招商银行旗下的招商财富、上海爱建信托、上海君富投资、上海衡石财富、四川信托等亦是出资人。然后上市公司股价上涨，股东们减持获益。这与最近史玉柱联合财团收购Playtika如出一辙。
但不幸的是，MPS没能拿到意甲在2018到2021年的版权，英超、苏超、美洲杯等版权也相继失手。目前拥有的意甲、阿森纳版权还即将到期。2018年10月，伦敦高等法院干脆裁定解散MPS公司。
而暴风曾跟其他股东承诺：如光大不能顺利退出，就由暴风收购股权。冯鑫还将自己的部分暴风集团股权质押给其他股东。光大则向其他股东承诺15%的预期固定收益。但如今收购泡汤，暴风市值一路大跌，暴风市值才20.76亿元。2019年5月，光大证券发布公告，旗下的光大浸辉、上海浸鑫起诉暴风集团，索赔7.5亿元。招商银行则起诉光大资本索赔34.89亿元。一场收购彻底变成股东们的混战。
掏不出钱的冯鑫，在2019年7月先被中信资本起诉，冻结股权327.13万股。据冯鑫说，中信资本是暴风魔镜VR的股东，在2017年提出要提前撤资，但冯鑫“一时拿不出那么多资金”。
贾跃亭至今已赴美754天，虽乐视体育被吊销营业执照、乐视电视改名易手融创，但他的FF电动车仍能以6亿美元卖给九城，折算超过40亿元。冯鑫却身处国内，无处可逃，欠着光大等并购基金股东、中信等暴风旗下公司股东的债务。学贾跃亭未成的冯鑫最终走向了更悲惨的结局。
冯鑫的最新朋友圈停留在7月15日，转发的是一条关于电影《狮子王》的影评。有人评论称新《狮子王》的观影经历简直是一场灾难，冯鑫转发称“深以为然”。
如今，暴风吹过，灾难如期降临。